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今年30岁,在银海证券工作6年升到了高级经理的位置。如今他想更进一步朝副总裁的位置争取,只能多方拉拢项目,从承做过度到承揽,在承揽岗发挥到极致。
林留溪说:“师父您也很厉害。”
陆平说:“你也不错,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命,刚才徐明恒一直问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想了下,说:“混口饭吃不容易,好不容易留在银海跟着您实习,不能辜负师父你的栽培。”
前句是刚才自己回复徐明恒说的话,陆平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
笑意是有几分酸楚的。
到了学校,林留溪和陆平道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夜里十点多,校园道路一片静悄悄的,角落处偶尔传出几声虫鸣声,显得这个夜晚更加静谧了。
回到宿舍洗完澡,林留溪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写实习记录。
写完,她保存文档,正要关电脑,忽地想到什么,她挪动鼠标点开了下方的浏览器,然后在搜索框输入“谢昭年”三个字。
页面跳转,在页面结果快跳出来的那瞬间,林留溪啪的一声将电脑盖上。
她扯过搁在架子上的干毛巾,心有余悸地擦着头发。
寂静的夜晚,椅子上的电风扇呼呼刮着风。
她心砰砰跳跃。
林留溪用手摁住胸口,同时在想――
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第44章 耍赖
林留溪没把那晚的事情记在心上。
左右不过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真上心了反倒徒增不必要的困扰。
只是忙碌之余,她偶然会想起那道凛冽的目光。
这天谢三,她正在撰写一份有关新能源的行业研究报告,从表格中导出可视数据时,陆平用文件夹拍了拍她的工位隔板,说:“来会议室一趟。”
许是临时有工作安排给她,林留溪不敢多有懈怠,将写到一半的报告保存,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进了会议室,陆平推过来一份文件,说:“这是那晚的报销单,你看下没问题就签字。”
是那晚两个小时的应酬加班费,她看了看,拿笔签下名字,然后将文件还给他,说:“谢谢师父。”
“谢什么?荣景电子的IPO项目今天早上刚签约,你那晚功不可没。”
林留溪诧异,她知道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但这么快签约又属实意外。
陆平说:“也才过去五天,我原本计划是那晚直接签约,隔天签辅导协议。”
她没忍住笑了。
他说:“别笑,徐总对你印象好,下午有个芯片研讨交流会,你到时一起去。”
林留溪瞬间就不笑了,犹豫道:“到时还要喝酒吗?”
陆平无奈道:“不喝,哪有那么多酒喝,”又说,“这次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好好把握。”
离开会议室回到工位,刚点开电脑,邮箱提示新进一封邮件。
是下午芯片研讨交流会的资料,主要以MEMS传感器和CMOS图像传感器为主。而荣景电子的主营业务就是高性能CMOS图像传感器芯片的研发、设计与销售。(*1)
看来确实是一个平常的研讨会,林留溪没再多想,转而开始查阅相关资料,提取其中重要信息。
归因于平日的行业研究撰写,她在收集资料方面很是如鱼得水。
下午出发前,陆平问她了解得怎么样了,她徐徐道来。
陆平说:“要不是你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还想把你安排到荣景电子的项目里。”
听到这话,林留溪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开心自己的能力得到陆平的认可,尽管券商投行实习向来有小黑工一说,但是在陆平手底下学习,还是多有获益;一方面则是酸涩,研二开学在即,而她的学费还差一些。
几千块的实习薪水在几万块的学费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父母那边是靠不上了,林留溪在想,剩下的两万块该怎么解决。
她心里着实没底。
研讨交流会在北城凯悦大酒店三楼文澜厅举行。
在一楼扫码登记领取临时工牌,林留溪跟在陆平身后上楼。
他们来得不算早,此时大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谈,散落在各个区域。
陆平往全场扫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人。末了,他指了指最左侧第三排的位置,说:“待会我们坐那。”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和人谈笑风生的徐明恒。
如今荣景电子的上市辅导是银海证券负责,而云和资本作为荣景电子的第二大股东,以后少不了往来,不难怪陆平进来第一时间就是找徐明恒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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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交流会还有十分钟开始,陆平假装不经意地朝徐明恒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人跟前,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笑着伸出手,说:“哎呀,这不是我们徐总吗?幸会幸会!”
见是他,徐明恒极是嫌弃:“路见不平,你能不能别那么戏精。”
陆平仍是伸手笑着:“这不是巧了吗?”
徐明恒哼了声,到底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一阵寒暄。
徐明恒坐下,他左手边还有两个空位,陆平动作迅速占了里边的一个,同时拍拍靠过道的位置,说:“留溪,站着干吗?挡后面的人视线了。”
林留溪依言坐过去。
弯腰的时候,正好和看过来的徐明恒撞上视线,她朝他点点头,说:“徐总好。”
徐明恒也朝她笑了笑,推推陆平:“和她换个位置,跟你同坐就是烦。”
陆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
他极痛快地和林留溪换了个位置。
林留溪刚落座,身旁的徐明恒就把手放在她的座椅背栏上,问:“你怎么这么会喝酒。”
她挺直脊背,答:“我爷爷会酿酒,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时间长了就学会喝一点。”
“一点?”他啧啧,“不愧是好学生,一出口就是谦虚。”
“谢谢您夸奖。”
“不客气,”徐明恒很是喜乐地说:“改天有空能带我去见你爷爷吗?孙女这么会喝,他老人家肯定更胜一筹。”
林留溪说:“他在几年前去世了。”
徐明恒呛了声:“……”
一旁偷听的陆平默默撤回身体坐正,当作没听到。
尴尬间,徐明恒忽然看到什么人,朝林留溪的身后侧挥了挥手:“这边。”
林留溪转过头看去。
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走进视野。
谢昭年一身白衬衫黑西装,手肘处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此刻,他步履稳落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身形优越,外貌更是格外醒目,因此,一路走来,附近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他身上。
而他置身事外一般,面色平淡,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是人群中的聚焦点。
或者说,早就习以为常。
前后座椅的过道相对较宽,不影响穿行。
林留溪还是下意识地把双腿侧到一旁,为他让道。
谢昭年走进来,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她朝他点点头以示招呼。
他亦是向她微微颔首。
谢昭年刚落座,交流会也开始了。
全场静声,主持人在上面主持开讲仪式。
整个会场极其安静,然而林留溪的注意力全被身旁的人吸引过去了。
徐明恒小声说:“不是下午有个会议,你不来吗?”
谢昭年声音无波无澜的:“对方临时有事取消了。”
“那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在家里补眠了……”
徐明恒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停歇的麻雀。
而谢昭年除了开头那句,再没回答他任何问题。
林留溪想,这人可真寡淡。
念头刚落,忽地,余光身影一晃,她微侧过脸,拿更多的余光去瞧旁侧。
下一秒,她愣住。
身旁原本的深灰色衣服换成了白衬衫,与此同时,一股清冷的气息逐渐传过来。
她轻嗅几下,谢身那股冷冽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她垂眸,再去看地面。
适才白色的球鞋这会也换成了黑色皮鞋。
显然,谢昭年和徐明恒换了位置。
随即徐明恒的声音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好好的换什么位置,你耽误我和人家说话了。”
谢昭年双腿交叠,贴靠椅背,姿态闲散,听到这话,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神冷漠至极。
徐明恒当即噤声。
身旁无缘无故换了个人,还是一个让自己无法忽略的人,林留溪不敢轻举妄动,手指蜷缩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台上的报告。
四十分钟过去,第一场交流会结束,大厅瞬间躁动起来。
不少人过来找谢昭年交流,谢昭年从始至终寥寥数语应对。
陆平识趣地没凑前,转身找其他人攀谈。
林留溪没事做,干脆抱着笔记本修改刚才做的笔记。
“你怎么跟上课似的。”
头顶响起一道调侃声,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徐明恒。
也是这时她发现谢边变得安静了许多,抬头看去,适才围绕谢昭年的人早已不见。
他双腿交叠,手肘搁在座椅横栏上,不时滑动屏幕,目光懒散。
目光快速从他身上划过,落在徐明恒身上,说:“回去还要写报告。”
徐明恒更乐了:“听起来像写观后感。”
她说:“差不多。”
声音轻轻的,怕打扰到身边的人。
忽地,听到徐明恒问:“听陆平讲,你会说德语?”
林留溪顿了顿,说:“只会一点日常交流。”
“谦虚,”又去推谢昭年,“你不是正缺个德语翻译吗?这不就有一个。”
他说得散漫,听在林留溪耳朵里,却是心猛地一跳。
她摸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侧目看了眼谢昭年。
他摁熄手机,也朝她看来。
轻描淡写的一眼,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却叫人有种――
平地惊起一声雷的慌寂感。
对视数秒,他开口淡淡问道:“有过口头翻译经验吗?”
她捏紧手指,说:“有过三次,分别是导游、艺术展览以及一次尽调访客会谈。”
察觉手抖得有些厉害,林留溪用力抓住笔记本电脑的底部。
徐明恒说:“这经验还挺丰富啊。”
谢昭年略微沉吟,像在思忖,片刻后他问道:“带名片了吗?”
林留溪声音低了许多:“我还在实习,目前没名片。”
他默了几秒,手腕一转,手机递到她面前:“输下你的号码。”
她第一眼注意的是他的手。
手指修长,皮肤匀白细腻,看着就像是养尊处优的,从没受过什么苦难。
随之而来的是震惊。
震惊他真将徐明恒的话听进去了。
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输完号码,她侧过脸,问:“备注我要怎么写?”
他言简意赅:“名字。”
她照做,输完自己的名字,点了确定。
界面跳回联系人列表,她也不敢多看,第一时间把手机递还给他。
谢昭年拿回手机,手指在屏幕轻触一下,没一会,林留溪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她正打算摁掉,谢昭年淡漫的声音徐徐传来:“这是我的号码,你明晚有空吗?”
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有的。”
相比她的紧张,谢昭年可谓是平静至极,不紧不慢道:“明晚我要见一个德国人,他有收藏国画的爱好,详细情况我会让助理发给你,至于薪酬……”
他微顿住,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一旁的徐明恒适时说:“一晚上五千,那老头的夫人对咱们这边的酒很有兴趣,到时也麻烦你了。”
她有想过谢昭年要号码是将她作为备选,却没想到是当场直接定了。
林留溪受宠若惊,忙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谢昭年点点头,没再作声。
将疏离淡漠表达到了极致。
徐明恒又是那副调侃的口吻:“你表情怎么跟要上战场似的。”
林留溪尴尬。
徐明恒还想说什么,这时谢昭年掀起眼皮,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见状,他立马止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也是这么一个可以忽略细节的瞬间。
林留溪看在眼里,心跳徒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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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在下午五点结束。
四点半的时候,谢昭年出去接了通电话,直到散场,他都没再回来。
徐明恒赶着去机场,将他的外套丢给林留溪,说:“你明晚顺便带给他。”
“我……”
林留溪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徐明恒已经走远了,背影略显匆忙。
看着手里的西装,她是懵的。
有些不在状态。
陆平谈完事回来,见她手里多了件西装外套,狐疑道:“谁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林留溪尴尬,硬着头皮说:“谢总的。”
“他的外套怎么在你这里?”
林留溪把明晚的翻译事情如实告诉他。
陆平听了,很是满意:“回去好好准备,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她点点头:“会的。”
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时间,林留溪将下午的报告会笔记整理出来,再结合荣景电子的现有情况,写了一份简单的分析报告发送给陆平。
她关了电脑下班。
等地铁的时候,林留溪数次看向手上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谢昭年的西装外套。
从研讨会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状态外。
就在几天前,谢昭年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人。
她和他的缘分也止于那晚的一面之缘。
然而现在,因为徐明恒的心血来潮,她和他的联系徒然增多。
林留溪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是来自他的。
而且是他主动拨过来的。
极具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不远处,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
地铁进站了。
林留溪摁熄手机,丢进包里,抬头。
玻璃上映出她风尘仆仆的一张脸。
她尚且为生活奔波,还在为学费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