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没走。
它歪着脑袋,张开手臂,晃了晃。
许希犹疑着问:“你,你是要抱我吗?”
它点头,指了指那块牌子,意思是:祝你高考加油。
好吧。
她只当这是什么新型活动,虽然别扭,还是答应配合。
反正隔着厚厚的玩偶衣。
它弯下腰,在她背后拍了拍,有鼓励的意思。
末了,它又冲她做了个fighting,一飞冲天的手势。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莫名觉得,背后的人和头套的脸一样,在笑。
她轻声说:“谢谢。”
许年万万没想到,那人会是陈致。
“我托杨靖宇帮我收东西,一下课就跑了。”他的吻流连在她锁骨、心口,“里面真的……好热好闷。”
她确定,以及肯定,“里面”不单指玩偶衣。
异物感太明显了,牵扯出来入骨的疼,慢慢地,在她有些许适应的时候,又变成了酸胀。
心里挣扎不已,需要他,又想推开他。
总之,过程极其难熬。
陈致拢着她圆润小巧的肩头,头埋在她的颈窝。
她攀着他的背,发力时,他的背肌收紧,线条很好看,不强壮,也不瘦削,从上到下,是一只倾斜的倒三角。
意识如河面的舟,飘荡不休,他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模糊了:“为什么改名叫许年?”
“年”的本义是年成,古代庄稼一年一熟。从年头辛苦到年尾,总有收成。
是“希”的另一种希冀。
她觉得自己不是生在温室的玫瑰,而是田野的稻禾。
孤零零的一束,没有任何欣赏的价值,仅仅希望,到收获的季节,能有所成。
他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起来。
折腾如此久,她再没力气,他急也好,重也好,她好似被按在手术床上打针的猫,发出的是尖细的叫唤声。
许年眼角的确有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某种情绪攀至巅峰,眼泪作为发泄而流出。
他依然温柔地吻去咸意,在她耳边缠绵悱恻地哄。
骤然换了副面孔,发了狠,也不管她能否经受。
啪啦啪啦。
一错神,还以为房间里下起那日的冰雹。
末了,两人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同时脱了力,汗反射着光。
陈致将她的头发勾到耳后,剥离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盘,鬓角有细密的汗,脸颊通红,是热得,还是……
他们似花蕊,风晃,雌株摇,雄株播散的花粉铺天盖地弥漫,她在结她的种子。
他们离十八岁已经那么遥远,这个春日,他们的身体由爱浇灌,重新生出新的枝丫。
他对她的爱,从骨肉渗进灵魂。
他好开心,她听得出来,那种由心而发的畅快,喷泉咕噜噜涌出一般,变成胸口的震动传递给她。
“有这么……舒服吗?”
她面红耳臊。
果然么,男人无一例外,喜欢这事。
陈致四肢缠住她,不留一丝缝隙的抱法,“没,就是喜欢你。好喜欢你,许年。”
“热啊。”
阳溪年年到清明就下雨,气温也降了,但他浑身滚烫,还有汗,可想而知的不舒服。
“不要,”他蛮不讲理,“就要抱着。”
二十好几的男人,有时候胡搅蛮缠起来,跟耍小脾气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又说:“阳溪的生产线已经在走流程等审批了,阳溪有优惠政策,吸引高新产业入驻,顺利的话,后年就能落地。”
她撑起身子看他,“那你还,还要这样往返?”
“也就一年多,还好,而且,有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杨靖宇。”
“他没抱怨你?”
“他孤家寡人一个,钱也没少赚,有什么好抱怨的。”他玩着她头发,“去年给他放过一个月的假,让他带女朋友出国玩。”
“去年?那怎么分了?”
“不知道,”他估摸着说,“可能,性格不合?”
“你,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吗?”
陈致说:“我懒得过问他私生活,他分分合合那么多次,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许年静了几秒,他看她,“你不觉得,你对他关心太多了吗?”
如果说,她高一对杨靖宇关注更多,他岂不是得醋死?
她说:“随口问问。”
“你可以随口问问我。”
她从他身上起来,“我,我不问,你也会说。”
他拉住她,“干吗,嫌我话多?”
她奇了个怪了:“你对别人不这样啊。”
他回驳:“你对别人也不像对我这么绝情啊。”
分手分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重逢之后,则一个劲把他往外推。
“谁,谁叫你死缠烂打。”
“我不死缠烂打,会有现在的‘纠缠’吗?”
想到刚刚的炙热,她脸热,“你好烦。”
“你要不换个词骂我,不然听多了,我觉得你在撒娇。”他盯着她的唇,暧昧不明,“会想亲你。”
“你这就是借口。”
她什么也不做,他都要凑过来亲她一口。
话题不知不觉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了。
像那个暑假,在他家别墅,在街上,在商场,随便提一个话头,他们都可以一直聊下去。
聊到分别之际,才发觉,一天又过去了。
好似只有热恋的时候,盛夏才显得那样短暂。
聊了许久,陈致才带许年重新冲了个澡。
浴室狭小,两个人几乎旋不开身,他过了缓冲期,又是哄又是骗地,再来了一次。
夜已经深了,她压抑着,怕邻居听见。
可他多坏心眼呐,捏着她的下巴,非要听她的声音。
许年白日工作,晚上闹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更是像被车碾过,到处泛着酸痛。
陈致拿来她手机,跟店员们说,她今天不去店里了。
她拍了他一下,软绵无力的,半是气半是羞地说:“烦死了你。”
更糟糕,嗓子都有些哑了。
“嗯,我最烦。”他翻身起床,笑意盈盈,“来,许老板,我伺候你洗漱。”
第56章 55.爱人
吃完早餐, 给小榛子铲了猫砂,喂了奶,许年又困了, 但她补不了觉,今天得和叔母他们去扫墓。
陈致拿起车钥匙, 说:“我送你们去。”
等下楼看到车时,她神情顿时懵呆,“哪来的?”
像4S店销售台上的新车,还很浮夸地挂着一朵……大红花。
“送你的。”他抢先堵住她想说的话, “不要拒绝, 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她说:“等你人财两空就哭去吧。”
“话不能乱说, 小心我绑你去扯证。”
陈致拉开副驾门,伸手遮着她头顶,待她坐下, 帮她系上安全带, 又问:“先去接你叔母他们?”
“嗯。”
车里有淡淡的,新车独有的皮革味, 许年打量一周,很低调简约的风格, 听到他的声音:“喜欢吗?”
她看他,说:“你,你是不是就听到我一句‘喜欢’?”
“嗯喏。”陈致扶着方向盘,忽地倾过上半身,手指贴住她的颈侧,吻她的唇, “今天的早安吻。”
她眼睛快速眨了眨,待反应过来, 不自觉地迎合。
吻毕,他不立即撤开,故意离得这么近,用磁嗓说:“总算知道,千金买一笑是什么滋味了。美人当前,昏了头啊陈致。”
直到他启动车,她仍感觉被他抚过的地方烫烫的。
接上叔母和许凌,开车前往城郊。
墓园建在半山腰,许年叔叔和父母都葬在这里。
还不到清明,来扫墓的人不多。不仅下大雨,还打起春雷,陈致撑伞,搂着许年的肩,拾阶而上。
园里有一种灵魂安寂的静,天地之间,只听得远方阵阵闷雷,还有淋淋雨声。
她父母墓碑上贴的是他们的学生证件照,也就十几岁,陈致轻声说:“你很像你妈妈。”
“他们也,也这么说,但其实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照片的人像,不存于她的记忆里,所以,对她来说,无异于陌生人。
陈致认真鞠躬,“叔叔阿姨,我是希希的男朋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才长成这么独立漂亮的样子。但以后她不再是孑然一身,我会给予她我拥有的一切,呵护她,照顾她,免她颠沛流离。此所言,天地共鉴。”
雨丝被风进来,飘洒在他的肩头,洇湿一片。
她倾了倾伞,想替他遮,他接过伞柄,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许年摇头,“他们知,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就可以了。”
至于叔叔那边。
叔母倒是有很多想诉说的,蹲在墓前,边烧纸钱,边碎碎念叨着,大雨掩盖,也没谁听得清。
许年如今即使不恨他,也无法大度到,忘记他做的恶,只有叔母这个结发妻,总怀缅着他。
简单祭拜过,她和陈致先行离开。
上了车,陈致抽出几张纸巾,摁压着,吸干她衣服上的雨水,又拧开空调。
她身体很快热起来,问:“你爸妈呢?”
他自嘲道:“一开始,我连墓地的钱都出不起,把他们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
多讽刺啊,才五百块钱一年。
他们生前估计怎么也想不到,逐利一生,捞得这么个下场。
他想过海葬,反正他们也没法有意见,但到底遵循老一辈的观念,让他们落叶归根,葬在老家了。
有人拉开后座门。
是许凌。
许年从后视镜看他,“你怎么一个人下来了?”
他架起腿,打开游戏,不以为意地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关系也就那样,有什么好久待的。”
“他要,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许卫国生前对许凌可不算差,在他认知里,毕竟是独生子,继承他血脉的种,打骂甚少,还给他买电脑,供他读学费几万的民办。
“他什么时候管过我?”许凌嗤道,“他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潇洒快活,他打牌输的钱,我还了多少?就这墓地的钱,不也是我们凑出来的?他就给我们留那破房子,顶什么用?”
许年秀眉轻蹙。
他也意识到这样的日子说这些不好,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了。”
她换了话题:“你们最近怎么样?”
“许老板还抽得出空关心我们这种穷亲戚呐?”他吊儿郎当的,“还行吧,吃得起饭,吃不起也不找你讨。”
她听到游戏音效,深吸一口气,说:“许凌,我并,并不想建议你的人生,但你也二十好几了,还,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姐夫不是有钱嘛……”
许年打断他:“你想都别想。”
之前叔母也跟她提过,能不能找陈致帮许凌安排个工作。
约莫是他多嘴,说陈致开的迈巴赫三百多万,她才动了这心思。
她说,别说他们没结婚,纵然是结了,许凌自己的人生也该自己负责,别攀这门关系。
许凌撇了下嘴,阴阳怪气:“是,你许老板阔了,就硬气了。”
“救,救急不救穷,帮忙是有限度的。”许年不气不恼,平静地说,“我帮不了你一辈子。”
许凌瞟向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陈致,试探道:“姐夫,她平时也对你这么冷酷无情吗?”
“无情吗?”陈致唇角勾着淡淡一抹笑,亲昵地轻抚她的头发,“不会啊,她对我有情得很,是吧,希希。”
隐含的意思就是,他们俩口子是一派,他听她的,他这里无路可走。
许凌偃旗息鼓。
他突然发现异常,惊奇道:“你口吃好了?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
不见得全然是因为爱情。
她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谈恋爱。
说得通的大抵是,在生活、工作两重作用下,她的心结渐渐消散,认知转变,故而不治而愈。
她偏过头,窗玻璃上爬满了曲折的雨线。
在南方,潮湿的,连绵不绝的雨天总是间歇性出现,熬一熬,说不定哪天就放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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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们去陈致老家。
是阳溪底下一个小村子,车下了高速,七弯八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四月,周边的草木皆绿了,但不茂盛。行人成行,多少带着些物品,花、香烛、锄头,静默不语。
配上霏霏淫雨,颇有些“清明断魂”的意境。
许年说:“怎,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