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瀚:“别想了,那样的女子不会再安于后院,她谁也跟不得,谁也关不住她。你若真佩服看重她,就用战斗来对话吧,死在守护家族与土地的战役中,任谁都不可惜。”
刘硕点头:“老师说得是,那就战场上见吧。”
第72章
那日陈知留下有关席家未来命运的话, 陈可听了并没有什么表现。
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只是出神的时间越来越长,尤其是在看着淼淼那张脸时, 她都得必须找点什么事情来做, 让自己分心。
可这一天,淼淼在识字时,认出了一个很难写的生字,陈可很惊讶, 不吝夸奖,淼淼脱口而出, 是爹爹教的, 爹爹教了我很多字, 我都会写呢。
陈可闻言直接楞住, 她脑中一下子涌进很多过去的画面, 都是席亚在尽心陪伴照顾教导淼淼的。
不止,她想得更远, 她小时候在田家,席亚常来田家走动, 带着她与哥哥姐姐出去玩,不同的是,他只带哥哥姐姐们玩耍,对她的关注更多一些,打小她就感觉到了。
他会教她画画, 教她读书,在她与他亲近后, 告诉他的那些女儿家的小秘密,他也都一一帮她保守了。
席亚很温柔, 是陈可见过的最温柔宽厚的男人,她到现在也是这样认为的,淼淼像他的何止是样貌,目前看来性子也是。
陈可想到她二哥,说不上这样的性格好还是不好,她有时也怕淼淼这样太弱,但又怕他若想象二哥那样,必是受到了困苦与磨炼,她又舍不得。
陈可这是离开席家后第一次在淼淼面前提起他的父亲:“爹爹还教了你哪些难懂的字啊?淼淼都会写吗。”
提到爹爹,淼淼眼睛亮了,他的小手握起笔来还不正规,但有模有样地蘸了墨开始了书写。
也是从这一刻起,陈可不再坚定,不再认为二哥枉费心机,多余往她这跑那一趟。
她甚至开始焦躁,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直到临近胡行鲁他们估算的进攻日子,她有些坐立难安。
最终,当她坐下来拿起笔后,她七上八下一直悬着的心才定下来。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今日都将是最后的契机,今日若再让日子滑过去什么都不做,日后再想做也都来不及了。
藕甸,这日夜里,席姜刚睡下,就忽然被恶梦惊醒了。
自从宋戎死后,她有好久都不做恶梦了,这样能让她惊悸醒来的梦魇,哪怕她此时彻底清醒过来,也还是心有余悸。
她想着福桃也该睡下了,就没有叫人,起身自己去倒水。
一杯水刚倒满还没来及喝,外面骚动起来,席姜面色一紧,赶紧去床头抽了剑握在手中。
来人是大哥院里的,她很急顾不得礼制规矩,直接闯进来大呼:“五姑娘,郎君让我来通知您,刚收到消息,滦城那边与戴氏合作,要从山中暗道过来偷袭咱们。”
戴氏是谁,这学舌的奴婢并不清楚,但席姜知道,她早从张沫的口中知道一些分散在北部周边的小股势力,她还没来及腾出手来收拾戴芮,他竟先来了。
戴氏不可惧,崔瀚也不可惧,正面的战役打就是了,但听到山中暗道,席姜脑子嗡的一声,冷汗下来了。
她怎么就忘了,大卫之前的伏国擅挖密道,经过卫国一朝,这些密道多已荒弃,她能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大闰建国后,国内曾起了一次山火。
本以为那个村的人该是都没有逃出来烧死在了山火中,不想,没有去灭火的妇孺与老人都逃了出来,一问才知,是从山中密道里跑出来的。
据说那密道里布满蛇虫荆棘,但好在没有淤堵,大家才得已避祸活了下来。
整个上一世的经历,关于山中暗道一事,也只有这一个细节曾摆在过席姜的面前,也难怪她会想不到这里。
但此刻,刚听到暗道两字,席姜就立时想起了这件往事。
是啊,能让崔瀚看上的戴氏,必是提前探得、打通了一条无人知道的通往藕甸城中的暗道。
一时,席姜顾不上问席亚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内容是否准确,她囫囵穿上衣服,正要传令,就听到了外面已响起警报,想来父亲也收到了消息,全城进入了紧急戒备中。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哪怕提前半天布署也好,至少能把城中有可能通向山中暗道的地方找出,加以防备。
就在全城警报响起之前,那条通往城中的暗道已输送进了不少敌军,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
整个藕甸城,紧闭的城门像一只瞎猫,不知其身后已塌了墙角,无数的老鼠已进来开始偷家。
待席家人冲出去迎战时,北门与西门已被攻下,只剩一个南门还在苦苦支撑,而东门那里就是暗道所在,是最早沦陷的地方。
火光冲天,满目的红,刀斧剑钺的声音不绝于耳,席姜面临的就是这样混乱不利的局面。
“撤!全部撤到南城!”席姜的话让所有席家军有了目标,现在唯有南城还可退守。
撤退的过程,席姜看到了父亲与大哥,却看不到三哥与四哥,她心里着急,却也分身乏术顾不上。
待到退守南城,能稍喘口气时,她还是没有看到席奥与席铭。本已脱力且受了点儿伤的席姜,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累与疼,她与父亲大哥汇合,他们也在满眼赤红地为席奥与席铭的安危而担心。
也就在三人带逃出来的士兵刚刚堵住南城、堵住敌军时,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猛烈的进攻一下子停了下来。
席姜席亚席兆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几乎同时爬上南城房屋的高点,一边掩护着自己,一边查看情况。
三人心中一沉,席奥与席铭已落在崔瀚的手中。
崔瀚看到席家三人,大声道:“若想他们活命,就出来投降,恐还有可能留下一家人的性命。”
席铭大声咒骂:“要杀就杀,少放你娘的臭屁。”
刘硕眉心一皱给了席铭一下,席铭吃痛,改去骂刘硕。而席奥见此,先是对席铭道:“未逞口舌之快,不为自己皮肉考虑,也不要让他们平添焦虑与担心。”
席铭一顿,眼见着南城高屋顶上,父亲为了看他,已离了掩护,他立时闭上了嘴。
席奥与席铭说完,转头对着席姜他们大声道:“不要听他的,想办法逃出去,崔瀚不会留席家人性命。”
席姜闻言心中一沉,因为席奥说得没错,换位一下,经过了陈知一事,谁也不会再随意留活口,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放过崔瀚任何一个家人,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才,更不用说席家个个年轻能战,敌军恨不能全部灭掉的情况了。
席姜与父兄道:“我们先下去,时间一长被弓箭手找到角度,这里就不安全了。”
三人下了屋顶,席姜对父亲与大哥道:“现在只一个办法,先按兵不动,待夜里我带人冲出去,能救回三哥四哥固然好,不行的话,父亲与哥哥不要管我们,趁乱打开南门冲出去,那里虽也会布满兵力,但却是最快最近的逃奔路线,孤注一掷可以一试。”
席兆骏立马道:“说什么呢?要转移敌军的注意力也该我去,你与你大哥按你说的从南门出去。”
“不行!崔瀚最恨的是我,还是我去,”席姜这边正与席兆骏争论着,那边席亚看了父亲一眼后道,“囡囡说得在理,崔瀚一定不会放过她,囡囡去迎敌,很大程度上能吸引住崔瀚的注意,父亲就听她的吧。”
席兆骏先是脸色一变,而后在席亚的目光中,把要说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席亚接着道:“不过,囡囡以身犯险,恐只你一人不行,我与你一同杀出去。若不成功,我们兄妹四人最后也是在一起的。”
席姜很欣慰大哥能够想明白,派她过去引敌,他们从南门逃走成功的可能最大,但她还是摇头:“哥哥与父亲一起走,南门并不好冲,你还要保护父亲呢。”
这事看着就这样定了下来,崔瀚只给席家一晚的时间,这是基于他不想多损折士兵,想后面兵不血刃地拿下藕甸拿下席家。
若天一亮,席家还是不主动出来,那他就带着休息调整好状态的士兵攻进南城,以多胜少拿下藕甸城,除掉三霸中的一霸席家。
天夜一点点暗了下来,席姜点了杜义还有一些忠勇之士,她看着时辰,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这时席亚过来,问席姜准备得如何,席姜刚一点头,忽然颈上一个位置被捏了一下,她瞬时全身无力,震惊地看着席亚。
马上她就明白了过来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还能开口说话,只是很费劲:“不,不要这样。”
席亚把站不住的席姜扶住,然后把人交给杜义:“待一会儿时辰一到,我与督主冲出去,你解开你主上的穴道,那时一切都已成定局,让她带着你们从南门杀出去。武修涵是个机灵聪明的,我也让人给他传了口信,他应该能趁乱跑出去,你们去找他与张沫,席家军不会亡。”
席亚没有说出口的是,有我这个小妹在,席家就不会亡。
通过暗算陈知,联合张沫拿下南郡这事后,席亚已看出,席家最不能缺的就是席姜,一直以来,席家能走到这一步全仗着这个小妹。
席亚不知席姜为什么会强到这种地步,这些心术与战略,勇气与胆量,她是如何拥有并运用自如的,也许有一种人天生就该站在人群高处吧。
今夜,恐会成为席家的受难日,若他席家命数不济,只能有一人活着出去,他相信所有家人都会选择让囡囡逃出去,不光是因为她有能力带着席家军继续往前走,还有就是从小到大,他们都宠着她护着她,到了这种生死攸关时,自然也是最宝贝她。
席兆骏出现在席亚的身后,之前在席亚看着他说出那些话时,他就明白了席亚的意思,所以,他才什么都没有说,让席姜认为他们听从了她的意见。
可父子俩都知道,想要引开崔瀚的大部分兵力,只能父子二人齐上阵,能从南门跑掉一人已属万幸,分明就是运气大于实力的一招险棋。
“崔瀚一定想不到,我席家全部儿郎会留下来与他死磕,而把唯一的生机留给了唯一的女儿。我席家从来不乎血脉与家传,回归席姓也是不想被天泰帝找到。席家祖上自抛宗族,自丢其姓,为了换取荣华富贵,那么席家后人就该认下,我们早就是无姓之人,无族可倚。我在乎的从来只是亲情家人,如今受难,自然是要把家中最小的孩子保下来,不论男女。”
席姜听着父亲的这段话,看着他蹲下身来,摸了摸了她的头:“还想与囡囡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好好说说话的。看吧,若没这个机会了,你不要难过。我囡囡是最坚强的,为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走了。”
席姜眼泪流了下来,席亚过来把两封信放在她的袖中:“一封是给阿陈的,一封是给淼淼的,给淼淼的你一定要等到他长大再给他,这事大哥就拜托你了。”
信是给淼淼的,也是变着法地要她活下去的牵扯。
席亚也摸了摸她的头,最后说道:“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以后也还要继续辛苦下去。哥哥对不起你。”
说完席亚站起转身,与席兆骏并肩站在一起,席姜看着二位至亲的背影,她嘴里泛着血气,咬牙硬顶上一口气,对护着她的杜义道:“解,解开,不然你就是,叛主。”
她只能发出如唇音一样微小的声音,只有杜义听得到,但杜义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给出任何回应。
席姜绝望了。
第73章
杜义解开席姜穴道的那一刻, 席姜并没有动。
被迫不能动时,她在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所以她很冷静。在感到手脚恢复如初后, 她站了起来。
杜义却跪下了:“请主上责罚。”
席姜看着他, 等待着右手酥麻的感觉过去,不能动时,她并不知自己的手麻成了这样。
等最后一点指尖的麻劲退去,席姜立时拿起剑对杜义道:“我不去南门, 我要与我父兄一起战斗,无论结果如何。你可以跟来也可以不跟, 不算你叛主。”
杜义二话没说, 立时站了起来:“主上打哪, 我就打哪。”
席姜深深看了杜义一眼, 就算如此她心里也明白, 若此难万幸闯过去,她依然不会全然信任杜义。上一世给她的教训, 入髓刻骨。
“放烟令出去,让武修涵带张沫回来勤师。”席姜一边上马一边下令。
杜义问道:“他会回来吗?”
席姜:“不知道。但武安惠还在城中。”
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席姜早已想好,她再不要经历上一世的痛楚,看着父兄们去死而什么都做不了,若席家逃不过灭门之劫,这一次她要与他们死在一起。
这一世没有放不下的儿女, 没有要报的仇,奇饿裙衣5而尓企唔耳8咦正理本纹上传仇人就是敌人, 就在外面,上阵杀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