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今天考编上岸了吗——朝朝意晚【完结】
时间:2024-04-30 23:02:34

  殷切希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没一点把握,什么也不能向他们保证,只能沉默着点了脑袋。
  他身上的封印与姜晚的不同,不是外人强加的,而是心魔束己。他甚至不知道那心魔是什么时候出现,或许是在大战之后,又或许是在无烬渊细数罪孽过往的时候。
  可现下追溯源头已经不重要了,仲奉寻过无数法子,最后也只能承认解开心魔唯一的法子就是直面它,战胜它……
  想起那一段段过往,心就像压了块巨石,无法喘息,有声音在脑海里诱着他入魔,诱着他背弃仙门,诱着他向天帝讨债。
  他是个罪人,虽受恩于仙门,却有愧于仙门。或许洲岷的灭亡与诞生也有他的一份过错,世间的诸多动荡、物种的消亡、族群的没落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实在无法原谅那个手持长戟的自己,那个铸造了诸多生死离别悲剧的自己。
  他或许就该在无烬渊底悔过一生,直到沾满鲜血的灵魂被那些怨念分食殆尽……
  荒芜的地表被初生的太阳照亮,暖光撒在伤口上如一道希望的光驱散人们心中郁结难解迷路上的黑暗。
  鬼差们趁着露气最足的时候在废墟上四处奔走着,收集齐遗漏下的残魂鬼息,在阳气到达顶峰以前回到阴司复命。
  池子时的目光不自主跟随着姜晚的背影,她今天难得好心情的穿了条淡色长裙,长发自然垂落到腰肢,现在却不耐烦地踢着小石子跟在白芋后头,绷着张脸,眼底泛着青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搅扰了她的好梦。
  姜晚越走越气,捏紧了拳头,对着空气狠狠捶了一拳。气波往前冲,撞上白芋的后背,把它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到石头堆里头去。
  池子时唇角不自觉扬起。
  秋风淌过巷子,吹乱了路边的花草,他才惊觉自己下意识里做出了怎样的神情。
  他小声嘀咕她大小姐脾气,不知道白芋今天要遭什么罪受,又嗤笑自己为此动心,仔细追忆也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掉进她的陷阱里的,不知不觉心头的空隙里填满了她的一举一动。
  “姜晚。”
  他隔着废墟楼小声地叫出她的名字。
  他没有把握全须全尾地从无烬渊回来,如果他在无烬渊里堕魔,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喊她的名字了。
  姜晚脚尖错开了石头踢了个空,有些呆愣地回头看地上的石块。
  白芋好奇地回头问:“殿下怎么了?”
  姜晚迟缓地摇头:“刚才好像有人叫我。”
  这怀疑说出来她自己都觉着可笑。人间有几人得知她的名字呢,世上又有几人敢直呼她名讳,就算是那群仙族老头私底下议论起她也只敢用地府三殿下代指。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背后泄了劲,大概是没休息好,都累出幻听了。
  她就说,该有休息日存在的,她是人又不是鬼,要是哪日累坏了变成了鬼不就正中鬼帝下怀了吗。
  不行不行,得抓紧些把城东的事情处理了好放假。
  白芋四处张望,它们走的这条路偏僻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更别提人了。
  “或许是鬼帝在心里喊您呢。昨个没吵架吧,前些日子他都累倒了,殿下看在他还是伤患的份上就别同他置气了,他也是为殿下好。”
  “带你的路。”
  白芋被冷冰冰的话呛回来,立马噤声屏息夹着脑袋直直往前走,憋着话走了两三米远长长吐出口气,又跟大坝泄洪一样叽喳个没完。
  姜晚忍无可忍,一道禁言咒封了它的嘴,快步往前面的帐篷里头去。
  帐篷里已经聚齐了不少人,半瞎子和陪着王小小数蚂蚁的莫尧,王小小的父母,还有正和俞望泞相聊甚欢的生脸,大概就是莫尧留言里提到的俞志明和周开成的共友,也是王小小的心理医生。
  姜晚收回巡视的目光,绕过人群在主位上落座,下面几个人都收了神停下来看她。
  莫尧兴冲冲朝她招手:“早啊姐姐~”
  王小小蹲在角落,整个身子都缩在半瞎子身后,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打量对面双手交握的夫妇,被视线扫到的时候瞪大了眸子,抱住脑袋吓得躲起来。
  “大人没休息好吗?”半瞎子想给姜晚送杯热水,哪知道他迈出一只脚裤腿就被重重向后拉扯,那鬼手力大,扯得他动弹不得。
  莫尧快速接过半瞎子手中的水杯送到姜晚手边,退回来安抚王小小。
  姜晚手背一转一柄折扇现形,连贯的姿势落下,扇身拍打在桌子上,宛如地府阎罗正殿的惊堂木响,一声肃静定魂。
  在座无论人鬼都静下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王阳荣。”
  被点到名的王父身子一颤,脚心底有森冷阴气钻入,叫他不由得哆嗦,回应的声音都带着颤。
  “唉,我我在。”
  “王小小可是你女儿?”
  这问题早就确认过无数遍了,可现在他也只能顶着满脑袋的汗珠好声好气地回应。
  “是。”
  “她是怎么死的?”
  “被被鬼给害的。”
  王小小听到这回答开始烦躁不安,手指在莫尧衣服上抓挠出声,要不是半瞎子在她后背贴了符纸,此刻怕是要冲出去在王父脸上抓挠出印子。
  姜晚冷笑:“是吗?”
  她凌晨没法睡就是托了那个被王父母状告的鬼的福。这个问题那鬼怎么说来着,王小小的死都是她父母一手酿就的。
  “讲讲吧,她死前的事。”
  王父母对视一眼,嘴巴张了又闭,一时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
  沉默了良久,终于是心理医生看不下去站了出来。他挑的位置很好,坐在门口能将帐篷里每个人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了不少。
  “做个自我介绍,我姓苏,是小小的心理医生。我和王先生王太太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王父母闻心理医生色变,脸一下垮下去,眼睛不敢看他。
  “有故事啊。”俞望泞端正了身子好奇地亮了眼睛。
  据苏医生简单介绍,在王小小第一次确诊中度抑郁的时候他就提出了要见她的父母,在她中度转重度时也提过同样的要求。
  一开始王小小很排斥,见过许多相似病患苏医生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后来病情一再加剧,他试探的提出过要和她的父母进行开解交涉,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次王小小同意了,可他的父母却并没有出现,甚至连带着将王小小抓回去关了起来。
  一直到得知王小小的死讯他都没和令她感到恐惧的家人见上过面,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可怖的家人让一个小女孩走到了重度抑郁,走向了死亡的那一步。
  苏医生盯着王父母反复摩擦的手指和虎口,平稳着自己的情绪,本着医生的职业道德开口道:“按行规,这些属于病人的隐私,不论她是否在世,都需要进行保密,是不能随意告知的,父母也不行。”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尽量在保密的基础上问一些有助于姜小姐提审的问题。”
  “王先生,我想知道她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和同龄的小孩对比,生活上有没有向你们提出不满,或是“奇怪”的请求,这里所说到的奇怪是有异于同龄小孩的、不太符合你们常理认知的那种。”
  王父母摇头。
  “她小时候很乖,很幸福啊。”
  “对,她那会可是全小区最幸福的小孩了,吃最好的,用最好的,条件比别人好不知道多少,那邻居家的小姑娘都羡慕她,学钢琴学画画还跳舞呢,读书也用功,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呢。”
  王母数起孩子的成绩脸上红润泛光,好不自豪。反观王小小,手指发颤,左手抖动着极力想稳住右手,整个身子都畏缩起来,躲在莫尧身后,指尖揪着莫尧的衣角,将眼睛捂实,不敢看人。
  苏医生低头在笔记本上翻阅着,时不时添写两笔,又或是画上两道,眼睛不时观察着他们二人。
  “这大概是她什么时候?”
  “初高中吧。”王父几乎想不起来女儿小孩时蹦蹦跳跳的模样。
  “是小学吧,初高中我就不让她上兴趣班了,影响学习,而且初中开始不就让她住校了嘛。”
  “对对对,初中后来我们就不住小区搬走了,东边那片工厂就是那时候办起来的。”
  苏医生没做表示,继续问:“她小时候人际关系怎么样,经常上兴趣班朋友应该很多吧。”
  王母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时候,做过保养的脸笑起来显得更有富态了,“多啊,多得很,经常还带到家里来,去接她的时候她那些同学们还和我打招呼呢。”
  关于王小小的小时候她那鬼朋友并不了解,它只交代了她以前过得不好,很不开心,王小小不愿意提,它也不会刻意去问。
  姜晚鬼眼扫过王小小,指头微勾,扇面张开,黑灰的阴气在扇面上窜动,久远的记忆拼凑起来跃然纸上。
  二年级的班门口,正是放学的时候,同学们熙熙攘攘说说笑笑地往外头走,她被孩子头堵在走道里。
  那孩子头高她一个头,将她堵在后门,把光挡的严严实实,伸着手等着一年级的小朋友上供零钱。她边上的小孩熟练麻木的摸索着口袋,将兜里所有的硬币都塞到那只手上,再经过孩子头手下的检查后就被放行了。
  紧着就轮到了她。
  “喂,你,掏兜,掏啊,看我做什么,给钱啊,发什么愣,听不懂人话啊傻子。”
  ……
  画面扭转,小姑娘穿着公主裙坐在小汽车后排,结结巴巴给王母说,“今天……有个小孩,放学下课不让我走……”
  王父开着车正和王母讨论新投放的生产线,小姑娘的话完全淹没在汽车喇叭的声音里。
  王母倒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以为她听到了,眼里亮起希望的光。
  只要顺着那话问下去,她就会告诉妈妈,那个小孩做了什么,只要她开口……
  小姑娘紧张地盯着王母的嘴巴,期待在声音传出来的那刻摔成碎片。
  她问,刚才站在你旁边的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钱,还让她主动和班上几个家里有钱的小孩玩。
  可是妈妈啊,她们对我拳脚相向,还咒骂欺负我。
  画面幻灯片一样闪烁着,后来的日子里恶行依旧上演。
  有一次孩子头刚收完她的钱,转身就看见王母走近来,孩子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眼神警告她不要乱说。
  这年纪的孩子还是会怕家长的,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怯了胆子装乖装无辜。
  小姑娘以为她妈妈看见了,要给她伸张正义,眼泪还没落下去,她妈妈已经先一步拉住那个孩子头,对着人家一顿夸,还让孩子头以后多和王小小做朋友。
  小孩子的希望像一盆盛满的冷水,原试图用这冷水浇灭着火的花园,没想到那冷水先将她淹没在池子里。
第120章 城隍错判
  苏医生的问话还在继续。
  “那长大后的朋友也多吗?”
  王父母对视一眼,心里发虚:“多吧。”
  自从大学以后,王小小就很少和家里头联系,他们也很少有时间去关心她的交际情况,再说他们从小就教导过要怎么结交朋友,还经常给她推荐一下优质的朋友圈。
  按理来讲女儿的朋友应该挺多的,可这些问题和女儿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王父意识到这点,直白地问了出来。
  俞望泞也不太懂,这些事和王小小的死因也绕太远了吧。据她调查,王小小大学毕业以后就和以前的朋友断了联系,当了老师以后就更孤僻了,这些信息早前就和姜晚同步过了。
  要说朋友,莫道长说王小小是因为自己的鬼朋友被冤枉了才上诉状告城隍,难道王小小真的死于她那个鬼朋友之手?
  姜晚:“你们不是把那只鬼告到城隍那儿,说是它害死了你女儿?”
  王父脸色铁青:“是有这么个事儿,那鬼整日缠在我女儿身边,仙家说了鬼伴身耗阳气。”
  “城隍爷不都判了吗,那鬼就是真凶。”
  姜晚从扇骨上拆出一支签子,随手一抛,沾满浓郁阴气的木签就落到了王父脚边。
  王父看了看坐上的女子又看了看脚边的签子,周围压抑地气氛让他不敢多问,弯腰捡起来。等到他看清签上的内容,心下惊了又惊。
  那签子上扭曲的痕迹是他女儿的字记,是她在控诉城隍错判,跪求翻案,字字句句都是为那鬼开脱,甚至还声称那鬼是她朋友。
  他对那歪来斜去的字迹印象颇深,曾几何时午夜梦回都能想到她女儿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遗书。
  那遗书上也是这样的字迹,歪歪扭扭着说她坚持不住了,世界待她不好,生病很痛苦,人间好冰冷……遗书上的内容连不成段,不像是一个教师有的组织能力,单从纸面上时而力透纸背时而虚若无力的字迹就能感受到她写下这些内容时的痛苦。
  那封信他们烧了,但内容却久久不能从脑海里忘却。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养的好好的姑娘怎么就会跳下去呢,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
  可当黄大仙告诉他王小小身边一直有只鬼缠着她,稀薄她的阳气活力,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那只鬼闹出来的,是那鬼蚕食了她的魂才将她变成这样,是那鬼迷惑她的心智叫她叛逆离家,是那鬼害得她跳了楼。
  王父出神的有些久,俞望泞伸着脖子也想瞧瞧签子上的内容:“不会是不识字吧?”
  “写什么了,给我看看。”
  苏医生将俞望泞摁回椅子上坐好。
  “为什么会认为是鬼害了你女儿?”
  “不是鬼还能是什么。”王父见苏医生没有否定鬼魂的存在,又问道,“你们医生也信鬼神?”
  苏医生扶了扶镜框,挑眉。
  他本来是不信的,可这位本不信鬼神论的俞大小姐一路上给他洗脑输出,让他对鬼神论有了些许实感。人生在世什么可能没有呢,人会没有原因地生病也会突然变好,在心理门诊里什么情况他没见过呢。
  何况,有时候鬼未必有人心可怕。
  “你知道你女儿生病了吧。”
  王母反应激烈,站到王父前头,眼神凌厉地瞪着苏医生:“我们小小一直都很健康的,就是那鬼弄得我们小小才生了病。”
  重度抑郁症,网上都说是因为他们的原因才得上的,这怎么可能,这些年不少她穿不少她吃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得上这种病。黄大仙说了,这病是鬼带来的,人也是鬼害死的。
  苏医生气血直冲脑门,胸腔剧烈起伏着,职业素养压制着本能,将到嘴边的礼貌问候又咽进肚子里。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也要憋出病来。
  这种货色的人物姜晚也判过不少,按规矩讲道理在这些人身上是最行不通的,他们固执己见,就算下了判决他们也依旧不会认错悔改,对付这种人唯有一种法子可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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