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今天考编上岸了吗——朝朝意晚【完结】
时间:2024-04-30 23:02:34

  姜晚幻化成随军的仙将模样,给几位副将满上酒,又退到一边。
  学史料时,听池子时讲这一战役,她只觉热血沸腾,杀伐快意,领军的战神用兵用伎都为一绝。可在幻境里,作为“亲历者”看着战乱下的城池,无论是战与应战的哪方,都令她感到无比窒息。
  她的视线落在池子时手中的战令上,她不敢想,若三界没有一个这样的主帅,没有人能让魔族生畏,没有人能阻止战火延续……三界会有多少魂魄因战乱消散于无,多少个人生就此腰折。
  幻境并不会按着正常的时间流动,随着幻境主人的执念波动,往往上一刻在黑夜下一瞬就是白日,有时姜晚刚转过身就会差点撞上冲刺而来的刀剑。
  不过是出神的片刻,幻境已然翻过好几页,她在池子时身后,站在魔窟外。
  蛟龙体力不支地倒在池子时脚边,躯干上伤痕累累,足下更是血肉模糊。
  约莫几分钟以前,她还见着池子时身骑蛟龙,挥着长戟从容应战的卓越身姿,此刻,那位主帅也已是满身血污。
  他疲惫不堪的身影有些恍惚,视线再往下挪去,才发现他跟前还跪着两个魔族少年。
  少年口中咿呀呀讲着什么,姜晚听不懂,环顾周围的将士,人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苏达丘陵一役究竟被隐瞒了什么?
  “我呸……老子打了这么多场战,还,还没见过这么虚伪的走狗。”有将军被两个仙将用竹凳抬上来,姜晚认的,是副将们口中的老三。
  老三断了只胳膊,胸口血糊糊的两个大窟窿,血从黄纱布里渗透出来,脸上的刀疤拉到耳后,还努力扯起安抚将士的笑,嘴里却在骂。
  “要不是老子发现的早,后半坡藏着的人也要给杀咯。入城的时候老大就说了,不准对战俘动手,不准对…咳咳…战俘动手,耳朵给狼人咬掉啦还是给浊气烧了?那些老头给你几个什么好处,啊,叫你们,叫你们背叛主帅!”
  说到激动处,老三咳得弓起了背,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血咳停了,气还消不下,竟伸长了脚要去踹人。
  他要踹的是被捆仙绳五花大绑起来的小队人马,仔细数数也有十来人,个个面貌姣好战甲完备,毫无被浊气侵蚀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战场厮杀的人。
  那些人是大阁精挑细选,混入大阁中的心腹,表面上听从池子时派遣,实则时时将情况回报上去。
  苍生苦战,魔族百姓又何尝不是,哪里有不降之人,总有逃不走的老弱妇孺和怯弱的百姓,他们降,却被这些大阁的心腹暗中绞杀。
  “为什么?”池子时长戟第一次指向自己手下的兵。
  强大的气场让那些人哆嗦着求饶:“我说我说,他们他们要苏达丘陵,要您拿下整个苏达丘陵,还还要您打下勒亚山谷……”
  “仙尊觉得,带兵者心怀仁善,是大忌,是隐患,要我们帮主帅……”
  “求降书信早就递交大阁,但其余战地的魔军都还未退回魔界,仙尊是怕您撤兵,魔族背信负义。”
  “难道要天下独仙族一支才好?我等都曾是战俘,此刻不也跟随了主帅?”
  “他们做了什么滔天祸事,要被赶尽杀绝,他们也不过是战事的受害者。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结束战乱的吗?”
  越来越多的仙将站出来斥责他们的行为,谴责大阁的作为。
  有人爬上了高地,将刚插上去的军旗拔下,有人将魔族少年扶起,有人解去盔甲,叩拜死去的弟兄……
  这场战,他们失去了三十六万五千一百八十位将士,那都是他们亲如手足的兄弟。
  月初的活来了……不想干活
第136章 无烬渊
  幻境颠倒翻覆,眼前的人物骤然消失不见,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是过了多久,有星星点点的雪花从上空落下,微弱的光亮在地平线上升起,照出仙山的轮廓。
  光亮打在姜晚脸上,刺眼得令她有些恍惚。
  她的神还在昏天黑地的苏达丘陵里,陷在那片昏暗无光,没有生机,如沼气般吃人挫骨的魔气里,一颗心跟着战事上下浮动。
  她为那些被残忍屠杀的魔族妇孺愤恨,为被蒙蔽消息而牺牲的将士痛惜,为受欺骗的主帅心疼,为在背后操纵战事,视性命如草芥的仙人不齿。
  池子时待将士如亲生弟兄,行军时与他们同住同吃,担一样的苦,享同等分的福,到头来竟遭自己的部下为一点蝇头小利背叛。
  这种人,若是落到姜晚手里头,按律有百八十种刑法叫他们生死不能,到池子时那儿却只有一句军法处置。
  杀敌果断的将帅待背叛他的将士心竟软了,叫姜晚有些看不懂他。
  又或者说,她其实一直没看懂过这只狐狸,他奇怪又矛盾,行事想法都让人捉摸不透。
  姜晚之前的注意力不怎么落在他身上,现在冷静下来想,他的所有行为都不太统一协调,更像是拙劣的模仿拼接,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性。
  他会学妖族受伤示弱让人放下警惕心,也会学魔族恶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还学过的莫尧的动作神态,甚至语气习惯。
  ……
  抛去这些,他是只什么样的狐狸,姜晚想不出来。
  他们相处了很久,也曾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却好像并没有真正认识到他过。
  她想的出神,被几个叽喳的老头打断了回溯的思路。
  这时她才发现,她被执念的主人扮成了小仙娥,捧着托盘候在几个仙人的后面,执念主人的强大操作力让她无法挣脱束缚,挪动不了一步,也无法发出声音。
  只有脖子可以小幅度的抬高,透过几个老头的缝隙,她看见了半个身子没在水里的池子时。
  池子时卸去了战甲,只剩单薄的里衣,跪在泉池里,双手用力地揉搓着。
  战甲上沾染的血渍被仙泉水浸润冲刷,不知是战甲上残留的血,还是池子时伤口崩裂而流的血,清澈的仙泉水竟被染成了一汪血池。
  仙人不敢上前,人人低着脑袋。
  “池野。”温润的女声在天寒地冻里响起。
  仙人们都回头去看,矮身行礼,有序退下,姜晚依旧动弹不得。
  来人是燕桦仙子。
  她的模样大变了,亭亭玉立,身姿窈窕婀娜,不变的是她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亲切。
  她步伐缓慢又轻盈,由三四个仙娥簇拥着来到仙泉边上。她看见了池子时身上新旧交叠的伤,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又勉强舒展了些。
  想是她也听说了主帅提着长戟踹开了大阁的门,质问众仙的事。她蹲在池子边,温声道:“魔君已经答应退兵议和,以后都不会打仗了。”
  池子时搓洗战甲的手都发了颤,依旧没停下,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坚硬的战甲上,融入血池中。
  他咬着牙,隐忍着杀意:“他们要你和亲,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错要你来偿?”
  “子时,我换一纸议和书,再值不过了。”燕桦仙子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仗打的多了,杀红了眼,天帝现在变得连我都觉得陌生。大阁里鱼目混珠,有人主战,子时,往后你在他身旁,多提醒些他,别叫他入了歪道。”
  “阿姊,仗是我打的,戈林八部是我灭的,他们要说法,把我交出去就好了,阿姊……”
  池子时发红了眼眶,手死死拽住燕桦仙子的手腕,将仙子白皙的皮肤捏红了也不肯松开。
  他一声声带着哭腔的阿姊,像个惨遭抛弃的小孩。
  姜晚跟着揪心起来,她大约是有点懂这种感情的。
  燕桦于池子时就如姜淮于她,那是他们生命中的光,那光亮是不可替代,不能被抹灭的。
  谁都能想象,魔族要一个仙子和亲,背后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玩弄她却不会让她死去,有仙族令人愤恨不齿的行径在前,天帝和大阁就算知道和亲的仙子过得不好,也不能为她声讨撑腰。
  就算仙子死在魔界,他们随意找个理由就揭过了,反正议和书已签,三界苦战,仙族为保声名是断不会因为一个仙子出头挑起战事的。
  池子时作为从无败绩的主帅,大阁自然不会推他出去受罚。
  而燕桦仙子,就是他们最好的牺牲品。那是天帝的亲妹妹,血统尊贵,完全能代表他们对于和亲一事的态度,还能赢回来些好名声。
  为了那纸议和书,顶着三界六道所有人的目光,大阁那些虚伪之徒根本没给燕桦仙子拒绝的机会,她若说不,就是三界的罪人,不愿议和的罪人。
  于是,她只能选择点头。
  燕桦是如何死的,姜晚不知道,史书上不会记载,池子时的执念也没有告诉她。
  画面一帧帧滑过。
  燕桦仙子大红的嫁衣和那日翻涌的火烧云很配,池子时洗净的战甲亮得反光,长戟立在南天门入口处,一双狐狸眼如狼似虎,恶狠狠地盯着接亲的队伍。
  燕桦的死讯传来,他又是如此装扮将大阁的仙人通通挑翻在地,甚至略过了想要阻拦他的人,提着长戟轻而易举入了天帝的宫殿,寒光闪闪的长戟毫不犹豫就怼上天帝的下巴。
  姜晚正吃惊着,画面忽然模糊起来,有一股力在拽她,要将她强行拽出执念。
  “小殿下,小殿下醒醒!”仲奉仙君包裹严实,拿着借来的法器怼着姜晚的额心,单手挥舞着招式,心里慌乱如麻。
  姜晚只觉眉心被怼得发疼,抬脚要去踹他,脚快挨上小腿,想起那处有旧伤便停住了。
  她还没破开执念就被强行打断,现下语气满是烦躁:“不是让我自求多福,你进来做什么?”
  “鬼帝到处找您呢,白芋一下就把我卖了,您要是在这儿出了事,他们非把我魂磨了。”
  仲奉仙君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鬼帝这尊大佛忽悠走,着急忙慌就进来寻姜晚了。老大的事能慢慢来,可姜晚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他可就比老大先一步被送走了。
  “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算了,我先送您出去。”仲奉仙君从自己身上解下来一件斗篷就要给姜晚包上,手上忙活,嘴里也忙,“我喊了仙医,一会儿出去先给您做个检查,有什么不舒服的您一定要说,可别瞒着……”
  姜晚皱着眉头拂开他的手,往后退开两步。
  “你卖了我?不对,他要是知道,就追到里头来了,所以你把我强行拉出来做什么?”
  “您与鬼帝势如水火,小仙哪敢把您卖了。但您真不能在这儿久待,这儿到处是残缺魂魄,戾气重,执念深的,万一伤了您,小仙怎么向鬼帝交代。”
  姜晚不满地嘟囔:“有什么好和他交代的。”
  仲奉仙君不知想起什么事,苦笑着扯扯嘴角:“谁都知道鬼帝把您当闺女宝贝,他最紧张您了。”
  “我进来多久了?”
  仲奉仙君神色紧张起来:“有一日半多,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了,你出去吧。”说罢,姜晚沿着石头甬道继续往里头走。
  “您,您上哪去啊?!”仲奉仙君瞪大了双瞳,脚确是不敢贸然往前的。越往里去,执念的影响越大,他怕身上这几片布难顶,也将他拉入深渊里去。
  “破执念。”
  姜晚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叫仲奉好一阵诧然。
  他请姜晚来,只想着或许能让老大从渊底走出来,至于那个会叫人入魔的执念,他是想都不敢想。
  不敢想她会提议破执念,也不敢想折磨老大几百年的执念真能有被破除的一日。
  人已经没入渊底,他再追也来不及,只能在心底祈祷,希望阎罗成功,以及两人都别出事。
  姜晚是在渊底的一处木屋前找到被梦魇住的池子时的。
  她在周边转了一圈,木屋里只有一张木床,木屋外头是潦草疯长的草木,只有池子时打坐的那颗大树还算能瞧。
  她在池子时身侧坐下,掰开他紧握到变形的手,将冰冷的手塞进他手心。她闭了眼,放松身子,尝试再次进入他的执念。
  再入幻境,姜晚成了更透明的游魄状,飘荡在一处空旷的大殿,大殿中点满安神静心的熏香,香烟袅袅升起,迷蒙了眼。
  “棋局难解?”
  老者慈善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熏香迷蒙的烟雾散去一些,姜晚才能看清殿中的人物。
  那是个小孩,跪坐在蒲团上,右手执白棋,紧盯着面前的棋盘,久久下不去手。
  老者笑着,抚着下巴的长须,弯了眉眼,满目慈爱地看他。
  “师父,徒儿不会。”
  “哈哈哈,好问勤学,是好事。”
  小孩眨眼成了眉目清秀的少年,唯一不改的是那紧蹙的眉头,盯着棋盘发呆。
  老者还是那个问题:“棋局难解?”
  少年的回答变了。
  “师父,徒儿觉得不对。”
  “哪儿不对?”
  “河滨两道是妖族活动的重地,不可开战。”
  “谁也不想开战,为了苍生,我们不能不应战。”
  老者语重心长地给少年科普应战的必要性,念叨战事对三界苍生的危害,末了拍着他的肩头,将战火燎起的地方指给他看。
  “你要成长,要强大,要为天帝分忧,要扛起仙族的未来,要肩负维护三界安定的担子。”
  少年的眸子亮光,有些崇拜又有些担忧地盯着老者。
  姜晚撸了袖子,冲过去想将那老头踹倒,碍于她透明的身体,一脚踹了个空。
  原以为这狐狸被救后在仙界被教了什么正直大道理,没想到竟是一流程洗脑包,真是欺负孩子小不懂辨别。
  她对着老头打了套空气拳泄愤,转头时那少年成了身披战甲的主帅,眉目冷淡,眼底满是麻木疲累。
  他眸光散漫,周身仙气凌乱,夹杂着戾气,那柄长戟将面前的棋盘劈成两半。
  “老师参悟神道半生,真的悟透了吗?”
  姜晚:那糟老头子,坏得很
  大概是23年整年过的太过混沌,我昏昏沉沉的魂终于觉醒了,这些天来感觉到脑子无比清楚,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接近正常人过,也从没有如此富有生机与活力,所以趁着脑子醒着,库库写,猛猛踩油门!
第137章 无烬渊
  那老头面上不露一丝异样,衣袖一挥便将破损的棋盘连带棋局一起复原。
  棋子将残局填满,白棋被逼入绝境,再无转圜,输的彻底。
  弘和仙尊笑着,眸底的慈善掺了戾气,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手,在棋盘边上敲了两下:“你看,重来一次,结局依旧如此。”
  棋盘上的局变化成了空景,里头赫然出现池子时这一生过往的种种,是执念幻境里姜晚所见的那些。
  还有她不曾见过的,池子时做的不同选择的幻境走向,唯一不变的是燕桦的和亲与死讯。
  姜晚心头盘踞了个更为吃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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