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僚更是会笑死他。
柳师爷气得捶胸顿足，阮二蛋见状，心生一计。
他道：“咱家的小叶茼蒿是没有了，但五日后樱桃萝卜便要成熟，还有第二茬小白菜，也已经种下了。”
“樱桃萝卜？”柳师爷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急问道，“你们卖不卖？”
阮二蛋为难：“这得问师母，我可不敢说。”
“走走走，带我去找你师母。”柳师爷抬腿便往里走去。
“何事？”顾迟秋从里面出来，拦在柳师爷跟前。
阮二蛋下意识浑身一紧，站直了身子。
自从跟顾迟秋习武，阮二蛋对他和他手里的藤条阴影日深，以致现在一见顾迟秋就下意识紧张。
“师父，这位是柳老先生，之前来询过小叶茼蒿的价格，现下想问问樱桃萝卜的。”阮二蛋老实交代道。
“您便是当家的吧。”柳师爷拱手，“我想买您家种的新鲜菜蔬。”
柳师爷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孟时开的那价格高得吓人，也许从顾迟秋这里入手的话，能得一个好价钱。
这位书生长得白净漂亮，肯定好说话。
顾迟秋淡淡颔首：“我家是我娘子当家，您若要买东西，还是等她回来再谈，我不好做主。”
“这……”柳师爷尴尬地愣在原地，怎么买个菜都这样难？
行天下的车子走后不久，孟时便带着一篮子小叶茼蒿去了孟家。
菜刚收获的时候最是好吃，久了也存不住，她干脆分了一些带去娘家，反正之后还有萝卜和第二茬白菜，他们自己有的吃。
自从孟二郎把原石出手，她还没回家看过，也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不仅是她，直播间的粉丝们也很关心。
“孟四娘，回家呢？”
走了没多远，倪大嫂子的娘家妹妹杨嫂迎面而来，她极快速地瞄了一眼孟时手上的东西，一边跟她打招呼，一边又忍不住再打量一眼。
家家户户都有的半旧圆簸箕里，一把绿油油的青菜整齐躺在其中。
这菜的叶子如分裂的羽毛，刚从地里摘回来的时候会有强烈的气味，如药草一般，可只要一焯水，那味道便散去大半，而后不论是放进汤里让它吸饱了汤汁，还是浇上香油凉拌，都是一道美味。
杨嫂咽了下口水，真羡慕啊。
初秋的时候这种菜还是很常见的，当地也叫菊花菜，但眼瞧着就要小雪时节，地上树上的绿色都绝迹了，这圆簸箕里的一点绿油油就格外扎眼。
若是自己家里也能种出来就好了。
自从孟四娘家里种出了冬天的蔬菜，四邻们没有不眼馋的。
他们不像裕家那样，没有菜还有肉吃，就算是做豆腐，也要省着一点，所以一入冬，除了正月那几天，饭桌上就是腌菜腌菜和腌菜，一直吃到嘴里全都麻木了。
“哎，婶子好，去看看我父母。”孟时道。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杨嫂道，眼又不住得往菜叶子上看，“你家能出你这么个能人，真是老孟他们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冬天的，有个能往家里捎新鲜蔬菜的女儿，这样的好事，只怕皇帝老爷来了也得羡慕。
孟时谦虚了几句，跟杨嫂道别继续往前。
杨嫂望着她背影，不知道自己若是厚着脸皮去请教孟四娘，她肯不肯教上一星半点冬天种菜的诀窍？
第69章 瓜瓜瓜瓜瓜
孟时捧着菜往东,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她搭话，都很羡慕她圆簸箕里的小叶茼蒿。
“老孟啊，你老小子好福气！闺女竟能大冬天得种出蔬菜来！”隔壁的一个老汉跟孟老爹多年邻居, 他见孟时来，用力一拍孟老爹的后背。
孟老爹一个踉跄，怒瞪老友。
对方哈哈哈大笑，出了孟家的院子。
“老不死的, 不就眼馋我闺女的菜么？”孟老爹笑骂，看孟时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这样和蔼过，“来就来了, 带什么东西啊, 姑爷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迟秋他要盯着房屋改建。”孟时解释。
“你也别让姑爷太辛苦了, 他到底是读书人, 不是干粗活的。”孟老爹道。
孟时没接口，孟老爹其实一直想问她关于顾迟秋读书的事，她始终回避。
孟老爹拿过她手里的簸箕，放到一边, 问：“你姑爷是不是还得考举人？打算什么时候考？”
“这得问迟秋。”孟时敷衍。
“你不知道可不行, 夫妇一体，他的主意你得心里有数, 考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在家还读不读书？你多规劝着，你们不是还买了俩打杂的小子么，事情让他们多干干, 别累着姑爷。”孟老爹道。
孟时没搭腔。
顾迟秋读书的事情她一直不提，奇怪的是顾迟秋也不提, 平时他偶尔看书，但都是些游记杂学，最近为了给蔡阿蛮上课，他倒是不时读一读论语中庸，但只为了备课，毫无要考举人的意思。
“听说那两个小子在跟着你姑爷读书？他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不如让二郎、三郎和六郎也跟着他学学？”孟老爹道。
这事他酝酿很久了，之前家里的钱没那么紧张也到罢了，现在紧张起来，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
顾迟秋是自家人，不至于还要收那么贵的束，没准看在四娘的面子上，分文不收也是可能的。
“爹，你一个也是供，两个也是供，不如再拿两笔束出来给二郎、六郎去书塾？”孟时反问。
“这怎么一样呢？”孟老爹尴尬道。
孟时不欲纠缠，捧起圆簸箕，到灶间找孟三嫂去了。
孟三嫂和二嫂在做饭，孟时的蔬菜到得正是时候，他们今天要做一锅豆腐汤，再添些蔬菜进去，又暖和又新鲜，别提有多美了。
“这菜可真好。”孟三嫂洗着菜，一遍遍夸道。
“好什么，不就是菊花菜么，野地里到处都是。”孟二嫂嘟囔。
“大冬天的，有本事你去摘呀？”孟三嫂毫不客气道。
孟二嫂冷哼一声，白她一眼，却没敢还嘴。
孟三嫂气色不错，还换上了一件新的比甲。
孟二嫂身上的衣服却都是旧的，不经历露出的手腕上和细瘦的脖颈上都有伤，孟三嫂悄悄告诉她，那都是孟老爹抽的。
虽说孟二郎把钱拿回来了，孟老爹同意不休妻，但教训是一定要有的，在院子里当着邻里狠狠抽了孟二嫂一顿。
“昨天就让她下床干活了，伤还没好。”孟三嫂低声同孟时道，说不上是得意还是同情。
用完饭，孟时打算走，孟二嫂娘家却突然来了一人。
那人急匆匆进来，见了孟二嫂便道：“翠矿炸了，你爹和兄长被乱飞的碎石渣子打伤，快跟我回去一趟吧。”
孟二嫂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有站稳。
孟时走的时候孟二嫂已经走了，村里有不少人家有人或他们亲戚家有人在翠矿上工作，消息很快传遍，村里上下都陷入了某种紧张的氛围里。
“真是造孽。”庄氏也听说了消息。
孟家算是与这件事关联不大，但村里不少人家受到影响，说不定还有白事，孟时和顾迟秋叮嘱了两个小的，让这段时间低调一些。
柳师爷的事情顾迟秋也跟孟时说了，樱桃萝卜还有五天才能采摘，倒是不急。
陆续有受伤的人从外面被送回来，还有部分人被封在塌陷的矿坑里，生死不明。
屋外不时有哭声混在风里，气氛压抑，连来买蟹壳黄的人都变少了。
孟时却突然想起来原著里的某个情节。
主角段闻之，也就是封闻，他在家里大战极品亲戚后顺利掌握了家族的行天下商行，后来他认识了一些人，几经曲折，成为了山阳道贪腐链的重要人物。
衙门提供有问题的赈灾物资的人就是他，收开好的翡翠原石，将暴利部分返还给官员的人也是他！
封闻，行天下商行，是甲辰案里不可忽视的一环。
但他十分聪明，原著里顾迟秋接手利益链，并做分割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利用顾迟秋的动作作为掩护，快速从中脱离，并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份。
在这期间，他加入楚王麾下，考功名，上岸当官，最后辅佐楚王登上大位。
他是楚王最大的智囊和钱袋子，后期科考的时候他为了脱离商贾身份，卖掉了商行，最大的银钱来源变成了早先购置的田地。
封家靠行商起家，田地很少，他手里的地都是后来买的。
原著里，他看上了裕家手里的万亩良田，不惜炸掉翡翠矿，断绝裕家的资金链，逼得他们不得不卖地维持。
炸翡翠矿！
孟时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这次爆炸肯定跟封闻有关！
想到此人不久前还到家里来过，她不禁后怕。
“怎么了？”顾迟秋关切。
他们在吃饭，孟时的筷子停在半途，还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不舒服？”顾迟秋又问，“若不舒服的话，我让小阮去请大夫。”
阮二蛋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去请。
“不用，不用。”孟时勉强道，“我不需要大夫，你们吃，我进屋休息一会儿。”
说罢，孟时踉跄往屋里去。
走了两步，她回头：“你别跟着我，你也去吃饭。”
顾迟秋在她后头，一直跟着。
男人漂亮的眉眼都是温柔，他抬起手，孟时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指甲几乎抠进了他肉里。
“娘子抓得这样紧，我怎么回去吃饭？”他轻软笑道，似乎被抠出血痕了也一点不痛。
孟时手像触电一样放开了他：“抱歉，痛不痛，我给你拿药。”
孟时慌乱地转头，却又被人拉住，小心翼翼地收拢进怀里。
“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顾迟秋的话在她耳侧响起，孟时喉咙口酸涩紧绷，眼泪不争气地滴落在顾迟秋肩头。
男人的怀里很温暖，孟时用力把自己往里塞，手抓紧了他的衣衫，用力感受传递过来的热意。
“你能再抱紧一点吗？”孟时头靠在他肩头呢喃。
顾迟秋却没有收紧手臂，而是弯腰一揽，将她横抱了起来。
孟时这才回过神，他们还在屋外！
顾迟秋大步回屋，把建房工人和两个小徒弟的目光阻隔在了门外。
踢上门，他抱着孟时坐到床上，将人放在自己膝头，圈住了她的腰背：“怎么突然哭了？谁欺负你了？”
“封闻。”孟时哽咽道。
“他做了什么？”顾迟秋语气立刻沉郁，似乎咬着牙道。
“他来买过菜。”孟时前言不搭后语。
似乎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顾迟秋暂松了一口气，安抚孟时的背脊：“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嗯。”孟时靠在顾迟秋肩窝处，脸上的眼泪有点烦，她磨蹭着顾迟秋的衣裳，把眼泪全蹭到了上头。
顾迟秋调整了一下坐姿，轻轻咬了口孟时的脸：“要擦眼泪的话我给你拿帕子，别乱动。”
顾迟秋落下一吻。
谁也不知道究竟起于何处，外头有雪花飘摇而下，冻不住顾家小院里的一屋春色。
第70章 瓜瓜瓜瓜
吱呀一声, 柴门被拉开，上面积的薄薄一层雪O@落下。
“柳老先生，又是您呀。”应门的是阮二蛋。
柳师爷打着伞, 跨进门来：“你们家的樱桃萝卜可长成了？我今日天不亮可就出发了，别告诉我又卖完了。”
“这个嘛……”阮二蛋尴尬地向内瞄了眼。
柳师爷心里拔凉。他已经错过了小叶茼蒿，这回要是再错过樱桃萝卜，被翠矿爆炸案折腾得快精神失常的钱同知肯定要扒掉他一层皮了。
他拨开阮二蛋, 收伞往里闯，边走边喊：“孟娘子，顾郎君, 我来买樱桃萝卜了！”
正屋的门开着, 化雪天冷，挂着厚厚的棉帘子。
不待柳师爷走进, 蔡阿蛮掀起帘子站到了侧边, 做出送客的手势道：“森少，您请。”
森少？森琉！
丫不是封闻的干弟弟吗？
完了完了，肯定是封闻要买樱桃萝卜，派他来谈的, 这小子他打过交道, 跟封闻学得鬼灵精得很，被他先看上, 今天这一趟怕是又要扑空了。
柳师爷快步上前, 森琉的声音从帘子里传了出来：“孟娘子，我们封家给你的已经是天价了，你外头打听打听, 就是从岭南直送皇城的荔枝也就这个价钱。”
“我不卖就是不卖，森少请回吧。”孟时的声音紧接着传了出来, “小阮，送客！”
柳师爷暗暗吃了惊。
他来往顾家多次，清楚那两个小厮一文一武，姓阮的有一点武学基础，孟时原是让蔡阿蛮送客，现在叫阮二蛋，就是要用强了。
只见阮二蛋小跑几步，准确抓住森琉的肩膀，礼貌道：“森少，我送你出去。”
阮二蛋嘴上客气，手却不留情，森琉吃痛得抽了口气。
此时，柳师爷已经走到正屋门口，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形了。
孟时、庄氏和顾迟秋围坐在一张崭新的木桌子前，桌上有一口精巧的火锅，腾腾冒着热气，靠外的两个位置空着，大约是蔡阮二人的。
阮二蛋下手挺黑，森琉没能再折腾出水花，把他提溜了出去。
走前，阮二蛋还警告地看了柳师爷一眼，仿佛是要他放聪明点，别放肆。
柳师爷绝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小屁孩吓到了。
“柳老先生，快请进，外头怪冷的。”孟时招呼道。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河里都结了层薄薄的冰，柳师爷搓搓手，不再去管森琉，走进了内室。
进来后他才看清，顾家这桌火锅，除了鸡鸭鱼肉齐全，还有满满三大盘蔬菜，虽然种类单薄了点，但现在可是冬天啊！
除了豆芽还算常见，另外两种那都是天价。
牛肉旁边那盘就是传闻中的樱桃萝卜了吧！
“不坐了不坐了。”柳师爷摆摆手，忐忑道：“孟娘子，您那地里的樱桃萝卜能再卖我一些吗？实在是上峰指名要吃，若还买不到，我的差事都要不保了。”
刚才封家开出那样的价格孟时都不卖，估计是被裕家抢了先。
这个裕家，遭了那么大难还有心情跟他抢蔬菜。
希望他们不要买太多，孟娘子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也许会分他一两个，他也好回去交差了。
不过，柳师爷到底没敢抱什么希望。
“樱桃萝卜么？您要多少？”孟时抿唇一笑。
这是能卖的意思？
柳师爷愣住，不仅能卖，还能挑数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