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寒暄几句，江朔就先走了。
吴汐一直在等孟时说完话，江朔手下有大厨，她可没有，虽然凭借多年做饭的经验也想了一些解决之道，但她还是需要孟时点拨的，所以一直等在旁边。
江朔一走，孟时便对吴汐道：“我来教你做水煮肉吧，用猪肉、牛肉、鱼片都行，跟毛血旺的做法差别不大。”
“好好好。”吴汐连声道，立刻按照孟时的要求去准备了。
江朔和吴汐的生意暂时稳住，但那一千只鸭子还在黑风寨手里，而且在这件事解决之前，西家村的鸭子供给大概都要暂时断了。除了需要鸭肉做生意的人家，这对大部分人的影响倒是很小，所以西家镇的其他人几乎不知道。
孟时手里压了一千只被土匪扣下的鸭子，陆怀中有点替她着急，直播间里围观全程的粉丝也不例外，孟时回家路上，大家纷纷询问她的打算。
孟时言简意赅：“不着急，过两日带些人去收货就可以了。”
“鸭子万一死了怎么办呀？”
“黑风寨的人肯定养不来鸭子的，死鸭子的肉都不好吃了，时时这笔买卖肯定要亏钱的。”
“钱也不多吧，亏一点也没事？”
“什么叫没事啊，万一影响时时的资金链怎么办？时时之前还说要扩张生意，往西面的长安和丝绸之路走呢！”
孟时在心里捋了捋，本想跟弹幕解释，却见自家小院里除了顾迟秋还有旁人。
想起顾迟秋之前告诉她的事，孟时也没心思回答直播间的问题了，快步走进小院，来到顾迟秋身边。
顾迟秋和吴王正在对弈，见孟时来了，抬头道：“一不注意竟已经到这个时辰了，饿了吗？我让阿蛮做饭。”
“等你吩咐，我都饿晕了，阿蛮早就在做了。”孟时道，“阁下仿佛来过咱们这里？我是迟秋的媳妇，孟四娘。”孟时主动跟吴王见礼。
在打听顾迟秋的过程中，吴王早就听过不少孟时的事，他们前日在顾家小院也见过，此时道：“孟娘子有礼了。鄙姓吴，前日来你家院子瞧见顾小友的残局，我生平酷爱下棋，这不今天又来叨扰了。”
他说自己姓吴的时候，孟时便猜他就是吴王。
他的形象跟小说里对吴王的描写很接近，而且原著里吴王第一次认识顾迟秋的时候就说自己的姓吴，连这个小习惯也一模一样。
最巧的是，原著里吴王和顾迟秋认识的契机也是下棋，只不过不是吴王看见顾迟秋的残局手痒，而是顾迟秋看见吴王的残局，忍不住下了一手。
当时顾迟秋已经被流放，一日从苦役场回住处时见到石桌上的残局，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这些，心中又是怀念又是唏嘘，走近看了片刻，下意识替白子走了一手。
等吴王回来时，他苦思多日的棋局竟被破解，只可惜破局之人已然离去，他为了找到这个人，在原地等了好几天，终于又遇见了顾迟秋。
一来二去，两人因棋认识。
顾迟秋在对弈中逐渐找回了些许昔日的感觉，不再那样消沉，而吴王则恍然发现顾迟秋的棋路与他皇兄格外相似，举手投足间也依稀有他皇兄的影子。
这些细节臣子们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才能窥见一二。
此外，顾迟秋的脸虽然晒黑了，变得粗糙了，但那骨相和眼睛，与已经是太后的冷氏格外相像。经过一番调查后，吴王认定顾迟秋是他皇兄的儿子，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发展改变后，吴王和顾迟秋依然因为一盘棋而相识。
只是不知道吴王跟他说了什么，让顾迟秋认为他可能是自己的叔父，希望他还没有暴露自己真正的身份。不过现在他那位皇兄，也就是疑似顾迟秋生父的皇帝还在位，天下也还没乱，他应该不会着急撺掇顾迟秋去干那些危险的事情。
孟时想清楚后稍稍放心了些，但对吴王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
蔡阿蛮已经把饭做好了，吴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还特别自然地跑去围观顾家的饭菜，表示自己也已经饥肠辘辘。
孟时是一百个想把他赶走，但到底是王爷，还有可能是顾迟秋的叔父，最终客气地留了他一起用饭。
吴王头一回尝到辣椒的滋味，辣得嘴里冒火，却不甘心再次尝试，最后发现了辣椒的妙处，非常不客气地添了三次饭，吃了好多剁椒鱼头和辣椒小炒肉。
他发现顾家很是有趣，这种有趣大约是来自顾迟秋的媳妇孟时。
孟时的穿衣打扮比普通农妇好些，但也没到满身绫罗的程度，看起来是较为节俭的，可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用餐习惯，从桌上的饭菜和顾家人的话里他得知，顾家竟然是餐餐都吃大米饭的，偶尔换口味做面食的话，也只用精白面粉。
什么豆面、黄面、杂面，顾家一概不吃，这习惯可比京城不少豪奢之家还要奢侈几分。
而当他提出疑问时，顾迟秋也只是简单道：“我娘子喜欢。”
在他看来，一个出身农户的小娘子怎么会讲究这些？多半是被举人之家收养的顾迟秋惯出来的，不过顾家的钱说到底是孟四娘挣的，吴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习惯挺特别。
自从家里的条件好转后，孟时就开始讲究吃食，不仅午餐晚餐必须有肉，主食也要以白米和白面粉为主，她是受够所谓的粗粮了，一点也不好吃。
如此这般已经过了半年，又与她穿越来前的习惯类似，所以孟时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习惯即使在吴王这样的人眼里，也是特别的。
其实对普通农户来讲，他们没有见过富贵生活，以为孟时这样讲究就是有钱人的日常，反倒不惊讶，只有吴王这样的人才会意识到，一般能吃得起这样精致食物的富贵人家在其他方面也会很讲究，而不会像顾家这样，只是吃的好，其他方面并没有如何奢侈。
一顿饭吃完，不仅顾迟秋，连孟时也大大引起了吴王的兴趣。
之后，吴王日日都来，他每次来都会带东西，有时候是上等的食材，有时候是名贵的布料或者补品，顾迟秋有时会收，有时则推辞。
吴王发现，他收的都是孟时会喜欢和用得上的东西，其他一概拒绝。
这举动，倒也挺像他皇兄年轻时能做出来的事情。
既然带了东西，顾迟秋和孟时都不好阻止吴王留下用饭，这位原本就有点将军肚的王爷日日在顾家用午膳和晚膳，有时甚至能赶上早膳，顾家的膳□□致又好吃，还有许多宫里吃不到的菜色，短短几日，吴王就又圆润了不少。
孟时不经常在家，所以她私底下问过顾迟秋，吴王都跟他说了什么。
顾迟秋只简单回答了几句，不过明确说了对方没有跟他提及身世，许多还是自己的猜想，孟时这才稍稍放心。
鸭子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这几日过去，孟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孟时本来是想上山，不过对方毕竟是土匪，江朔曾提出过相借人手，孟时没要，这回提出要用他的酒楼约见土匪，本就好奇孟时举动的江朔一口答应，还亲自前来助阵。
孟时在包厢里等候片刻，旋风腿便领着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第103章 瓜瓜瓜
“孟娘子这是转行管闲事了？”旋风腿进门, 一脚踩在孟时对面的凳子上，身体前倾，语调慵懒, 眼神却直逼孟时，“这桩生意是我黑风寨跟鸭子汪之间的，好像没有孟娘子什么事吧？”
孟时对他的威胁恍若未见，起身笑迎道：“当家的来啦, 坐吧，上茶和点心。”
伙计们鱼贯而入，上了一桌子点心, 又给土匪们一人倒了杯茶水。
嗡嗡的上菜人群在旋风腿周围转悠, 原本逼视的氛围被打乱，旋风腿气势顿减, 瞪了笑眼盈盈的孟时一眼, 放下踩在凳子上的脚，道：“孟娘子，您找兄弟们来说有生意要谈，到底是什么？”
“是好生意。”孟时道, 举起一杯茶水, “为表诚意，我先干一杯, 你们随意。”
说罢, 她一口饮完杯中的茶。
土匪们只爱喝酒，扫了眼杯子里的茶水，都看向了旋风腿。
旋风腿对这茶水也颇为嫌弃,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土匪也是懂规矩的, 再看孟时身后立着的几人，还有她左手位上的江朔，旋风腿拿不定这女人在打什么注意，也只好先将茶水一饮而尽，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两人的杯子都空了，屋内没有伙计，江朔起身，亲自为两人斟上茶水：“我今日就是一个看客，当家的不用在意我，只跟孟娘子谈生意便是。”
旋风腿跟江朔不熟，但他知道这人手下有一批精干之士，其中不少以前也是跟他一个行当的，能收复那些人，江朔就不是个普通的商人，此时他仿佛甘愿为孟时做衬，旋风腿心里更是打鼓了。
孟时没有给旋风腿更多的时间观察，而是直接拿出当日与鸭子汪的签订的契约：“当家的请看，你截获的那批活鸭原是我的，一共一千只，不知如今还剩几只了？”
旋风腿出来混江湖这么多年，直觉告诉她这女人有诈，但又拿不准她的诈在哪，谨慎地回避了她的问题道：“你要鸭子，就拿钱来。”
“看来当家的也不清楚。”孟时优雅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住椅背道：“小阮，你来说。”
“是。”一直安静站于孟时身侧阮二蛋上前，朗声道：“半个时辰我亲去山上查看过，被劫持的活鸭应有一千零二十只，如今还剩八百一十三只，其中四百二十只得了禽瘟已不可食用，剩余三百九十三只中有三百九十一只体重已经低于契约规定的五斤，为不合格品，剩余两只。”
阮二蛋语速均匀，情绪冷静，口齿清晰，而旋风腿和他的手下们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们才从黑风寨离开，阮二蛋的那些数字他们不知真伪，但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那些鸭子不知道从哪里感染到了疫病，他们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已经死了好些，剩下的大多也病恹恹的，就算没有生病，因为寨子里粮食短缺，他们根本拿不出多余的来喂鸭子，所以很多也都饿死或者饿瘦了。
“当家的，我这契约书上可是写明了，所有的一千多只鸭子得是活的，健康的，体重不得低于五斤，现在只有两只合格，便是违背了契约，您说这损失该谁来赔偿？”孟时脾气很好得微笑着道。
旋风腿眼皮一跳，原来这女人在这儿等着呢。
他们可是干土匪的，历来只有他们威胁良民，哪有良民威胁他们的？这女人才是土匪吧！
“鸭子是被你们劫走的，我已经问过押送的人，在你们劫走前，这些鸭子可都是合格的，所以说现在黑风寨欠我一千零十八只鸭子，咱们老熟人了，零头我不算，一共是五十贯钱，当家的来说说吧，这笔钱打算怎么还给我？”孟时道。
旋风腿的手下已经懵了，他们下山来的时候，老大明明说是来收账的，可现在一个铜板没捞着，竟然倒欠了对方五十贯？到底谁是土匪啊？！
“等等，你的人如何知道山上的情况？尽是胡说！”旋风腿道。
孟时笑容不变，从怀里又拿出一张纸，展开，此文由q裙：⑻一4巴一⑥96伞发布欢迎加入平摊在桌面上。
旋风腿只瞄一眼，脸就白了，这张纸上的内容不再是契约，而是一份地图，是他们大跟头山的地图，上面标注的点则正是被他调整更改后所有暗哨的所在。
“你怎么有这个的！”旋风腿跳了起来。
上回孟时把陆怀中他们带走后，旋风腿就大规模调整了山上暗哨的布置，而且做得更加隐秘，如果没有内鬼是肯定不会知道的，但这些暗哨的所有位置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他兄弟就是出卖黑风寨也卖不了这么全，除非有一群刚好知道所有暗哨位置的人被孟时集体收买了，但这样的可能性显然非常小。
“你是怎么做到的？”旋风腿内心的惊慌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大，他虽然时而一惊一乍，但那有时只是为了让敌人轻视他而做的表演，可今天却不是，他是真的害怕了。
大跟头山上的暗哨是他们的立命之本，如果能轻松破除，那整个山寨就会如失去母亲庇佑的婴儿，随时都可能被其他土匪或者衙门的军队一锅端掉，毫无还手之力。
原以为调整暗哨后不会再被轻易破解，没想到这女人不菲吹灰之力就拿出了这张地图，她手下那小子更是已经去他们寨子转悠过一圈，连死了多少鸭都清点了个清楚。
可怕，太可怕了。
旋风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跟孟时谈这笔生意。
“当家的无需管我是如何做到的，您只需知道，五十贯钱我亏了也就亏了，您若是不想还，我便把这张图交给衙门，让他们来收拾这个抢我鸭子的山寨便是。”孟时道。
“那如果还呢？”旋风腿咬牙。
他们不过是个小山寨，不是那种大山匪，如果衙门真的派人剿匪，而且还是在有暗哨信息的情况下，他们黑风寨必死无疑。
“还的话，这张地图我即可烧掉，并且保证不会把黑风寨的暗哨吐露给任何人。”
旋风腿尚且来不及松上一口气，孟时又道：“但你们还得起吗？我可是商人，欠了我钱的话，可不是只还本金就够的哟。”
也许是跟顾迟秋呆久了，孟时笑起来也有了几分狐狸相，看在旋风腿眼里，这女人好不好看都是其次了，他只觉得狰狞，这哪里是要他们还钱，这是要他们命吧！
黑风寨的人为何落草为寇？是闲的吗？
大伙儿不就是因为在老家被盘剥得活不下去，到外头没地没钱差点饿死，这才占山为王混口饭吃吗？
到头来当了土匪还要被盘剥，就算旋风腿咽得下这口气，他的兄弟们也咽不下。
“当家的不用着急生气，不如先看看这个。”孟时却突然敛起笑，从怀里又拿出一张纸。
旋风腿本能抗拒，感觉没有好事，但他又不能让孟时停下，只能眼睁睁瞧着她将折起的纸张摊开，推到他的面前。
纸上不是地图了，又是一份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契约。
“这是什么？”旋风腿问。
“当家的如果认字，就自己看看，如果有困难，带回去看也是一样的，我会给三天宽限期，如果这三天内当家的同意了我的方案，那一切按照契约上的执行，如果当家的不同意或者没有答复，我会开始计息，月息二十，以复利计。”孟时道。
旋风腿瞪着她，没有说话。
孟时毫不畏惧，继续道：“我是做生意的，若当家的不还钱，我会很为难，我若是为难了，也许就会想点别的什么办法，比如找官府求助，帮我讨要欠款。”
“姓孟的，你不要太得寸进尺！”旋风腿目眦欲裂，手死死指向孟时，恨不得那是一柄长剑。
阮二蛋和陆怀中同时上前一步，挡在孟时侧前。
争斗一触即发。
就在江朔也以为两边要打起来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孟时却示意阮二蛋和陆怀中退后，冷静道：“当家的，我不想要你们的命，相反，我想给你们一条长久存活之道。我派人调查过，也询问过衙门的人，黑风寨到此地后，并不像其他土匪那样杀人如麻，你们只扣留商户的物资，以此换取钱财，有时甚至出来打点零工以谋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