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站起身,大概是坐着哭了太久,猛一站起头脑发昏。罗文秀蹒跚两步稳住身形:“我和你们一起上山去找,我大概能了解到她习惯□□走什么路,找起来也方便点。”
她这样没什么破绽的一番话,将什么都交代了干净。
眼下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上山,先找到妞妞再说。
路老板后退,让出门口空间。
见罗文秀出了门,他视线转向高恒段青两人,安排着分工:“段先生就先留在旅店吧,高先生方便上山吗?不方便的话,留在旅店也可以……”
“方便。”高恒沉着脸色点点头,眼中思虑更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老板没有管,他目光最后落到孟词微身上,还未等他开口,孟词微当即点了点头:“我也去。”
他眸底神色沉了一分,末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移开视线,路老板看向众人:“山路没有修上去多少,也因此,上山的路有很多条,找起来会比较麻烦,待会我们……”
话还没说完,便被上楼的脚步声打断,紧接着,是程涂略带疑惑的声音:“你们,都站在这里干嘛?开会吗?”
孟词微顺着声源看去,程涂维持着半只脚踏上阶梯的上楼姿势,一手扶着楼梯把手,一手背在身后,似乎牵着什么。
“妞妞!”身旁的罗文秀先反应过来,快速拨开自己前面挡着的段青,飞奔到程涂面前。
程涂侧身让过,孟词微这才看见,她身后,妞妞怯生生地扁着嘴。一身小碎花裙勾了线,灰扑扑地仿佛刚在泥地里打过滚,头上小辫完全散开,乱成鸡窝装,还顶着一片……槐树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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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妞落后上山那个小队许多,一路飞奔,紧赶慢赶,终于在山道的尽头看见了他们人影。
她躲在拐弯处,撑着膝盖咳嗽几声调整呼吸,端看那几人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等啊等,等得她休息充足,直觉还能再跑好几个弯的时候,那几个人还没吵完。
一直说着什么“我户外经验多,听我的,走这边。”“得了吧,你懂槐山还是我懂槐山,明明走这边才对。”“你们两个不会是在坑我吧,要我说,就走这边。”
四个人,指三个方向,就关于接着走哪条路的问题喋喋个不休。
妞妞打了个哈欠,深刻觉得,大人的世界还真是无聊:明明剪刀石头布能解决的问题,偏生在这吵了半个小时。
三个男人说着说着,谁也不服谁,颇有要打起来的架势。程涂站在一旁一脸不耐,最后直接一吼,镇服各位:“都别吵了,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谁赢了听谁的。”
这个主意得到众人一致认同,一分钟过后,几人重新上路,顺着沈荃的指的方向接着往山上去。
妞妞刻意落后几步跟上,她身形小,一路借着遮掩,走了大半,还没被发现。
直到,路上出现一处塌方。
韩蕴站在断裂的崖边往下看,视线所及,是陡峭山壁。他冷了脸色,呵呵笑道:“这就是你的户外经验?”
“这……我又没来过槐山,谁知道它是这样的啊,按照常理来说,这条路肯定能上去的,这不怪我。”
韩蕴闻言,冷哼一声,没接话。
“那现在怎么办?”程涂也探头看去,“是不是要换条路走。”
“嗯,”韩蕴转身,“换条路走吧。”
远看着几人莫名转身,将要朝着自己藏身的方向走来,妞妞一时心慌,连忙小跑着离开树后。
慌不择路间,没注意脚下,没跑几步,小皮鞋便踩上一块湿滑的石头,一个不稳,竟直直朝着另侧斜坡滚下去。
她惊叫出声,声音惊动那几人。
“谁?”孔庆荣先反应过来,朝着那处看去。
“过去看看。”韩蕴听着这个动静,意识到不对劲,拔腿跑过去。
所幸这个斜坡较缓,潮湿泥地又做了缓冲,没滚上几米,妞妞便连朝地稳稳停住。
“呸,呸!”吐出口中不小心吃到的一点泥土,天旋地转后,看眼前的一些都是晕晕乎乎的,妞妞脑中却还记着要赶紧躲起来,不能被发现。
扶着身前出现的腿,她摇摇晃晃站起:“搭把手,谢谢了。”
等站稳时,才后知后觉不对劲起来:这是谁的腿?
缓缓抬头,韩蕴抱臂蹙眉,看过来的眼神冷若冰霜,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妞妞?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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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完事情始末,方觉虚惊一场。
众人围着一楼圆桌而坐,神色复杂地盘完这一处闹剧。
末了,罗文秀站起身,连对着桌上众人鞠了好几个躬:“不好意思各位,真是给大家添麻烦,都怪我没有管教好孩子……今天下午真是麻烦大家了!”
说完,拍了拍身侧已经擦干洗净,露出一张白净小脸的妞妞:“还不赶快给叔叔阿姨们道歉!”
妞妞扁扁嘴,经过方才一众的教育,也是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就眨巴眨巴眼睛,落下豆大泪珠:“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她揉揉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见犹怜。
大家也不会和小孩置气,呵呵一笑,这事算是彻底揭过。
孟词微心中仍揣着后怕,凑近路老板身边耳语:“还好这次让程涂他们撞见了,如果他们没发现,妞妞……”
说到这,她噤了声,之后的话不好挑明,但路老板明白。
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似是安抚。他弯腰,手肘搭上她坐着的椅子的椅背,凑近她的发顶,说着:“不会的,之后这段时间我也会多留着点,以后出去会把院门也锁了,不让这次事件再次发生。”
孟词微稍稍安心下来,点点头。
路老板见她听进去,转身进了厨房,一下午过去,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于厨房门口,孟词微才后知后觉:他刚刚的姿势,是不是暧昧了点……
压下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孟词微也觉着有些累了,今天过得还蛮充实,心情大起大落,现在需要稍微休息一下。
正想着,她伸个懒腰站起身,余光看去,桌上其他几人估计也是和她保持同样的想法,大多一脸疲色,三三两两也站起身,将要告别上楼。
“各位,难得凑在一起,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聊点事?”
高恒赶在众人下桌前环视一圈开了口。
孟词微扯开椅子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和其余站起身的人交换了个眼神,静默一瞬,还是坐下。
看着众人坐回,并将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高恒不急不慌地撑着桌面站起身,一瞬间,成了一个高位。
他说:“在聊事情之前,请容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鄙人高恒,是本省省公安局刑警一队的队长。”
“此次来槐山,是为了追查——文物走私案。”
第23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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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队长、文物走私案……
听到这, 孟词微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看去,高恒抛完这个信息, 不慌不忙地住了口,环视着众人,最后,视线停在孟词微身上,悠悠笑着。
“这……是什么意思?”一阵寂静过后,沈荃先耐不住气,想到自己今天中午的那些危险发言,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颤颤巍巍地问道。
怪不得高恒今天在饭桌上要说那么一番话,起初自己还觉得他话说得奇怪,现在他的身份一揭晓,倒是回过味来——高恒这是明摆着是在点他啊!
沈荃虽然也想着一夜暴富, 平时也爱贪点小便宜,但说到底, 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自己今天中午口嗨就口嗨吧,没想到,还被警察听了过去。
还好今天下午上山什么都没找到, 还不算犯罪。不然要是真拿回来了什么文物,保不齐下山就要掉脑袋。
但是他这种行为, 算不算是, 犯罪未遂?
这样想来,沈荃心中涌起一阵后怕,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自己的“同伙”孔庆荣。
那边, 孔庆荣借着摸头的动作愁眉皱眼的,也不自觉地向他这里瞟来, 估计也是提心吊胆的。
“各位,”高恒站直着身,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精明如他,岂会不知这两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咳了两声,接着道,“今天中午各位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作没听见,既往不咎。”
他这样一说,倒是给沈荃和孔庆荣吃了颗定心丸。
“呵呵,高先生,哦不,高警官大度!”孔庆荣打着哈哈,但还没彻底放下心,问道,“那高警官跟我们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事呢?”
话题转回正轨。
孟词微手垂在身旁,暗暗扣紧凳底,以缓解自己心中的紧张。
“别急,我先问一下今天下午上山的几位,是不是,没找见那传国玉符?”高恒坐下,手搭上桌面,一副审问姿态,鹰眼直指沈荃,显然是问他要个答案。
沈荃迎着这压迫感满满的视线,下意识摸摸鼻子,说道:“是,我们没找见。不止如此,我们连那个墓在哪都不知道。”
他急于将这事撇得干净,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踩上了危险线。
说完,他还看向上山小队的其余几人,眼神示意着他们接话。
韩蕴几人交换视线,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他们确实没找到那个墓没错,几人都在场,互相看着,也说不了谎。
得到答案,高恒一副早就预料的模样,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们就算找到那个墓,肯定也是找不见传国玉符。”
“因为传国玉符早就被带出来了,现在,就在你们其中一人身上。”
说完,没管众人听见消息后的震惊表情,伸手拿了桌上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热水。
水流声潺潺,击落在杯底,一时间有些震耳欲聋。
孟词微眼睫轻颤,也装作一副震惊模样,默默观察着众人。沈荃和孔庆荣这两个奔着文物上山的人明显就有些坐不住,孔庆荣面上不显,眼神里闪烁着精光。
眼看着没安好心的模样,不知道是在盘算什么。
罗文秀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定定地看了高恒一瞬,又收回注意力,转头和妞妞说着话。剩下的,韩蕴和段青二人没什么特殊表现,感觉就是纯属听个消息。
程涂则更是无所谓的态度,和中午听沈荃讲故事一样,眼巴巴地等高恒接下来开口。
一圈看下来,他们面上所表现的,好像都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孟词微稳住心神,淡淡看向高恒,凝神静等。
浅抿一口热水润了润喉,高恒接着说道:“但是具体在谁身上,我就不得而知了。”
嘴上这样说,他的手指却突兀一指。指尖隔着桌子,对上孟词微:“你。”
几人顺着他的指尖方向看来,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一瞬间,空气沉着。
孟词微如鲠在喉,只觉有那么一条细线,顺着脚心沿着脊骨爬上后背,张牙舞爪地停在她脖颈处,预备着给她最后一击。
她指尖掐得更紧,陷入椅子合木板里,掌心簌簌落入木渣。
——说,还是不说?
看着投来的视线中带着各色怀疑、贪婪、惊恐、不解。
孟词微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柔静的笑。
她站起身,忽视掉桌上旁人眼神,目光直指高恒:“高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吗?”
语气柔婉,话语却带着浓烈的质问情绪。
“孟小姐,何必那么应激?我什么都还没说,”高恒安坐如山,指尖微微转向,点上她身边的程涂,“你。”
“我?”程涂疑惑伸手指向自己,反问道。
没有回答她,高恒指尖又一转,依次点过桌上众人,连妞妞都没漏过。
最后,他又指向过道那头的厨房门,路老板所在的方向:“还有路老板。”
“你们,都有可能。”
不得不说,高恒这一番大喘气确实将桌上众人吓了个不轻。
孟词微心头涌上一抹愠怒,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呛声的时机,只能暗自收拾了情绪,又重新扯凳坐下。
抱臂靠向椅背,她敛着眉,一遍遍在心中暗道:不能慌,起码,不要让旁人看出端倪。
“我知道,这样的怀疑对真正无辜的人来说,不算公平,”高恒见众人脸上蕴出不满,赶在有人反驳前,悠悠开了口。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特殊时期,大家都担待一下,毕竟……谁也不想身边潜藏着,一个背着人命的罪犯吧。”
这次他没买关子,紧接着点出正题:“是的,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嫌犯不止偷盗了传国玉符,还杀-害了自己的同伙,想要将玉符走私后独吞赃款。”
“昨天晚上,我追着线索入山,捉了个空,现在槐山也出不去,嫌犯要么还在山上,要么就躲在旅店里。本来我是两个猜测都有所怀疑,可今天下午各位上山下山,尤其是在发现段律师之后,倒是给我提了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