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
现在在旅店的人。
想起自己方才的另一种猜测，孟词微抿着唇，抬眼看向路渐川。
路渐川也在看她，他目光冷得可怕。看见这张照片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两人对上视线，路渐川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伸手指向最后一张照片的那个人影。
孟词微见他这一动作，跟着点点头：“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嗯，”路渐川应了一声，接着，他转身拉开门，脚步匆匆，“下楼。”
孟词微连忙跟上。
程涂从方才两人对话时便听不懂，如今见两人都往楼下去，一时间不明所以，但是看见两个人都一副事态警急的模样，也明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也慌慌张张地跟着两人的背影往楼下赶。
见这三人都下了楼，罗文秀心中猛得一颤。
被发现了？
这样一想，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也跟着脚步匆匆往楼下赶。
一路疾驰到段青门前，路渐川先是礼节性地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剩下的三人跟来，还是不见门内有半点动静。
和孟词微对视一眼，路渐川压下门把手。
——门没有上锁。
推开门，屋内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动静。
睡得那么死？程涂跟在后面默默地想。
不知道是谁把灯打开了。白织灯惨白的光线闪开，铺设到整个房间。
空无一人。
坏了，妞妞！
罗文秀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什么隐藏还是隐忍了，连忙转身飞奔到楼上。跑到自己的房门前，她一把推开半掩的门拉开灯。
房间内亮堂起来，也是空无一人。妞妞已经听话地走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怎么会……”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一脸死寂。
察觉到不对劲的孟词微三人跟了上来，看见亮着灯，同楼下一样空寂的屋内，一时间也搞不清楚状况。
“段青这是……掳走了妞妞？”孟词微蹙着眉将信息整合，“怎么做到的？什么时候的事？”
但是这样一想，好像有哪里奇奇怪怪的。
“不对，”路渐川先是否认了她的想法，接着，走上前一步，站到罗文秀面前站定，“你对我们隐瞒了什么？”
罗文秀此时已经失了魂，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还不断地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彷若听不见任何话，只溺死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复重复着。
第62章 第四日
.1
夜深, 月光从走廊窗子照进来，在地面上移了位。
路渐川看着素白月光从枕边照到被褥上, 沉声问道：“现在几点？”
“我看看……”程涂掏出手机，点开屏幕看了眼时间，“一点，算是明天了。”
点点头，路渐川将目光移回罗文秀身上，她的身体靠在门板上，止不住颤抖着, 嘴唇不住嗫嚅, 显然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
但是路渐川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重复着那同一句话，失了神。
“罗文秀, ”路渐川半蹲下身，与坐在地板上的她平视着, 他语调放缓，“告诉我，你还隐瞒了什么？现在说出来, 妞妞说不定还有救。”
他搬出妞妞的安全问题，毕竟现在最主要的, 就是要先找到妞妞。
话音落下, 罗文秀有了反应，缓缓住了口，接着, 她猛地抬眼看他。
犹豫了好一阵，她才颤颤巍巍地哑着嗓子道：“妞妞, 在山下。”
在山下？什么时候下山的？和谁一起下山的？他们怎么没有发现？妞妞一个人下山还是和别人一起？罗文秀为何不跟妞妞一起走？
心中浮上这些疑惑，但孟词微知道，现在不是该细细审问的时候，眼下，根据照片暂时怀疑出段青是杀死自己妻子的凶手，手上沾着人命，难免危险。
而他此刻又消失不见，节点正好撞上妞妞下山的时间。
这样看来，妞妞极有可能面临着危险。
知道不能再拖沓，路渐川披了外套就拿着钥匙往一楼赶，孟词微连忙跟上，却在楼梯口被路渐川拦住步伐。
他看看她身后的程涂和罗文秀，贴着她的耳廓轻声对她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旅店……”
还未等孟词微询问原因，他顿了顿，接着道：“在这里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孟词微怔了一瞬，目光向着后侧瞥去，了然。
点点头，她不再坚持，催促他快些下去，顺便叮嘱他：“你小心点。”
方才几人上下楼，加上现在路渐川开门离开，这一番动静不算小，惊醒了旅店剩余熟睡的人。
韩蕴打着哈欠拉开门，见孟词微几人都围在走廊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再看地上路渐川的铺位空着没有睡人，不知所踪。韩蕴有些慌了神，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孟词微身上，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路老板人呢？”
孟词微看他一眼，抿着唇没有解释，今天一晚接收到了太多纷杂的信息，不知是真是假，总要留个时间去整合，判断。
摇摇头，她走到路渐川的铺位前，抱着双腿坐下，陷入沉思。
程涂见这幅状况，适时揣着相机上前，给一脸懵的韩蕴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话时，高恒扶着楼梯把手从楼下上来，他蹙着眉，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听。
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了解完，韩蕴也像孟词微一样，感觉脑袋塞满了各种线头，一时间难以理清。
“所以，为什么看到照片，就怀疑到段青身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他开口，端着相机凑近了显示屏问道。
毕竟他不知道段青妻子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平白想出这个陌生女人与段青之间的渊源。
程涂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一个问题，”没等韩蕴接着问，高恒便在一旁悠悠开口。他抱着双臂，靠在楼梯栏杆上向这边看来，“方才，你说路老板看了照片后，就急匆匆下楼去找段青对吗？”
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想着自己方才说出的话，程涂还是点了点头。
高恒得到肯定的回答，眉头舒展开，扯唇笑笑，眉眼间意味不明。
他直起身，朝上迈了几阶，在孟词微身边站定，目光下瞥，落在孟词微身上：“得知段青不在房里，再结合孔大姐所说，妞妞下山的事情，路老板就下山去找段青和妞妞了，对吗？”
顶着他的视线，孟词微撑着地缓缓站起身，与他平视。
不知道高恒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此时的话又没什么反驳之处，孟词微只得细细盯着他，轻声答道：“是。”
“不止如此，路老板还拒绝了所有人跟上，包括孟小姐你……只自己下山了，对吗？”
高恒说到这点，孟词微明白过来他想借此说些什么了。
段青的事情，旅店之中只有她和路渐川知道，看见照片登时联系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也不奇怪，还算有迹可循。
但是在别人眼中看来，这种怀疑太过牵强果断，而且在现在这个关头，段青又忽然失踪。如果孟词微没估算错，下一步，高恒就要指出他们是自导自演的了……
果然，这个念头刚出，就听高恒开了口：“既然孟小姐没有否认，那我就当作你已经默认了。”
“先是玉符丢失，再就是在房中抓出了嫌疑人，可我在嫌疑人手中并没有找见玉符。审问还没有结束，当天晚上孔庆荣就死在院中。根据你们给的证据，我暂时看押了沈荃，本以为沈荃是嫌犯……”
“但是今天晚上，孟小姐你却又凭着几张照片，说段青杀了人。可偏偏这个时候，段青却消失不见。路老板又在没有搜过屋子，确认段青在不在旅店的情况下直接出了旅店下山去找。”
高恒语调缓缓，眸光流转，随着他的话语越发锐利。
他直直地看着孟词微，见她的脸色越来越沉，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就越发加深。
最后，他上前一步，缓步逼近孟词微，有着几欲动手的意思：“孟小姐，你和路老板自导自演用玉符作饵引嫌犯上钩，有了这个前车之鉴，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能合理怀疑……”
“今晚这出，会不会也是你和路老板自导自演的呢？”
“至于目的……”高恒眼中冷色渐起，“相信在这家旅店的，只有嫌犯会迫不及待，会因为紧张，自露破绽。”
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直接将孟词微和路渐川定性为嫌犯。
呵……
孟词微冷静听完，末了，拂开他伸过来的手，哼出轻轻一声嗤笑。
明显着就是不认可他的推断。
高恒也不恼，他明白眼前的局势，沈荃被困在自己房间，不了解情况站不了队，但是其他在场的三人也是有着自己的思考。
程涂和韩蕴年纪小好拿捏，稍微威胁一下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至于罗文秀……一个穷妇女，也不指望她能做出什么事，因此，她如何站队的态度在高恒眼中也不是那么重要。
如今最大的麻烦路渐川已经出了旅店，现在，这个地方，就完完全全在他掌握中了。
这样想着，高恒眼中止不住地划过一丝带着晦暗的欣喜。
“高警官说了那么多，有什么目的吗？想到办法找出段青和妞妞了吗？”孟词微后退一步，抱着臂挑眉看他。
她问道。
“很简单，要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孟小姐和路老板自导自演的话，就将旅店好好搜查一遍，”高恒听她这么问，似是谦虚地笑笑，说道，“见到段先生的最后一面是在晚饭之后。”
“如果你们不是自导自演的话，段先生应该已经逃跑，不在旅店；但如果你们是自导自演的话，那么短的时间内，还要避人耳目，那么要利用段先生的话，必然来不及将他运到山下。”
“所以现在，只需要得知段先生到底在不在旅店，那么一切疑问，便能迎刃而解。”高恒笑着，目光重新落到孟词微身上，问道。
孟词微没有应声，只是狐疑地挑眉，过半晌，才说道：“高警官那么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这都提议多少次搜房了？”
“孟小姐，这次可不一样，这次我们只需要搜查看看，段先生有没有被藏在旅店，”高恒还未说完，背着手就往楼下走，“正好孟小姐给我提了个醒。”
“这么多次搜屋，都没有搜地窖，那么这次，就先从地窖开始搜起吧。”声音随着他下楼的动作渐渐飘远。
孟词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还是选择抬步跟上。
-
从大门出去后，路渐川顺手将大门又重新反锁，确认锁芯牢固后，才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保持着警觉，除了要观察路两侧的树林，还要仔细从风声中分辨出别的声音，不漏过一丝一毫。
走了没多久，旅店被远远甩在身后。
微微侧目回望，确认旅店的人已经完完全全看不见自己后，路渐川脚步微顿，一手背向后腰，掀起外套衣摆。
摸上木仓把，他握着，将整个木仓身从后腰处抽出，紧紧握在手中。
继续往前走，他手上动作不停，单手拆下弹夹，检查其中的子-弹剩余量。
——弹匣容量20发，处于满弹状态。
眸光微顿，路渐川确认了这点信息，将弹夹重新塞回。
-
山下，槐树边。
妞妞蹲在那只手的附近，视线刚要从那只手上收回，却见自己面前的地上，渐渐长出了一道黑影。
之所以用长，是因为那黑影从她的脚跟处出现，渐渐向上，投在她面前的土地上，从她脚尖的影子，一点一点攀蚀上她的膝盖、双肩、头顶。
最后那道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盖住。
妞妞下意识回头，就见一双黑色鞋子停在自己身后，视线再往上，是他同色系的裤子，和白色的上衣。
“啊……”来人垂着视线，目光掠过妞妞身前的那只从地里伸出来的手后，又重新回到妞妞身上。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段青接着向前迈步，“竟然被你发现了。”
没有等妞妞有什么回话，说着，段青走到那只手旁边，单膝下跪，目光一瞬间变得虔诚。
他微微弯下腰，轻拢握住那只手僵硬又柔软的指尖。
轻吻含着无限的温柔，细细落在那只手的手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