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谢谢。”
水喝完,居平推门进来,笑着看她:“徐姑娘可好些了。”
依旧不见陆越钦人,他没来。
徐若云稍稍失落,但也理解,今天这种情况,确实该避嫌。
“嗯,谢谢你。”她的嗓子有点哑,脸上的潮红没完全消退,衬得眉眼愈发明丽,徐若云静默须臾,道:“帮我谢谢他。”
“有机会,姑娘可当面致谢。”
徐若云不敢,也不想,自己在陆越钦面前糗事太多了,她怕陆越钦笑话。她没回居平的话,拖着软绵的身体起来,说:“我该回去了。”
今天是堂姐出嫁的日子,南星找不到她,会着急的。
居平颔首,微微一侧,“是,马车就在外面。”
徐若云板着脸上了马车,一路上都在想方才发生的事,要不要告诉徐成义?要是说了,徐成义会为她做主吗?
凭她对父亲的了解,不一定会信她,更何况身上的合欢散解了,没了证据,如何拿捏刘泽元?
可是,她就要默默忍下屈辱吗?
眼睛一酸,澄澈的眼有了泪光,水盈盈的,满是委屈。她仰头,愣是把泪憋了回去,徐若云忽然觉得自己窝囊,为何受了屈辱还要忍着,她不要这样,不要忍着。
她要把刘泽元的真面目说出来。
打定主意,徐若云没回出云阁,而是直接去找徐成义,可徐成义去了喜宴还没回来,她就在前厅等着。
人一回来,她就知道。
从中午等到下午,又到天黑,众人不知徐若云到底怎的了,板着一张脸,在前厅坐了很久,直到徐成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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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义喝了些酒,步伐不稳,旁人扶着,走到前厅步子一顿,没想到找了一下午的女儿竟然回来了。
徐成义酒醒了几分,是气的。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没规矩。”
她是没规矩,可是被人逼得,徐若云站起来望着他,双脚一麻,走不动道。
“爹,我有话跟你说。”她不哭不闹,神色无比认真,“很重要的事。”
徐成义扫视她,一抬手,前厅就剩父女两,徐成义也想听听,他这个女儿有什么重要的事。
徐若云深呼吸下,用了十六年来最大的勇气,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刘泽元对她的企图,骗她去大伯府中的北侧,给她下药,企图侵犯她,种种,该说的一字不落的说了,当然其中有些事,她没说。
听完她的一番话,徐成义半信半疑,审视的目光看向她,“你是如何回来的?”
徐若云紧张的吞咽下,早就想好借口了,“有两个姑娘路过,刘泽元听见有人吓得跑了,是她们送我去医馆的,爹可以去回春堂问,那里的大夫可以作证。”
她坚信,大夫不会说出居平的。
徐成义沉思半刻,来回踱步,他不信刘泽元会做出下流的事,但徐若云自小乖巧,没说过谎,该信谁?
斟酌许久,徐成义招手,让人把刘泽元请过来问清楚,管家去了一趟,回来时很匆忙。
“表公子不在,行礼也不见了。”
人跑了。
徐成义原本半信半疑,现在全信了徐若云的话,刘泽元若是没做亏心事,他跑什么?他定是怕徐成义找他算账,跑回苏州了。
“去,抓回来,就算回了苏州也带回来。”
“是。”管家带着几十号人立刻去追。
前厅动静有点大,刘氏和两个姨娘,还有徐若婉徐若千也过来了,茫然的站在前厅,又见徐若云也在,猜想徐成义生气是和她有关。
良姨娘担心得紧,忙过来问:“怎么啦?是不是央央做错了事?”
徐成义回头望了眼一圈的人,恼怒的挥挥手,“你两回去。”
他指了徐若婉两人,接着又对良姨娘和芳姨娘说道:“你们也回去,你留下。”
刘氏留下,其他人都走了,屋内顿时陷入压抑的气氛,刘氏不知发生了何时,面上略显严肃。
她问徐成义,徐成义没具体说什么事,开口就骂了几句,说刘家家风不严,生了个卑鄙无耻的东西。
刘氏脸色一变,扭头瞅了眼徐若云,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她仰着下巴坐下,安静等着。
从中午到晚上,过去半天时间,不晓得刘泽元跑到了哪里,管家他们能不能追上,今晚追不上,就要几天时间了。
现在徐成义没让人走,那就是继续等着。
小姑娘手放在身前,坐的端正,低垂着眼,一句话没说,安静的坐了两个时辰。
此时夜深,周围寂静的只剩风声,遂以门口一有动静,几人就听见了。几双眼睛同时朝门口看,便见管家身后跟了一帮人,其中刘泽元和刘盛被绑着过来,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人一进门,就扔在地上,管家低头禀报:“表公子半路马车坏了,这才让老奴追上。”
要是马车没坏,只怕人跑好远了。
徐成义过去就踢了一脚,怒气冲冲,“说,为什么跑?做没做那些事?”
这一脚不轻,刘泽元直接倒在地上半晌没起来,刘氏看着心痛,起身去扶,却被徐成义瞪了眼,又忍着心疼坐回原位。
刘泽元在心里暗骂,到了八辈子的霉,居然抓了回来。他看向徐若云,眼中没了痴迷的神情。
他爬起来,不顾羞耻和疼痛,道:“姑父,别听她胡言乱语,是她,她败坏门风,不知羞耻,不想嫁给孙启良便找我帮忙,结果呢,她怀孕了,早就和陆越钦勾结在一起,这个秘密我意外知晓,怕陆越钦报复才跑的。”
“真的,句句属实,不信你问刘盛,走得时候看见陆越钦来找她。”
“是是,小的看见陆越钦过来找姑娘。”刘盛赶忙附和。
徐若云没把这些告诉徐成义,现在刘泽元说出来,她惊慌一瞬,很快镇定。
“我没有怀孕,陆越钦也没有来找我,刘泽元想冤枉我,坏我声誉,爹,你知道的,我不会说谎。”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一时间僵持不下。
徐成义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刻,若真怀了陆越钦的孩子,可真是太好了。
他招手,吩咐管家请大夫来一趟,是真是假,一看便知。管家来去匆匆,不到半个时辰大夫就找来了。
给她把了脉,大夫回他:“姑娘没怀孕。”
话落,徐若云瞅着徐成义,那表情好似在说,看吧,刘泽元说谎,我没怀孕。
徐成义摆摆手要他下去,他表情失望,真怀孕就好了。
“就算没怀孕,她也不清白,马上和孙启良定亲了,还和陆越钦不清不楚,她水性杨花勾引我。”
刘泽元就是想拉她一起,可不管怎么说,徐成义是向着自家女儿的,还是个大有用处的女儿。
“住嘴。”
徐成义又踢了他一脚,竟想玷污他女儿,也不看配不配。
“来人呀,拖下去,关起来。”
刘氏想求情,被徐成义瞪回去,“我会写信去苏州,在此之前,不准放出来。”
好歹跟徐家有亲,得让他那个大舅哥来一趟。
人拖下去时,刘泽元嘴里还在喊着陆越钦来找她的事,徐若云怕爹当真,立马凑近说:“女儿的清白要是被他污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徐成义叹气,他自然明白,女儿家的清白有多重要,可要是能嫁入高门,婚前有出格的行为,也不是不行。
偏偏徐若云眼中坦荡,分明是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你放心,爹为你做主,夜深了,回去睡觉。”
头一次,徐成义没训斥她,想来是真信了她的话,徐若云暗暗松气,应了声,低头走出门。
徐成义盯着她的背影,还在想刘泽元的话,他说陆越钦找她了。陆越钦去了喜宴确实不错,但他做了什么,谁知道?
不行,他得去找大哥,查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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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市一向是热闹充满烟火气的,一大早,街边铺子相继开门,摆摊的小贩有序而来,本是繁华喧闹,今天却有些不寻常的气息。
一大早,街边茶肆坐满了人,三三两两的闲聊,忽然,其中一人开口道:“诶,听说了吗?秋水巷徐家的小姑娘有身孕了,知道孩子谁的吗?”
“谁的?”
秋水巷徐家的三位姑娘没嫁人,大家都知道,眼下听说未婚有孕,都好奇孩子是谁的?
“是陆越钦,陆世子的。”
众人惊呼,“啊,不是吧,怎么会?”
那人解释说:“听说有一次两人去打马球好上的,坐一辆马车回来,一来二去,不就有了。”
“对,前几日陆世子还去徐家的喜宴了。”
“可这没成亲,未免不知分寸,有损名声。”
“可不嘛。”
众人摇头撇嘴,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个时辰,几乎满盛京都知道了。
徐若云有了陆越钦的孩子。
就连那说书先生也忙着谈论此事,说的津津有味。百姓更是交头接耳,说的绘声绘色,甚至添油加醋,描述的愈发夸张,导致旁人一见面就问:知道徐家和陆家的事吗?
一时间,满城风雨,而两位当事人却丝毫不知。
徐若云听说此事时,正在被窝睡得香,全然不知一场有预谋的暴风雨朝自己而来。
第023章
解决了一桩事, 出了一口恶气,徐若云别提心里多舒服,第一次有畅快舒坦的感觉, 相比整日受闷气受委屈,大仇得报的快感真是太爽了, 真希望一直如此,能过得畅快些。
不过徐若云知道是不可能的,她不强求,昨晚的事得以解决, 她已经很爽了, 所以晚上睡觉也舒服, 睡得很沉,以至于南星慌张来喊她时,徐若云好一会没醒。
她挥开南星的手, 想再睡会, 奈何今日南星执着,一副她不醒就不罢手的模样。
“姑娘, 快醒醒,出大事了。”
南星急死了, 就快要哭了,偏徐若云睡得沉,怎么都叫不醒,她一咬牙,使劲摇晃徐若云肩膀,喊她:“真出事了,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姑娘, 你快醒醒,等会主君来了,就惨啦。”
能有什么大事?能比昨日刘泽元给她下药的事大吗?
徐若云直觉是没有,所以翻个身继续睡,嘴里嘟囔句:“能有什么大事?”
眼睫轻颤,小姑娘睡得双颊微红,吐气间胸口起伏,徐若云猛地睁眼,想起件事来,她咚的一声爬起来,问:“是不是孙启良来提亲了?”
南星摇头说不是,“现在盛京都在传,说您有了陆世子的孩子。”
“…”
南星怕她不信,忙把今早出府采购的人听到的话说给她听,听完南星的话,徐若云一阵呆滞,怎么会,她情急之下说的谎,只有刘泽元听见,现在他被关起来,外头的人怎么知道?
而且,昨晚大夫给她诊过脉了,她没怀孕,怎的还出现这种传言?到底是谁乱说的?
徐若云没头绪,慌忙穿好衣裙,她要去找爹,让他想办法,若是传言不破,她日后如何出门,嫁人也嫁不出去了。
“真,真的盛京传遍了?”她哆嗦问一句。
南星点头,“对,今早就传遍了,茶楼酒馆,就连说书先生也在说这事,只怕,陆府也晓得了。”
陆府晓得了,那陆越钦肯定也知道,他会怎么想?
徐若云脸色苍白,睡起的红晕顷刻消失,她急急忙忙去找徐成义,可刚出房门,良姨娘就过来了。她同样担忧,一听说此事就来找徐若云,她怕像上次那样,徐若云被罚跪祠堂,膝盖青紫。
作为母亲,她担忧女儿婚事,奈何出身卑微,做不了婚事的主,只希望她找个好人家,一生顺遂。今早听见外边的传闻,她坐不住了,特来找女儿问清楚。
“央央,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昨晚跟姨娘刚解释了刘泽元的事,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姨娘担忧也是正常,徐若云急着去找徐成义,便急匆匆说了两句:“当然不是真的,昨晚大夫说了,我没怀孕,你放心吧,我去找爹商量,看看事情怎么解决?”
话是这么说,但良姨娘还是担忧,现在外边传成这样,该怎么平息?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但晓得,女子的声誉是很重要的。
她叮嘱几句,便让徐若云去找徐成义,她待在出云阁,坐立不安,可惜帮不上一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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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太大了,整个徐府诡异的可怕,一路上,下人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碍于她是主子,他们不敢当面议论,等人走后,他们便在背后偷偷议论。
微弱的声音听到了些许,徐若云脸色难看,府里的下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外头说成什么样,指不定说她不知廉耻,未婚怀孕,下贱。
想到这些,小姑娘就受不住,急的快要哭了。
到了徐成义院里,徐若云扫了眼,家里能到的都到了,见她进来一双双眼睛直盯着她。徐成义不见怒色,淡然的说了句来了,便无他话。
徐成义清楚她来的目的,但此刻人多,说话不方便,于是挥挥手,让一干人退下,“你们都回去,待在院里哪儿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刘氏经过昨晚的事,思绪繁杂,此时没说话,沉默的注视徐成义,但徐若千坐不住,急切道:“爹,外边传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都跟你无关,回去。”徐若千最爱胡搅蛮缠,徐成义知道,现在在重要关头不能乱了分寸,于是又对徐若千道:“要是谁出门,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