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夏诺多吉【完结】
时间:2024-05-02 14:41:24

  老太太却说:“姜辞还年轻,多识人,特别是男人,有好处的。而且她机灵、漂亮,又不落俗,懂欣赏的男人都会多看她几眼。我们家边骋就特别爱跟她玩儿。”
  边二公子那点花边新闻,戴女士从前不甚在意,后来姜辞跟他走得近,她特地上过心,她粗浅判断,姜辞压根不是边骋的菜,边骋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用不着焦心了。
  至于边策,那就更不用她烦神。且不说老太太拿边策当家里的定海神针,亲事上绝对不会随意,就拿两个年轻人自己来说,边策那样的眼界和气度,姜辞在他眼里怕连只扑棱蛾子都算不上,而姜辞也不会对他这种性子的人感兴趣。
  没有哪个姑娘比姜辞更识时务,她对征服异性毫无兴趣,也不会轻易被谁俘获真心。她喜欢谈恋爱,喜欢热闹,却也知道,爱情是海市蜃楼,她只爱这份热闹就好。
  老太太没明说,戴女士就装傻。讨巧的是,之后的一段时日,姜辞自个儿跟边家兄弟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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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姜辞在一个正经场合遇见边家两兄弟。兄弟俩西装笔挺,往哪儿杵都是惹眼的风景线,也不知要等多久,他们身边那些斑斓的色彩才甘心散去。
  跟兄弟俩的这场交情是姜辞先冷下来。边骋带她看孙之净起高楼那事儿算是给她上了重要一课,阶级之间的门槛梗在那儿,她要继续凑那份热闹,就真只能做个无用的花瓶。
  她的确能跟着边骋见些世面,却见不到边策几回。边骋是个好玩伴,但也只能做个玩伴。这个玩伴前段时间有了新欢,这也是她识趣冷着他们的原因。
  等了不到三分钟,姜辞的耐心就用尽了,想着不搭这话也罢,抬脚就走人。
  她人走到会场外面,收到徐翊宁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的,脑中忽然就闪过边策那双洞察一切却以漠然示人的眼睛。
  没劲透了。
  她回徐翊宁:今天累了,改天再约。
  “姜辞。”她刚要往停车场走,被散了热闹的边骋叫住。
  她回头,抬起手掌挡住头顶的太阳,“好久不见啊。”不耐烦的神情是一点没遮掩。
  边骋巧笑一声:“刚刚瞧你在走廊上站了会儿,还以为你在等我呢。是我自作多情了。”
  才个把月不见,说话就变成这副腔调了,姜辞格外没有应付的心情,干脆想说什么说什么,“就是等你们呀,可等着等着就不想等了。”
  话说完,余光扫过边策,心里又懊恼,觉得“等”这个字真讨厌,一下子就让她的记忆飘回十多年前。
  边策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她在忙什么怕是他们早就听说。成了边家两公子“弃子”的她,忙着被徐太太的漂亮侄子“蛊惑”。
  “能忙什么,瞎忙。”姜辞回北方好不容易养白,并不想再晒黑,说话间往阴凉地里挪步。
  “行,那你忙。”边策不随她过去,转身下了台阶。
  这是什么无脑荒唐又敷衍的对话?太阳光里的那点躁意通通浮上姜辞心头。她自诩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好多天没像此刻这么烦闷过了。
  边骋看出点端倪,问她:“恋爱谈得不顺利?”
  她哪里谈恋爱了,找个新玩伴罢了。她反问:“你呢?很顺利?”
  “我谈恋爱了?”边骋讶异。
  既然都是寻个乐子,谁也别挖苦谁了。姜辞冲他歪歪头:“你大哥等你呢。”
  边策站在台阶之下,朝台阶之上攀谈的两人微微侧身。姜辞只瞧得见他漆黑的头发和半张脸,忽然幼稚地想,这算不算是她在居高临下?
  上了车,边骋对边策说:“这姑娘怪得很。”
  边策没搭腔。他知道,她是心生挫败了。
  一个月前,他在孙之净那儿瞧见她的车了。她坐在车里,看着那片工地发呆,身边空无一人,她眼睛里那点情绪终于不再像是清晨的雾气。
  那一刻她反而是鲜活的。
  她守着那么大的家当,就此躺平,这一生会安乐无虞。可她受勤奋且朴实的父母影响太大,心里暗藏一份抱负,她知道她必须还要往名利场里踏。
  她懊恼的是,她自己也知道,现阶段的她像只无头苍蝇,只会耍些连她自己都瞧不起的小聪明。
  学习自洽的阶段,总要被外部世界消磨点什么。
  他让边骋带她玩儿,不全然是冲着老太太那份交代,还因为他生了几分好奇心。
  他是个在被外部消磨时,擅长搭建新防御体系的人,令他好奇的是,他发现姜辞骨子里跟他有几分相似。
  他跟姜辞是全然不同的两种环境里滋生的产物,相交的某些特质会吸引他去追根溯源。
第6章
  姜辞又约了徐太太两回,徐太太都以事务繁忙为由拒绝跟姜辞见面。梁子淳的签名照徐太太倒是记得,托徐翊宁带给姜辞,还不只带了一张,而是带了七八张。
  一张是珍贵,多了就显得廉价了。徐太太简直把打发“土包子”的这点心思摆在明处。姜辞宽慰自己,如今欠钱的才是老大。
  学费退不回来,借出去的债也要不回来,连这些杂事都办不利落的姜辞,又一次把边策送的那幅《清心决》翻出来看。
  还真是好东西,姜辞越看越清心寡欲,心气儿变得寡淡之后,她决定学一学“高人们”的作派。
  这天边策收到姜辞的微信,姜辞发来三所高校的金融管理研修课,请他帮忙做选择。
  姜辞:您要是觉得我目前的能力听这些还很吃力,也请您直说。
  真会给彼此找台阶。一天后,边策回了个地址给她。
  姜辞一看名字,该是个雅致清韵的地儿,问:需要穿的很正式吗?
  边策:随意。
  确定赴约的时间后,姜辞又问:您会带其他女伴吗?
  半晌后,边策正儿八经地回:带,要不你别来了吧。
  多此一问,姜辞是故意的。她逗他,是以为他压根懒得搭理她。
  徐翊宁的消息发晚了,他同一天晚上有演出,邀请姜辞和姜辞的朋友们去看,姜辞已经先约了边策。
  姜辞客套:“我忙完要是你演出还没结束,我就过去。”
  徐翊宁的语气非常失落:“真不能推了你那边的事吗?这场是今年最后一场了,你还没看过我在台上当男主角呢。”
  那你先让你姑姑把欠我的钱还了!姜辞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对徐翊宁生了厌倦的心。
  皮相再好也不值当了。她看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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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边策的约前,姜辞做了些功课,最后穿了得体的日常装。
  去的路上就开始下雨,她没带伞,想着到了停车场,跑两步,估计也淋不了多湿。可当车驶入停车场时,忽然暴雨如注。
  餐厅离停车场最近的位置都有三十来米远,还要经过一小片竹林。姜辞算是寸步难行。
  她想在网上搜餐厅的电话,打电话向工作人员寻求帮助,但别说电话了,她竟然连餐厅的名字都搜不到。
  折腾了会儿后,她看了看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就要迟到。最后,她心生一计,从后座去后备箱里翻出一块露营时用到的天幕。
  边策撑着伞站在廊下,浅灰的衣衫跟被淡墨泼开似的,跟身前身后清雅的景致几乎融为一体。
  看见翠色的竹林里出现个裹着麻布的人儿,他轻蹙起眉心,抬脚下了台阶。
  “您在等我?”除了鞋袜,姜辞哪儿都没淋湿。她摘了身上的东西,自个儿先感慨好在形象还在,“差点儿就要给您丢人了。”
  边策这才看清她披在身上的是一块天幕,很大,湿透后就更重了。他本想问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请他去接她几步,瞧她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便什么也没问。
  两人走到厅里,姜辞又问主动他:“边先生,如果我刚刚打电话给您,您会去接我吗?我是说您自己去,不让这里的工作人员帮忙。”
  她对边骋直呼其名,却对他一口一个“边先生”,一口一个“您”。
  “你觉得呢?”边策觉得这是无意义的废话。
  姜辞眨眨眼睛,说:“那我就当您会自己过去接我吧。”
  边策挪开视线,请工作人员拿来干净拖鞋,“换好后自己过来,左转第三间。”
  “穿拖鞋进去不好吧。”姜辞犹豫。
  “你想湿着鞋袜进去也行。”关切送到,剩下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
  太难打交道了。姜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着?”边策听不得谁叹气,回头看着她。
  姜辞耸耸肩膀,忍不住问:“您有女朋友吗?”
  她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聊天的节奏异于常人。边策轻轻拉了下唇角:“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在等你吗,是啊,姜辞,雨这么大,我不等你等谁?”
  哦,其实是会的。只是懒得用到她身上罢了。
  姜辞鼓着脸,扭头去看雨。姜辞啊,看见没,人是会变的,你可千万不要再高估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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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姜辞,在场的都是男士。姜辞没想到,边策是这里头是年纪最小的。
  坐在主位年纪最大的那位,头发花白,笑起来慈眉善目,姜辞总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爷爷。
  来之前姜辞设想过边策对她的介绍,比如“带个小孩儿来见见世面”这种随意但应景的大俗话,或者“我一个朋友”这种言简意赅点到为止的普通介绍。她万万没想到,这样正经的场合,边策竟然只是领她进去,安排她坐在他身边,并未用任何话语引导她跟在座的人打招呼。
  大家正聊一件近日发生的趣事,典故频出,妙语连珠。瞧见姜辞,都只是客气颔首,不问来历。
  这算是一种默契?是不想影响了雅士们交谈的氛围还是她压根不值得被在座的人记住名字?
  算了,想多了头疼。总之这样的局跟边骋带她玩过的场合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性质。
  边策本就话少,又是小辈身份,甘愿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姜辞心绪定下来后,学他这副谦卑又气定神闲的模样,喝几口茶,听几耳朵妙谈,感受他当下的心境。
  趣事讲完,他们又谈时事,虽然在场的姜辞一个都不认得,但从他们的交谈中,姜辞大致能识别他们的身份或所从事的领域。
  再往下听,听到一些关键点,姜辞消沉下去的那股子心气悉数回到胸腔里,她顶着她两颗冒精光的眼睛看向身旁的边策,他仍是那副恭敬又散漫的公子哥样儿,可眼睛回给她的情绪有了声色。
  边策看姜辞一眼,往她餐盘里搁了块儿茶点,示意她多用点脑子。
  姜辞不敢碰手机,又觉得从包里翻出笔记本的行为显得有些愣头青。纠结之后,决定还是信赖自己的脑容量和记忆力。茶也不碰了,边策也不看了,一双眼睛跟着开口说话的“师父”走,一字一句都不想遗漏。
  也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茶水续了几遍,点心换了几道,姜辞好久没这么认真应对一个只是闲谈的场合了,她只觉得从前她想结交资源的心性在此刻显得十分廉价。
  她也彻底想明白,为什么进门时边策无须向众人介绍她。
  他们交谈的内容对她而言值千金。
  散场前,那位头发花白的长者经过姜辞时,递给她一张名片,“下个月来上我的课吧。”
  姜辞受宠若惊,回神看了肯定事先就已经向众人推荐她的边策一眼,边策隔着一段距离回视她,眼底情绪很淡,像看一场云烟。
  一开始,姜辞把边策想俗了,眼下觉得自己怎么诚恳道谢好像都不显真诚。她想了又想,最后对边策抱拳,说了声“谢谢老师”。
  “我可不是你老师。”他更没打算教她。
  “可你不喜欢我叫你边先生。”
  “叫名字。”
  “边策?”姜辞摇摇脸,“不行不行,太怪了。”
  工作人员送来姜辞已经烘干的鞋袜,她坐在凳子上穿,边策没急着走,倚在几步外的小窗前等。
  姜辞赏看这个男人的侧影,总觉得他跟画中人似的。
  姜辞换好鞋袜,去接她来时披在身上的天幕,边策早她一步把东西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撑了伞,示意她站进伞里。
  这是要送她去停车场?
  “要不我再借一把伞吧。”她说不清她怂什么。
  边策掀一掀眼皮,“没去接姜小姐已经是失敬,这要还不好好相送……”
  姜辞没让他把话说话就站到了他身前,靠得格外近,圆眼睛认真地仰视他:“问你有没有女朋友,真不是觉得你不够绅士的意思,别多想哈。”
  情绪掀起来,还未落地,她先一步往前边走,低声嘟囔着:“我对你好奇嘛,所以找个借口问问。没有最好,免得我跟你在一起时有心理负担。”
  暧昧不明的最后半句话散开在雨声里,边策瞧她在石板路上跳着,总觉得自个儿给自个儿招了只充满表演欲的扑棱蛾子。
  走到姜辞车旁,后备箱打开,边策把天幕放进去,一弯腰,瞥见杂物箱里的几张照片,上头签着当初还是他设计的签名儿。
  “这不是,没要到钱,只要到几张签名照嘛。”姜辞语气有些沮丧,眼光落在边策脸上。心想,呀,真不巧,在这儿让你瞧见你前女友了。
  边策神色未改,问她:“那抵债抵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辞果断道。
  边策笑了,抬眼看她:“是哪儿不好了?”
  “也没有哪儿不好,就是看厌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其实是问她继续要债的事儿。
  姜辞插科打诨,说:“打算退货。”
  “行。”边策每次说“行”,就代表今儿到这儿了,“再见,姜小姐。”他学她的假客气。
  姜辞绷了绷唇角,眼睛睁得老大,冲他摆摆手,人走开几步,又出声:“再见,边策。”
  画中人步履匆匆,回画里去了,丝毫没停脚。
第7章
  这一晚,姜辞汲取的养分过多,迫不及待赶回家梳理思路。路上,脑袋中冒出一个巧思,拨通了前段时间在某个商务局上认识的基金经理的电话。
  她擅长学习,更擅长模仿那些高人们的话术,尤其是边策那副明明隔山隔海却不让人觉得虚伪的腔调。
  这通电话是为了套话,同时她也通过尖端信息结识了一位靠谱的金融人士。两人约好见面时间后,姜辞知会老姜,要老姜把钱准备好。
  老姜:“你把徐太太那笔钱要回来再说。”
  徐太太境况堪忧,恐怕不只有她这一位债主。徐翊宁越殷勤,她越反感,也觉得自己离那笔欠款越远。
  这事她办得不漂亮,也没心气再跟老姜讨价还价了。回到家,合计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闲钱和房产,决定一个人去冒险。
  临睡前,徐翊宁发来很长一段微信,大意是他觉得姜辞好像并不在乎他这个朋友,他患得患失,导致今晚的演出也没发挥好,他很迷茫,希望能跟姜辞见一面,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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