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甘——猪猪丁【完结】
时间:2024-04-27 23:11:56

  她甩着脑袋,觉得自己半点不清醒,忙退出App,扭开吹风机开始运作。
  头发半干之际,简寻发来第一条消息。
  【三明治还不错,但你的数学题写得很烂。】
  司遥:……
  她就不该停下正事,特地点开消息给自己添堵。
  须臾,手机微微震动。
  【谢谢,司遥。】
  她稍稍睖睜,长睫轻闪,最后抿起唇角,将发丝捋到耳后,慢悠悠地打下一行字。
  【不客气,我还买了他们家的碱水包,芝士填芯的,明天给你尝尝~】
  友善的表情包,恰如其分的语气,正如她本人那般温柔可意,毫无攻击性。
  司遥不知道简寻在想什么,他并没有再回复。
  她未放在心上,再度点开视频,伴着低呜的风声把剩下的剧情看完。
  直到她睡眼惺忪地倒在枕头,打算深呼吸,做睡前最后的放松。
  床头的手机微微一震,她木然地摸起,顶着刺目的荧光点开消息。
  简寻回了个好字。
  她乏力地找出了晚安表情包,最后五指按着手机滑落,陷入沉沉梦乡。
  高三生活像上了发条那般,时间握不进掌心,更难留意。
  帮扶小组成立近一个月,实验成效有待长假归来的首次月考审判。
  在相处这些日子后,司遥对简寻从最开始的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到现在的意外崇拜,还有克制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好奇。
  他很神秘,话少,但开口便是一针见血。从来不与她提及学习之外的话题,就算说起数学、英语,也只是一问一答,他的姿态甚是被动,被动到无论司遥给他带什么小点心,他照单全收,一句谢谢行天下。
  微信对话也止步于每日答疑的主题,司遥私下看过他的朋友圈,偶尔转发科技论坛的消息,太空探索,人工智能,科幻电影……
  要说她能凭借这些资讯更了解简寻一些,是也不是,因他从来不会明显流露出特定的兴趣,她也不好主动撩起一知半解的话题。
  司遥不知道简寻作何想法,但是,她有点像被打通任督二脉,在数学上的进步突飞猛进,做题时有更加清晰的感知。
  简寻总是独来独往,除了每天夜晚帮扶小组时有短暂的同桌,其余时候无论是吃饭、休息,放学离校,他从来一个人。
  但这些孤零零的心事里,也有让人后知后觉的细微善意。比如,司遥晚饭回教室,水杯往往已装满了热水,被放到最后一排的桌子上。
  每天要重点讲解的知识点,也早有详细梳理的思维导图,让她一目了然。
  如此一来,司遥对他变得更加好奇。
  九月即将过去,学生们迎来中秋小长假。
  假期前一晚的自习课照旧,不过进入状态慢的学生还有些心不在焉,隐约对假期怀揣着升入高三前的期待。
  扬城的秋老虎来势汹汹,今夜难得起一阵舒爽的凉风,可教室里仍开着冷气,青春男女总是不计后果地享受着极致体验。
  明天就是中秋,周慕臣的爸妈盛情邀请,两家三辈人今年难得都齐聚国内,又正好有两位高三毕业生,如此说好一起聚餐吃顿饭。
  彼时是下午大课间,司遥在座位上整理假期作业,周慕臣得意洋洋地跟好友分享,又惹来张承宜和吴迪的揶揄。
  诸如“期待你们世纪婚礼”、“跟媳妇儿一起长大”、“十几年前已见过家长”等胡言乱语,惹得司遥连瞪她都来不及。
  她嗔笑着伸手拿水杯,身边带过一阵凛风,修长挺拔的身影掠过,指尖未触及杯子,修长的五指已握住了她那个小巧的保温杯。
  司遥一怔,抬眸望向手指的主人。
  简寻眸色沉沉,低着嗓子:“要装水么?”
  司遥讶然,下意识点了点头,刚打算站起身同他前去,谁料简寻握着杯子转身迳去。
  她眨了眨眼,望着他风一般离去的背影,被张承宜扯了扯衣摆。
  “老实交代,你跟转学生什么情况?”
  司遥:“……人家好心帮忙打水而已,小姐,你想象力真丰富。”
  周慕臣板着脸,吐出一句:“少跟这种人来往,说不定心里多阴暗。”
  吴迪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什么意思?快说快说。”
  周慕臣盯着司遥的背影,待到她也转过头,不解地望着他,这才松口。
  “我上次去级长办公室,无意中听见老师在议论转学生的家事。他老爸瘫痪,老妈好像跟人跑了,他一直独来独往也不怎么跟同学来往。”
  声音很低,确保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听见。
  张承宜和吴迪夸张地捂住嘴,像演技拙劣的三流演员,眼睛瞪得比花猫还大,吴迪还改不了臭毛病地跟了句:我丢!
  寥寥一句话,内容远算不得多劲爆,可在单纯而光明的重点高中,身边非富即贵,光鲜靓丽,父母出入高级场所,从小耳濡目染皆是美好,鲜能听到这样鄙陋离奇的传闻。
  “还说,他在南禺就是个怪胎,好像还被人撞见过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
  周慕臣的声音越来越沉,眉清目秀神采斐然的三好生,嘴里却说着格格不入的碎语。
  “三陪。”
第8章
  下午还剩一节自习。
  司遥捧着水杯,空出只手做英语单选真题,张承宜去了走廊背范文。
  周慕臣拿了本数学习题鸠占鹊巢,不断怂恿她晚自习请假,两人一起庆祝假期去吃顿火锅看电影。
  “不行。”她心无旁骛,认真勾选着答案。
  “就拿你要去练琴当理由,你良心过不去,大不了我们先去趟琴房,再吃饭。”他还真仔细给她筹划上了。
  司遥划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搁笔,认真看着周慕臣:“你自己不上晚修,别拉我下水。”
  周慕臣只得作罢,心道明天照样得聚餐,不急于朝夕。
  他也没再换位置,就坐在司遥旁边写卷子,两人不时交谈两句,说的都是没营养的闲话,跟做题无关。
  那个劲爆的消息被他们默契地吞进了肚子里——在周慕臣话音落下的那刹,简寻的身影出现在前门。
  张承宜做贼心虚,动静颇大地回正身,埋头看书,支起胳膊挡住半边脸。
  吴迪和周慕臣一个转笔,一个低头看手机。
  司遥怔怔地看着简寻,心底复杂而充满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并不能采纳周慕臣嘴里传出的绯闻。
  简寻虽然落拓沉默,可他周身蕴藏着不容亵玩的清冽,几乎无法将他跟风花雪月挂上钩。
  何况,初中生而已,乳臭未干的年纪,至于么?
  直到简寻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她才慢慢缓过神,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说话,径直越过了她和周慕臣,回到原本的座位。
  下课铃响,司遥被张承宜拖着去了饭堂。周慕臣没去打球,跟两个女生一起在饭堂吃了顿饭,然后等司机接回家。
  饭后张承宜还打算去对面商场逛逛,买杯奶茶庆祝假期。
  司遥吃饭前就有些不舒服,怀疑来了大姨妈,当着周慕臣的面不好开口,悄悄跟张承宜咬耳朵,于是冰柠乐变成了桂圆红枣奶茶,张承宜帮她带回来。
  三人在饭堂外边分道扬镳。
  司遥独自返回教学楼,挪着疲惫的步子上阶梯独家完结文,肉文都在Q群524九〇8①九2,有些无精打采。到了班级所在的楼层,却见简寻塞着耳机,臂弯里夹着本书,神色疏淡地往楼顶走。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相逢,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司遥对他扬腮轻笑,只是唇色稍显苍白,表情也不太好。
  简寻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过,“生病了?”
  司遥一怔,诧异他瞧出了她的不适,忙摇摇头:“有些不舒服而已,我回教室坐会儿就好。”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眼眸稍垂,别过脸,准备把耳机塞回去。
  司遥问:“你去哪呀?”
  任课老师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而顶楼都是文科班,她一时想不到他的去向。
  简寻的动作顿了顿,他像在认真思索,过了一会儿,时间足够让司遥泛起更强烈的好奇。
  他回过身,把耳机都摘了下来,慢慢收拢在掌间。
  “要一起么?”
  司遥一怔。
  -
  夜幕渐沉,远处的夕阳已彻底瞧不见影子,余留几抹霞光与白日告别。
  为了防止意外,又或是覆水难收的恶性事件,学校顶楼天台一般是锁闭的,可不知为何,简寻带着司遥如入无人之境。
  她木着一张俏脸,呆愣愣地望着简寻,语气里的震惊和怀疑掩盖不住。
  “你你你,你……”
  简寻轻轻将门拉上,扫了她一眼,“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没人来过,也就没人发现。”
  他兀自往前走,也没管司遥敢不敢跟上来。
  声音随风往后刮:“你要是担心就回去,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停在半人高的围栏边,将书搁在一旁,远眺着逐渐染上夜色的天幕。脚下灯火灿烂,一簇簇亮光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由远及近,朝四面八方奔涌,很快,这座城市的霓虹就要将黑夜蚕食,仿佛也要将简寻孤单的背影吞没。
  司遥慢吞吞地挨近,朝楼下瞥了眼。
  临近上课铃响,无数学生回潮,三三两两黑黢黢的脑袋,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涌进教学楼。
  “你怎么想到躲这里来?”司遥止住了心中的澎湃,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够安静。”
  司遥一时没说话。
  从常规角度来说,她觉得滑稽而奇妙,电影里都是不学无术的坏男孩,偷偷拐跑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两人在秘密基地纵情叛逆,谱写一段浪漫青春。
  她能算得上是乖乖女,可简寻却并不是爱情片里固定搭配的男主角。他非但出类拔萃,更没有一丝半点与“坏男孩”沾边的特质。
  他虽沉默寡言,却克制礼貌,他转学不久,大家偶尔也会与他来往。到后来,有不少同学试探着跟他讨教,他来者不拒,知无不言。
  慢慢地,开始有更多同学课后与他讨论习题,过后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他在同学堆里人缘并不差。
  而于任课老师来说,虚心向学又资质出众的学生,他们从来偏爱。
  所以,司遥莫名冲动地跟他来了天台,可他只是享受着夜风撩人,寂寥而沉默。
  起风了,那本搁在围栏的书最先知晓。
  哗啦啦地被风撩拨出动静,被迫翻卷着,敞开,躁动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缕幽光沉下之际,风止,书页被掀开到某一页,那缕光逐渐收拢着,就像电影里遁入黑暗前的光引,不断聚焦。
  司遥认出来,仍旧是那本雪莱诗选,流畅而优美的英文字符跃然纸上。
  她垂眸,被那页诗吸引,努力辨认着。
  简寻低哑地嗓音在耳畔嗡响,裹挟着凛风那般,干净而剧烈。
  “My name is Ozymandias,king of kings.Look on my works,ye Mighty,and despair![1]”
  他说英文并不拿腔拿调,也没有不入流的中式腔,传统应试教育下的美式发音,流畅又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只是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风再度扑上天台,卷走了衣梢鬓发,仿佛他就是那万王之王,站在群山之巅,脚下匍匐着他千千万万的臣民,他在自颂他的丰功伟业,振臂高呼。
  司遥默默低喃,仿佛有无形的魔爪,勾出她的声音:“Nothing beside remains. Round the decay……[2]”
  简寻回眸看了她一眼,眼梢似有极隐蔽的笑意,带了稍稍意外。
  司遥在这瞬间有刹那的怀疑,简寻真的需要英语帮扶么?一点点不解被风带走,被简寻的话吞没。
  “中秋前月亮不出来,星星就会变得特别耀眼。”
  他仰头望天,无边无际,不再有盘根错节的电线,也不再有弥漫白雾的建筑切割,只剩自由、宽阔的天幕,点缀着繁星,数不清,无需惦记,视线去到哪里,由天空决定。
  司遥怔了怔,随他一起仰望着星幕,感受这时常被她忽略的美景。
  “夜越黑的时候星星最清晰,不过在你们城市里总是看不清。”简寻沉缓地说着,抬指,按住那随风飘摆的书页。
  指尖格外用力,那书挣扎着,却抵不过人类的力量。
  他像在跟自然风较劲,那书页当猎物,司遥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她小声问:“南禺那边是不是空气特别好?”
  简寻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司遥又问:“明天中秋节,你要回家吗?”
  他声音骤冷:“不回。”
  司遥怔了怔,难免想到下午听来的传言,可这明显越距的问题不可能再说出口。
  上课预备铃响,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猎猎夜风中,简寻握着书,往后退了两步,阒黑的眼仁望着司遥。
  她心底陡然一坠,他已大步离开。
  “走吧,好学生。”他话里竟噙着一丝笑意。
  司遥“咦”了一声,总觉得他在讽刺什么,又找不出切实的证据,只得跟上前,嘀咕:“你不也是好学生……”
  简寻闻言轻嗤,不置可否,推开天台的门,让出半个位置,让司遥先钻回楼梯间。
  两人像无事发生那般踩着铃声同时回了教室。
  动静引来吴迪回头,他瞪着眼,好像捕获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目光一直盯着司遥,不住朝她挤眉弄眼。
  她稍稍乜他,无奈地撇撇嘴,决定不予理会。
  今夜照旧做同桌。
  司遥遇到不懂的知识点,会先自己想一遍,实在不理解,便稍稍挺身,先侧脸观察简寻的动作,他一般都在沉默思考,写字的时候不疾不徐,总是从容不迫又效率惊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简寻的上臂,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温度传递到指腹,低声说一句:“简寻,这题我不懂。”
  简寻转眸觑她,剑眉稍扬,这时便把笔搁下,从未拒绝过司遥。
  这晚的自习结束,简寻没有拖延时间,两人按时放学。
  张承宜在座位上等,两人许久没再放学同行,不免有些想念。
  司遥背起书袋,笑意盈盈:“拜拜简寻,中秋快乐!”
  简寻眼眸稍垂,没看她,低声说:“祝你快乐。”
  而这个中秋假期,司遥并不算太快乐。
  临近十月,国际赛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要分出更多精力到钢琴指导老师那边参加练习,包括彩排、服装造型,最终选曲,这些都得要她花心思认真对待。
  与此同时,学业任务越来越重,虽帮扶小组有成效,可更多时候,她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刷题总结,用简寻指导的方式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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