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师,我能和你公平竞争吗?”闻璇没再看她表情,伸出手碰了碰旁边的柔毛乌蔹莓,轻喃,“我还挺喜欢段总的。”
“不能。”
“啊?”
“你想追求他可以自己去追,但你如果想要表现你的坦坦荡荡, 才来问我的答案。”夏仰说, “我只能回答不能。”
闻璇显然很出乎意料:“你不觉得这样有点……虚伪吗?”
“我不觉得。你问我,我也坦诚回答你了。”
“而且你拿什么跟我公平竞争?”夏仰想了想, 继而说道,“我向其他男人勾勾手指头他都会发疯, 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公平吗?”
“不给你公平的不是我,是他。”
闻璇愣在原地。
她说这话时真的很嚣张。
很久以后,闻璇发现原来那不是嚣张,而是被爱的底气。
夏仰以前, 从来只在舞台上有底气。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样。
闻璇悻悻开口:“你对你们的感情好自信。”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得要长。他对我的追求者很不择手段, 但我对他的追求者一向视而不见。”
“……”
说到这里,夏仰蹙起眉:“你想追求一位优秀异性是人之常情。可这些天里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我, 现在又问到我面前来,是想让我给你什么答案?”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闻璇轻轻攥了下手心,保持清醒,“段总说你不太喜欢他的时候,我觉得很可惜,因为看得出他很喜欢你。”
夏仰鬼使神差地感觉到自己有点生气。
他从来不跟她说那些话。
不太喜欢他……但发现她一直留着那个雪人夜灯之后,还会这样想吗?
她转身要离开:“你有那揣摩我俩感情的闲工夫,不如多练几遍舞。”
那边副导演却正好让人来喊她们过去,准备开拍。
夏仰只好止住脚步,回过头纠结地看她一眼,皱皱眉头又解释一句:“我不会在工作上给你使绊子,你也最好不要。”
这老师,还怪可爱的。
闻璇没忍住笑了下,点头:“知道。”
**
女主的这几场戏拍到晚饭过后还没结束,其中有两场打戏都放在最后面的几个镜头里。
作为闻璇的编舞指导老师。
夏仰只能挨饿和掌机的导演组们一块在那盯着。
不知道是不是一天下来状态太差,闻璇在林子里腾空翻滚360度并甩袖的动作始终做不出来。
剧组里是有舞替的,毕竟小网剧也请不动夏仰这个价位的舞替了。
导演也几次提议用替身,但闻璇没同意。
休息五分钟的时间里,夏仰过去跟她交流。
“我每次都只是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了,我自己能感觉到。”闻璇咬了咬牙,“但到最后一转的时候怎么也转不过来。”
“这个动作本来就很难,你总把重心放在腰腹上反倒会偏移重点,试试借助手这的力量。”
夏仰看了眼棚景外面刮的大风,担忧道:“还有,你时间不多了。导演是让我过来劝你用舞替的。如果你再接二连三都没过,我建议你用替身,吊威亚的师傅们也很累了,安全很重要。”
闻璇低着头,擦了把汗:“嗯。”
说完自己分内要做到的事,夏仰退回到掌机那边,和导演继续交涉。
大灯再次亮起,几个镜头重复地在拍。
导演忍着脾气正要发作时,像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一遍终于过了。
夏仰带头鼓了鼓掌,剧组里其他人的掌声也相应响起,在打板之后喊着“收工,开饭”的口号。
“大家听着啊,今晚直接都去农庄吃!闻老师请客——”
离剧组基地10公里外有个农园和农家乐,来回大概要一个小时。大家吃的盒饭就是从那运出来的,每次送过来时都已经凉了。
闻璇也知道自己今晚耽误了剧组工作人员的时间,特地花钱买人情。
“小夏老师,导演让您和他们坐一辆车。”副导演指了指他身后那辆车,“您不是晕车吗?那辆大点。”
夏仰迟疑了下:“行,谢谢。”
导演编剧这一车其实都是年轻人,做网剧的需要跟上主流媒体,和网络脱不了节,见她来了还笑着和她打招呼。
只是夏仰才上车,就被不远处一声超跑的引擎轰鸣声给喊停。
路边上一辆白色兰博一开始就悄无声息地停在那,也不知道停了多久。这会儿见她从棚里走出来,才启动起来。
车内没开灯,只有内嵌在车门里的暗蓝色氛围光。车窗降下来,里面燥动的音乐声传出来——
Bottles in a bucket full of ice,
Better make room, vroom, hear the Lambo.
better believe that I'ma sniper,
You know I'm 'bout to take you from your man though.
……
两辆车离得近,又都在这幽静山林里,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编剧拍拍她肩膀:“小夏老师,您电话在响,那边是不是您朋友的车?”
“哇,兰博基尼的车尾都等得冒火了啊,夏老师赛高!”
“闻璇怎么跑过去了……是她认识的?”
他们七嘴八舌个没完。
夏仰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备注,摁断后转过身。
看着闻璇站在那车门前,让开了一点位置。
段宵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英气冷漠的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腕骨抵着车窗,那亮着屏幕的手机朝着她这晃了晃。
像是在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偏了偏头,往她身后那位靠她极近的编剧身上扫过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夏仰跟车上的人说了声,下车从那小跑过去。恰好,闻璇也正好慢步走回来。
两人擦肩,但都没打招呼。
一车的人关上车门和车窗,在密闭空间里肆无忌惮地聊起刚离开的夏仰:“这小夏老师人脉挺不错啊,京州哪家的公子哥儿啊?人比车还帅!”
“你们不知道他啊?就那个段家!我之前听一小明星八婆过几句,说这俩都谈好久了。”
“真的假的?她在片场都不看手机,看着不像在谈恋爱。”
“谈这么久估计过掉热恋期了吧哈哈哈。”
“不过我确实听说他俩挺稳定的,段近晴和她私下聚会好几次都被狗仔拍了,这不就是见了家里人的意思嘛!”
“这哥们儿开的方向和我们一样啊,看来也是去农庄。”
他们车里热聊个没完。
前面甩了十几个弯道的兰博基尼一路畅行无阻,跑山路一向是这车的强项,车里音乐声调低了些。
夏仰靠着椅背发了会儿呆,问:“刚才闻璇过来说了什么?”
“问我去哪,想蹭车。”他懒洋洋的语调,没太在意,“我说我跑车上坐不了别的女人。”
“是因为今天开的这车只有两个座位吗?”
“……”
莫名其妙地带着刺儿。
段宵想了想,自己这两天没惹她。
他车速放慢,慢悠悠地拐过最后一个弯,车往农庄面前那一块空地上停。这期间一直没说话,像是心无旁骛地在思考事情。
须臾,段宵指骨支着下颌,手肘抵在方向盘那,看着她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夏仰解开安全带,摁了旁边的车门锁,但门没开。
她转过头。
段宵把机械钥匙给她丢过去:“没电,得手动。”
“……”
夏仰把门锁打开,正要下车,又听见他在后边儿挺烦地问了句:“老子好心帮她,她怎么还害我?”
她板了一路脸,一下没憋住笑,手捂了捂才遮住半扬的唇角。
又坐回去,从包里把用纸巾裹着的柔毛乌蔹莓递给他:“她怎么害你了?她挺热心地告诉我,你喜欢这个。”
两颗粉色的葡萄果在夜光里显得更为晶莹剔透。
段宵无所谓地瞥一眼后,就放到一边,牵过她手在灯下看。
“没沾到,我用剪刀剪的。”夏仰把手抽回来,转开话题,“你怎么会来这?”
“公司高层团建,来山里农家乐。”
她看了眼那边那几座坐落在山林里的三层大别墅,看着灯火通明:“很多人在吗?”
“一群老头和秃头。”
“……”
他又补了句:“不过陆嘉泽和航子在,他们在隔壁市,下午刚过来。”
这里本来也算是京州市和隔壁市的分界线,倒是离得近。
“你把我接过来,是来给我过生日?”夏仰有点犹豫,“可是我剧组待会儿也是来农庄吃饭,我跟你们走会不会不太好啊?”
“你那剧组近两百号人,你都熟了?”段宵下了车,牵她往前走,“可以把关系不错的喊过来吃蛋糕。”
但夏仰根本没加几个人的微信,她也不待长期。
而且就算她认识的,陆嘉泽他们也不认识。
**
这边农庄打造的农家乐本质是市郊政府扶持的轻奢项目。
石板小径,茶园竹林。农家乐庄园在山顶。有一间用土墙围起来的大型农舍,几座别墅坐落在正中间。
白天视线好的时候,还能看见野兔在登山道上乱窜。
团建的那帮高层管理人员大部分都上了年纪,白天摘果子爬山累够呛。这个点早早吃完晚饭,都在睡觉。
他们过去的时候,院子里的任航正在弄烧烤。
陆嘉泽远远地喊他们了一声。
夏仰看见躺在竹椅子上的女孩,喜出望外地挥开他的手,立马跑上前:“许霓,你也在啊,你毕业啦?”
段宵扯着她后衣领,把她拉回来:“看不见这人是病源体?你抵抗力最差还跑人跟前去。”
“……”
他跟拎小鸡仔似的,夏仰别扭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嗨,生日快乐!我感冒了。”许霓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斜他一眼,虚弱地出声,“我前几天就结业了,想说来找你们玩,谁知道山里晚上这么冷……夏,帮我接杯热茶来。”
段宵不爽地睨她。
每次就会使唤他的人。
偏偏夏仰也是个缺心眼儿的,马不停蹄就去给人倒茶了。
许霓懒得看他那嫉妒的眼神,边上一包纸都被自己抽完了,全是她擤鼻涕的。
头昏昏的,脚边上还放着个煮茶的炉子。
“你鼻涕纸能不能收一收,邋遢不邋遢啊你?”陆嘉泽嫌弃道,“脚起开,我加碳。”
陆嘉泽和她是欢喜冤家,聚一块就得吵几句。也就是许霓今天没状态,否则战斗力一定能轰炸死他。
任航招招手,示意这里有烤好的蔬菜和肉串。
他们不是第一次在外面聚会。
都配合得默契,也了解彼此口味。
农庄服务生推蛋糕过来那会儿,许霓戴着个口罩撑在一边的牌桌上,鼻音很重:“你们不玩牌?好没劲。”
陆嘉泽左顾右盼,很是好奇:“大晚上农庄里哪来的鸭子在嘎嘎叫啊?”
“陆狗你滚。”
“听到没,还在嘎?”
“去死。”
“我玩我玩。”
夏仰要起身,又被身后一道力反摁回去。
段宵看她皱着脸,还瞪自己。他叹口气:“先切蛋糕。”
他这种仪式感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对夏仰的那些“重要节点”好像都有一种迷之重视感。
过生日会买蛋糕、比赛拿奖了要去吃大餐,或者买点什么庆祝……歪歪就是当初她某次理论课考试拿了年级第一才买下来的。
夏仰敷衍地配合他,连愿望也不知道该许什么,念了一句“世界和平,大家都平安健康”的话就跑到牌桌上去了。
她玩扑克牌也算老手,洗牌后还会花切。
起初是段宵教的她,后来她自己爱练,比他还熟练,开扇发牌样样精通。
他们玩的是国王游戏。
许霓一抽到黑桃A就激动起来,再次指着陆嘉泽:“点杀!你给我磕一个。”
陆嘉泽骂骂咧咧:“你丫是不是作弊了,怎么总抽到让我罚酒的。”
任航夹在这辆中间,笑着倒酒:“我跟一个。”
“我抽到‘逛三园’了!”夏仰想了下,“说出和舞台相关的词,我的词是古典舞。”
许霓:“芭蕾。”
任航:“探戈。”
陆嘉泽:“夏仰。”
许霓:“这也算啊?”
“怎么不算?”陆嘉泽前面被她灌得高,嚷嚷道,“夏仰是不是和舞台有关?”
“行吧。”
段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