抱歉我修轮回道——青律【完结】
时间:2024-04-25 14:41:02

  姬扬走在她的身后,已察觉到几分异样。
  像是一经放出来,他便成了她的奴仆,地位从未平等。
  一路逆行而出,两人竟已走到暗市尽头,回头一望灯火灿烂,很是喧闹。
  “站远一点。”女孩笑起来:“别伤到你。”
  姬扬恰好回头一望,她望着远方抬起右手,平掌一捏。
  倏然里好似山崩海啸一般,自最高处的深渊崩塌而下,直直压垮了这层层洞窟!!
  剧烈轰鸣声连带着激烈颤动一并轰开,万顷之力毫无怜悯,当即压死了这财烟洞的妖魔众生!!
  青年双眸一缩,疾声道:“你是――”
  “我才是魂阙之主。”
  女孩一转脖颈,声音已变回苍老沙哑的声线,白发似融雪般漫过周身。
  “即便现在不是,再过几日也该是了。”
  她的五官骨骼均在伸展变化,一寸一寸地长了起来,如同因着眼前漫不经心的屠杀吸饱了精血。
  方才阴鸷怪异的八岁女童,模样已变成白发及地的老婆婆。
  “年轻人长得挺俊,心地也算善良。”
  老婆婆眯起狭长眼睛,不紧不慢道:“作为回报,我收你作儿子吧。”
  不等姬扬拒绝,她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眼。
  “儿子,你瞧着道行不俗,怎么连把像样法器都没有?”
  姬扬沉默半刻,按下袖中惊起逆翎的黑鸾。
  “你走吧。”
  他权当随手救了个无辜人。
第36章
  -1-
  马路一路奔向京城, 期间速度奇快,像是风驰电掣般,两匹马愣是一驿一换, 全程跑得蹄子冒烟。
  期间也有小妖想窥探一番, 还未接近驰道便被宗门的高阶弟子快速驱散, 不许他们干扰老祖宗的清净。
  至于秦绵久的死因, 以及那颗狐心后来跑到谁的身上, 狐狸祖宗一直没有往下讲。
  还是宫雾听得有些牵挂, 凭记忆搜刮了些许残留, 隐隐记着那秦绵久应该是死了。
  那时候她还深陷在剑阵法符夹杂的狭道里,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偶尔会讲旧事和她听,那时候有解释过,说布置这法阵的仇人已经是死了。
  结合前后文,宫雾能猜出些后续。
  要想借来的狐心不死, 就得保着原主的魂灵不灭。
  秦绵久估计是惶恐在心, 大恩如怨, 对宿命泄愤般把诸多恨意恐惧都施加在胡丰玉身上。
  他借用老宗祖的功力设下狭道里的一应物事, 阻挠旁人前来搭救,同时还不住施虐,恨不得把胡丰玉取而代之。
  他既然死了, 那颗活心必然转移到旁人身上。
  眼下她同狐狸祖宗一起前去京城, 难不成……也是缎红坊的门人?
  那颗狐心凝结深重道行,绝非寻常宝物,难道是有人听得秘密后心生贪念,设法又骗走了秦绵久的那颗心?
  宫雾喝着瓜片茶凝神思索着, 也没有开口再问。
  倒是胡丰玉一路病气恹恹地睡了许久,忽然道:“这一路, 好像太平静了。”
  宫雾伸手要捂他的嘴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胡丰玉往旁边一躲,看她的表情很无语:“你洗手没有。”
  “我是觉得,平日里早该有魔人来劫车了,这回一整趟怎么……”
  话音未落,马车疾疾刹车。
  前后转瞬有弟子提剑护驾,厉声喝道:“什么人!!”
  宫雾只恨自己没早点捂住他的乌鸦嘴。
  “你说这个干什么!!”
  “又不是我派人劫车,”狐狸祖宗委屈道:“你凶我干嘛。”
  马车夫正前方一阵黑紫旋风盘踞挡路,四处落叶倏然腾空,窗户被镇得猎猎作响。
  有鬼将身披鳞甲,腰间手执一把鱼鳞剑,放声道:“杀!”
  四面八方立刻有数百兵卒快步冲来,似是要冲散这些狐门弟子的剑阵!
  胡丰玉仍坐在四方轿子里,哪怕并未看见外界情境,亦冷声下令。
  “解。”
  马车夫惶恐道:“仙祖,您不要弟子们保您平安了吗?”
  “解阵。”
  狐子狐孙们面面相觑,像是不肯走。
  但听见第二声下令,无人敢违逆祖命,终是一瞬弥散开刺鼻烟雾快速消失。
  “空城计?玩啥呢。”鬼将笑道:“那我先报个来路。”
  “悲骨渊雁过拔毛遇蛇取胆,两位是自剖金丹,还是再花些功夫与费某交手一趟?”
  话音未落,有少女推开马车窗棂,偏出脑袋来看他。
  “姓费的,你知道你在劫谁吗?”
  鬼将满不在乎,已是动手惯了:“十方来路,皆无规避,今日便是喊王母娘娘来救命都没有用!”
  “不过,瞧着这么多小妖护着你们……”鬼将挠着下巴:“难道是……”
  未等他猜出来路,胡丰玉端声肃容道:“我是你狐爷爷!”
  “小橘,”他戳了下宫雾:“你也报一声。”
  宫雾仗着出发前用了易容术,此刻也没在怕的,朗声道:“我是你狐祖奶奶!”
  胡丰玉噗嗤一声,悄声道:“哟,你还长我一辈?”
  “就两只狐狸……嘁。”费将不欲废话,抬手下令:“上!”
  先前有些迟疑的兵士们一拥而上,悉数跟苍蝇蚊子似得撞在无形屏障上,愣是当场有门牙都撞飞了出来。
  碍着主将监军,他们不敢迟疑,挥舞着刀枪不住剁砍那无形障壁,硬是闯不进去。
  马车里,狐狸祖宗细声细气地说:“我功力未愈,修为低微,屏障靠你的法力撑一会儿。”
  宫雾掐着法诀抬眉道:“然后呢?”
  胡丰玉从抱枕里抽出一根洁白鹅毛,放在掌心里轻轻一吹。
  鹅毛腾风而起,顺着车窗晃晃悠悠飞出去,蓦地顿在半空中。
  胡丰玉双指一并,便如同牵丝拉线一般,眯着眼几竖几下凌空而画。
  刹那间,鹅毛竟好似钢刺铁匕一般,怵的一声扎进来犯胸膛里,数十绒毛一转而炸,如倒生花般活活捅烂了魔卒的心腔!
  贵妃榻上的美人双指几抬几斜,鹅毛在瞬秒里已是三巡车身环穿而过,杀得遍地鲜血如泼墨般炸开!
  先炸开脏器,再击破灵窍,眨眼功夫里连鞭尸补刀都已做得极透!
  劫车的一众妖魔连那根翎毛都没看清楚,一个个喷出血纷纷噗通倒地,死得七窍流血。
  速度之快,功法之厉,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寒毛直竖。
  杀完了??
  这就杀完了??
  宫雾任由指间法符燃作灰烬,扭头道:“你管这个叫修为低微?”
  “杀人嘛,”狐狸祖宗很谦逊:“跟修为高低没关系。”
  魔将看得发怵,仗着自己有法袍护身,凌厉道:“杀些虾兵蟹将不算本事,纳命来!”
  宫雾推门而出:“我来试试。”
  说话之间,长剑已劈向她的面门,被两指轻松挡住。
  宫雾笑起来:“哟,是劈不开。”
  魔将怒骂着二度出剑:“我管你使什么妖法!”
  宫雾这次把手都放下了,瞧着他杀过来。
  鱼鳞剑尽是倒鳞,一旦刺入身体再要拔出来便是要生剐出血淋淋的皮肉!
  这般凶险,连胡丰玉都看得双目一眯,意欲出手。
  然后剑卡在了宫雾的脖子旁边。
  砍不下去。
  拿利剑来砍,和拿馒头来砍,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宫雾试了一回,笑得不行,接着假身份嚣张一回。
  今日出手,她连法伞都未掏出来,全凭轮回道退敌防身。
  “小费,你狐祖奶奶功力如何?”
  “喂喂,”胡丰玉拿指背敲敲侧壁:“你别在辈分上占我便宜行不行?”
  费将双目血红,已知自己是遇见避世高人,心中大骇。
  好厉害的狐妖!金刚功竟然能修到这般地步!!
  他不欲再战,转身就要遁地而逃。
  胡丰玉双指一提,硬是把那粗壮男子提着衣服后领拎到半空中。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要杀就杀,士可杀不可辱!!”
  魔将也是第一次被拎到半空,双腿乱蹬努力挣脱,口里不住地骂。
  宫雾心里一亮,像是猜到胡丰玉的打算。
  “恩人随便问吧。”狐狸打着哈欠道:“我不怕得罪南边,问完杀了放了都行。”
  “那你怕北边吗?”
  “魂阙?”
  胡丰玉仔细思索了一番。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魂阙现在掌事的是谁。”
  “如果是那个姑姑,也就是虚张声势的主,还好。”
  “如果是那个侄女,那我可得避着点,让她三分。”
  宫雾听得半懂不懂,心里以要事更重。
  “喂,我问你,你在悲骨渊有没有瞧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无情道修?”
  魔将被吊得发怵,努力想了半天,摇摇头。
  “我南界出入都登记在册,每日核对,严防外界奸细前来滋事。”
  “你说的这个道修……绝对不在悲骨渊。”
  “你好好回答,答得好我还真饶你一命。”
  “是,谢谢狐祖奶奶,谢谢狐祖奶奶!”
  胡丰玉听得无语,撑着下巴嗤了一声。
  宫雾又问:“眼蛇瘟是不是你们渊主手笔?”
  她想起这是沿山村落里的人按症状起的土名,正欲描述下病状,那魔将却痛快认了。
  “是,就是。”
  宫雾和胡丰玉对视一眼,后者凉凉道:“你还挺有骨气……”
  “饶我一命行不行,”魔将横行霸道许多年,也不想受罪:“就算要杀我,也给个痛快,别上刑。”
  “着什么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宫雾想起先前在就转生庵前听到的许多,今日一并都要问个清楚:“你们渊主是不是在拿眼蛇瘟吸取精血练功?”
  “呃,我隔着很远瞧见过一次,不太像。”
  “什么叫不太像?”
  “就是……他好像是借由一个法阵,还有一个什么炉,把吸来的都弄炉子里去了。”魔将实话实说:“我在渊中官职六品,凑不了太近。”
  胡丰玉听得奇怪:“那傻子不是打算自己杀天杀佛横行三界么?他靠这怪病吸了那么些精血,自己没碰?”
  “真没碰,都拿去炼什么了。”
  “法阵在上还是在下?”
  “在……在炉子上面。”
  胡丰玉听得费解,倚在鹅毛枕上思索着没再说话。
  这个位置,是在上供啊。
  那老贼头自己拿了精血不用,还能供给谁?他上头还有更高一层不成?
  魔将生怕自己不得好死,甚至举手发誓。
  “我真就只知道这些,我连那炉子是什么颜色都看不清楚,里头太暗了!”
  “最后一个问题。”宫雾停顿几秒,终于问了出来:“你们听说过涂栩心这个名字没有?”
  “你是不是搞错名字了,”魔将迟疑道:“不该叫涂栩心吧,是不是叫涂栩生?”
  “他脸上有痣吗?”
  “没见过脸,一直穿着兜袍,连胖瘦都看不见。”
  “涂……栩生,”宫雾第一次念到这个名字,只觉得牙齿一寒:“真有这么个人?他官居几品?”
  “渊主待他极是亲厚,”魔将说起来都觉得嫉妒:“最次也得是三品往上,一品都有可能。”
  “这人极少参与朝会夕议,神出鬼没,踪迹难寻,而且只跟很少几个高官有接触。”
  几个问题交代完,胡丰玉又补了几个,等实在是挖不出线索了,才松手任由他屁滚尿流的跑掉。
  许多谜团倏然得解,令宫雾长长缓了一口气,可更是听得皱眉。
  眼蛇瘟果真是南魔界的手段……他们榨取搜集那么多人的灵力精血,能是要做什么?
  狐烟一散,车夫利落架马,再度起程。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瞧见了些稀罕。
  “对了,你居然肯放人走?”
  “那当然。”胡丰玉闲闲道:“来年南魔渊再来虹陵报仇,我徒弟们刚好够练个手。”
  ……果然还是你会精打细算。
  马车夫吆喝一声,狐狸祖宗掀帘问道:“还有多久到京城?”
  “过了印山,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快马赶到了!”
  宫雾抱着另一只圆枕,隐约觉得耳熟。
  印山?
  印山……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2-
  崩塌废墟前,青年身形防备,已是暗持符咒。
  老妪紫袍白发,虽身形比他矮近两个头,但气场很稳,一看便是不凡出身。
  “儿子,跟你娘走呗。”
  “别开这种玩笑。”姬扬回得不留余地:“我无意干涉魂阙旧事,就此别过。”
  老太太看得可惜。
  这么好的根骨,品性也不错,收来当亲儿子养得多有出息。
  “既然你不想跟为娘走,为娘就送你去铸个法器,权当是你散尽千金的报酬了。”
  “不用。”
  “真不用?”老婆婆笑嘻嘻道:“那你兜里的星陨怕是要糟蹋了。”
  她伸出手掌,举在姬扬面前:“给我两颗。”
  姬扬已有厮杀的准备,听到此话更是心惊。
  “我知道你行囊里还有八颗灵梅,”老太太拍手而笑:“但你不会种,我会。”
  “你拿的八颗梅子里,有六颗雌果,两颗雄果。”
  “便是你那月火谷里的老师祖,未必认得清其中区别。”
  姬扬屏息不言,清楚面前人虽然嬉笑癫狂,其实深不可测。
  他知道自己退路有限,痛快解开行囊展露其中八颗玉梅。
  老太太也信守旧话,从中拈了一公一母两颗,随口吃了吐出核来,揣进袖子里要带回去种下。
  姬扬略一拱手,不卑不亢道:“前辈修为高深,又是魔界中人,容晚生询问一二。”
  他清楚对方已是天魔级别的存在,自己有所隐瞒也像是儿戏,索性痛快讲清缘由。
  从误入魔界,到诛杀巨虫,三言两语讲完之后,老太太若有所思。
  “你误入北阙,不太可能找到你那师妹。”
  “她在哪放到一边,我倒想问问,你真是误入魔界的吗?”
  姬扬愣了下:“前辈是顾虑我在撒谎?”
  “儿啊,”老太太同他顺着地道往外走去,不紧不慢道:“我看得出来,你这些是真话。”
  “我是在问,你师父难道看不出这字条里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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