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族野心不知收敛,手段粗暴残忍,一旦成为妖王,绝不止步于此,战乱将从周边开始蔓延至三界……
她怀里的狐狸在幻境变幻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踏遍亚拉丘陵都没能找到踪迹。她只能闭上眼,咬紧牙,调动了全身血液冲破被鬼帝强行关上的鬼眼。
黑色的花钿在额间展开,她遵循了妖族百姓的祈愿,她的神识向执念的主人发出共振,试图唤起那个救主自甘堕落的魂魄。
熊族战旗被风鼓动的声音淹没在大军前行的号角声里,所过之地了无生机。
月亮上爬,丘陵的夜并不安静,篝火和熊族嘹亮高亢的嗓音庆贺着又一场战的胜利。
远方有陌生而又激越脆亮的号角响起,近仙山的一座丘峰顶上站着瘦弱的少年,身后是百来人组成的仙将前锋小队。
银灰色战袍在月光下显得清冷无情,在熊族不屑一顾里杀意逼人,纵身从丘陵被炮轰截断的边沿跃下,身骑蛟龙,长戟一扫便撂倒一众。
身法轻盈,人龙合一,在熊族个顶个的大块头间自由穿梭而过,神出鬼没的点杀,招招刺入要害。
只一人一龙便将熊族一支精锐的士气磋磨于无,狼狈逃离。
秋风萧瑟里,少年回头,眼眸坚毅,军旗在他身侧哗哗作响,整个丘陵都回响着他的名字——“池野,池野!!”
人如其名,打法又野又狂,带着肆意生长的蛮劲。
少年从来不畏惧死亡,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
姜晚站在另一座丘峰顶上旁观了整场以一敌众,心里对他的执念更不解了。
就是这样的实力让妖族结束了苦不堪言的内斗,解救了无数小妖们的性命,避免了战火的蔓延,可称为妖族救星。
这样的人,为何会认为自己是战乱的罪人?
执念幻境又一次撕裂扭转,画面走过了少年打的每一场战,和战后凄凉悲怆的族群,以及久久无法恢复的家园。
河州高地的埋伏,她作为幻境的旁观者被他部下的小将发现了,少年惊诧的神色一瞬即逝,握紧了拳头回头去调整沙盘,制定了更为精密的作战计划。
她记得,这次的对手是魔族同样年轻的将军,棋逢对手,难分伯仲,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我们将军帅气吧,他要说仙族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小将自豪地仰着下巴,给姜晚倒了碗清酒。“魔族交界,浊气重,夜里温度低,喝点酒暖暖身子。”
姜晚点着头,接过酒,没喝,眼睛盯着远处专注深思的少年将军。
这时候的池子时已经从先锋爬到了能指挥全军的将军。这一场战若胜,高地两边的百姓将免于魔族侵扰,若败,仙族将连失河州高地和周边大小五块版图。
“魔族那群人就不是个东西,战打到哪里就掳哪里的姑娘,还装清高来谈判,我呸,咱将军一把银枪长戟就能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小将是巡山的时候发现的她,非认为她是被魔族掳去又自己逃出来的可怜姑娘,将她带着回来了。
小将在火边将双手烤热才脱下为挡浊气而捂得严实的战袍,露出的脸姜晚很熟悉。
姜晚有些吃惊:“仲奉仙君?”
眼前人和仲奉仙君狐狸般圆滑精明的脸有七分相像,相差的几分就是那份圆滑和精明。
眼前人要更正气,更意气风发些,满眼写着为族群争光,要拼出一份大事业,打出一片名声来。
他原来是池子时手下的兵?
“啊?你知道我名字?”小将眼眸亮闪闪的,又慌乱地摆了摆手,“姑娘大概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什么仙君,可不敢高攀了。不过能和仙君的尊号同名也是在下荣幸。”
“你一直跟随着将军?”
“池野将军第一次领兵时我就在了,我可是他最得意的部下,誓死效忠。”仲奉拍着胸脯,自豪极了。
“亚拉丘陵那次?”
“对啊,那一段身法,嗖嗖地,一下就把那群笨熊打趴了,毫不威风……等下,你怎么知道?”仲奉眸光冷下去,手摁在腰间的袖珍弩箭上,警惕地打量她。
她没有仙骨,也无妖魔气,让仲奉一下就傻眼了。
“你你你……是个凡人?”
“不对,凡人如何能出现在此,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晚还在思索如何回答,幻境里她不会死伤,但她不确定她的回答会不会影响池子时执念的走向,万一适得其反,让他越陷越深,入了魔……
仲奉没等到答案,因为号角声响了,他探究地扫视了这个身份奇怪的女人,但又在心里把她告密的可能性打消。
若是魔族放出来的奸细,将军一定能一眼看穿的。
姜晚被仲奉交代给了其他人,她看到了被仙将们解救的其他少女,她们报团瑟缩在角落打着哆嗦。两相比较,她面对这些杀伐戾气的将士们确实太过冷静了。
姜晚没看见这次交锋的战况,黑夜迎来了日出,又等来了落日,出战的仙将依旧没有回来,两方胶着,唯有后勤的仙官来回踱步,苦等信号。
她不知道这是战役里的哪一天,是刚刚开战,又或是最后一日。她知道战役的结局,可依然跟着这些仙官一起担忧。
她见过狐狸满身的伤疤,深深浅浅的,纵横交错的,新旧交叠的,都是在刀光剑影里来的,不知道是伤了多少回,又多少次从死亡边缘被救回来。
心疼,担忧,这是一个阎罗不该有的,可她无法控制肆意滋长的情绪。
空缺的魂魄被一点点填上,她好像真有了常人的七情六欲,有泪珠汇聚在眼眶打转,那感觉很奇妙,像是自己的命盘上也长出了羁绊的红线。
“又是平手,又得再撑半月。”仙官手指翻飞,解读了前方法术回传的密语,又将指令传达到各仙将耳朵里。
池子时回来了,他和他的亲兵部下满身血渍。
姜晚远远看着,他坐在将士正中,盔甲卸下,里裳脱了一半露出结实的肌肉,左肩一道骇人的伤口正在流血。
随军的仙医已经麻木习惯了,动作麻利地上药,包扎。
“大阁想要声东击西,好让这些难缠的魔军往南都支援,您怎么看?”
池子时突然抬头对上姜晚的眼,凌厉的眼神越过数米探进她眼里,满带破敌将军的杀气。
“遵军令,我们争取速战速决。”
他们回击得很快,天未亮就开始了部署。大军分了两波,左右出击交错诱敌,打出迷惑阵势拖延时间,魔军小将从容应对。
过了午后,魔军阵势越发迷惑,尤其领军小将突然没了踪影,可仲奉带领的仙将无一慌乱。
消失的魔族小将在山脉腹部遇上了池子时带领的小部队和被要求带上的姜晚。
“将军打仗还带美人同行,真是好雅致。”
池子时缩了眼眸,辨别这话里的意思,并不搭腔。
一柄长戟在他手里亮相,二人对视良久,默契交锋,过数十招,有进有退,实力相当。
日落黄昏时,二人同发一击,冲力将两人分开,退至两边。
魔族小将军仰头大笑,随手将长矛扎入石头里,直呼畅快。
“喂,如果没有战事,你我一定是知交好友。”
池子时没吭声,捂着胸口喘息。
如果没有战争,天下有好多人能不因族群关系而失去知交好友……
姜晚不知道这次又是哪句话,哪个点触发了,幻境又一次开始波动,愈发剧烈,天崩地裂,整个幻境都扭曲了。
怕是堕魔的前兆!
“池子时!”
幻境完全崩裂前,姜晚艰难顶着空间撕裂的压力奔向他。
她想抱住他,告诉他,战乱从不是他的错,错在挑起战争的人,是他结束了这一切,带来了和平发展的时代。
他,是救世的人,绝不是世人的罪人。
仲奉:老大三界第一
元旦快乐!!
昨天年会聚餐,没时间码字。有在吃码字加速包了,因为身体受不住不能连续喝咖啡,已经争取做二休一了。
向胜利的曙光猛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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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无烬渊
执念幻境稳住了,画面不知又飞跃到了史书上的哪一页。
冰封千里的雪地里,姜晚随着逃亡的人挤入城内的庇护所,城里的浊气比外头更甚,应是魔族地界的一角。
这个时期三界遍地都是战乱,人们早已麻木,眼睛被泪水冲刷地聚不上焦点。
大家木讷地机械性地挤入安全区内,相互靠拢着。彼此的呼吸和体温提醒着对方,他们活下来了,在这些顷刻间就丢了性命的黑暗日子里短暂的活下来了。
他们活着,又或者说暂时活着,迟早要死,或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又或是在族人对食物瓜分的争抢中。
这里没人哭嚎,他们的泪早就流光了,此刻只沉默着等待某日死亡的到临。
姜晚用做旧的斗篷将自己裹紧了些,她跟着人群走了很久,一天或是几日,具体过了多久并不能实际估量。一方面是因为在执念幻境里,画面翻阅得很快,一方面是魔界背光,分不出日夜。
一路过来,路上都是闷头赶着路的流民,还有少数临阵脱逃的魔军,换了装束包裹严实混在人群里。
她缩在暗处不做声息地观察着,试图找出执念的破口,结束这些重复假设的梦境,唤醒执念主人的神智。很遗憾的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连池子时或是他下属仙将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们这批流亡的人入到庇护所还未喘息多久,城外就响起了冲锋破城的号角。
刚刚安定下来的这些人又立刻起身往魔界更深处逃亡,他们擦过姜晚的肩头往前挤着赶路,只有姜晚回头往城外望去。
这次她先隐了身形在角落里旁观。
魔军与仙将交手,两方撕扯对碰,魔军有地形优势,又有地下涌出的浊气作掩护,仙将倒落了下风。
一日啃不下,仙将便在城外设了屏障防护,搭起来了帐篷,长久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彼时魔族已经在三界多地发动了战争,苍生都需要一个机会来让魔族停下杀戮的步伐。
妖族除了要对抗魔族的进攻还要清扫小范围内斗,对此有心无力。而仙界有了池子时这一员后起之秀的猛将,再无败绩,用来调配魔族火力再合适不过。
但苍生要的仅仅是吸引火力,而非是再一场没完没了的战事。
仙族并不会放过这个打着好听名义的进攻,他们对这个年轻小将的实力非常自信,这是千载难逢的打开魔族边关要塞的机会,他们怎么舍得放过。
他们给池子时下的命令是,拿下苏达丘陵,拖到魔族其余大军回朝。
拉锯战的第三日,城破了。
这会的池子时已经是能领率千万仙将的主帅,他的战甲也换成了玄铁铸就的,坚不可摧,可抵腐蚀的魔气,满是权利与身份的象征。
他站在蛟龙之上,长戟直指中城的高楼,一声令下。
“城中老弱妇孺不可动,有降者拿下候询。”
魔族内部组成很是复杂,他们有多个族派分首治理,互相联盟又相互制约。因为地表蒸腾魔气的原因,魔族可居住的地方有限,单是苏达丘陵就盘踞了戈林十六部中的八大部。
于是破城,只是此战的第一步。
苏达丘陵的地况远比亚拉丘陵的要复杂,沟壑交错,瘴气弥漫,加之没有足够的光照,先锋小队要完成探路再完好的回去复命是件绝对艰难的事。
戈林八部之间的感情并不牢固,利益上却很紧密,盘据地异常分散,若是两相联系,进攻时很有可能遭遇背后突袭,致使他们想要进攻也变得十分困难。
攻克城门在这些面前倒成了开胃小菜一般容易的事儿。
池子时夜里守着沙盘和部下探讨,白日同魔军斡旋,甚至有时黑夜也要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反复地用之前魔军惯用的手段折磨他们。
破城的第三日,牺牲了数万的将士,终于打掉了其中最难攻克的两个部落,也终于等来了魔族大军从各战地抽身回防的消息。
至此,城中并无一人举降,外城已成了死城。
又两日,夜,天界大阁终于传来了消息,压境进攻的军令。
“主帅,蜗居城中的戈林八部已打掉一半,他们的主力军都在外主战,就算现在动身回防,我也有底气在那之前能拿下整个丘陵。”
“老大,后勤实在吃力,这战不能拖。”
“可大阁下的军令明显是要我们往勒亚山谷打,单是在这儿斡旋就已经折损了很多兄弟,那地方浊气吃人,底下的弟兄们吃不消的,战还没打起来就要倒一批兄弟。都是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不同意。”
“先别说新下的军令了,老子搁这儿打这么久,那些龟孙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早他娘说的回防呢,回哪去了,他奶奶肚里头吗。”
“老三,仲奉好歹也带你读过几本书,你怎么还满口粗鄙?”
“唉,打仗呢,又不是去瑶池赴宴,说话有老子的大刀好使儿?”
低沉的围谈因为玩笑话活络起来,在座的都是跟着主帅征战多年的亲兵副将,今夜要给手底下的兄弟们一个明确的答案,速攻,或是继续保守拖延。
正直霜寒,天气越发的冷,魔界底下的浊气正是鼎沸时,仙将们难以消化抵御,倒下了一队又一队,久战始终不是个办法。
“除了进攻的军令没有别的了?”池子时捏着兵符神色沉重。
副将摇了脑袋,借着火光将虎皮地图翻出来看了又看。
虎皮染了许多血渍,黑砂石刮下的划痕因为多次摩擦少了许多线条,整个地图只有大致轮廓是清晰的,其中细节都用了各种符号代替,已有多地被仙将们攻克,少数几处魔窟占了地理优势久攻不下。
池子时挑起一旁的长戟,擦拭枪身,长指在沙盘上方一点,一枚枚插旗在沙盘中变换阵型:“清点好人,明日拿下西边魔窟。”
“老大,我们不等支援了吗?”
“等不了,陷在战乱里的人等不了。魔军笃定了我们不会速攻,而兄长要我做的,是施压,是逼迫他们撤军回防。”池子时将仙军大旗插在丘陵最高点上,指风凌厉,整个沙盘的旗面都晃动起来。
“我去整队,打快速战,咱可都是好手。”
“仲奉受伤,他后勤,我顶上。”
“阙哥,你这小身板能行吗?”
“看什么,你这千斤甲老子也能一手扛仨,你以为后勤好干啊!”
“哈哈哈哈……老大,他居然会说大话了,肯定给老三带坏了。”
“胡说什么呢,老子板板正正的,从来都不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