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是不是我...”
孙立昆打断他的话:“想什么呢,是家里的事,立山要结婚了...”
秦超点点头,没问缘由他也知道。
“那你吃得消吗,要不先从我这拿点?”
孙立昆扯起嘴角,如实跟他说;“不用,这个只是暂时的,我不打算一直做。”
良久。
秦超才开口:“行,看你自己,要真有急事就直说。”
孙立昆撇开头笑了声,抬手锤了锤他肩膀。
天,沉闷了一整日。
让人喘不过气。
六点多,孙立昆接到李维东电话,让他到市中心商业街口见面。
和约定时间不差,不远处跑来一道瘦高身影。
李维东喘着粗气::“先走吧,那家烧烤店傍晚才给我来的电话,说是电路烧了。”
孙立昆递给他瓶水,让他喘口气:“行,东西带了?”
“这儿,这个箱子你先拿着用,我们那一个工友不干了,放着也是放着。”
孙立昆手上接过来,道了声谢。
说着,两个男人大步迈进街道。
李维东只是看着他,他了然孙立昆怎么突然加了个活干。
两人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孙立昆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提了嘴,但李维东一下就听出来了。
进了店里,老板娘就忙着招呼。
“师傅,你们看这得多少会儿啊,今晚我这生意还有得做吗?”
孙立昆手上打着灯,正在摸线路。
李维东笑着说:“稍微等会儿,我朋友先检查着,肯定尽早解决不耽误你下半场生意。”
“好好好,辛苦你们了。”
李维东上前,问他:“怎么样,能搞定吗?”
孙立昆正切断旧线,笑着看他:“这个比较麻烦,让她等会吧。”
李维东点点头:“那这个交给你了,你自己试试。”
孙立昆修水电的功夫是跟孙正雄学的,孙父在乡镇上做了一辈子的电工,只不过年纪大了,做的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好在不是太复杂的他现在还能记住。
老话常说,技多不压身。
个把钟头过去了,孙立昆合上工具箱,试了试线路。
他到外头喊老板检查检查,就见李维东坐在门口正跟老板两口子唠嗑,呲着一口牙笑。
“好了,去试试吧。”
等老板娘再出来时已是笑容满面,两人不打扰,收拾东西往外走。
措不及防,雨说下就下。
头顶被水滴打着,李维东胡乱摸了摸头。
他问:“走吧,找个地儿吃饭,聊聊你那怎么回事?”
雨没有停止的趋势。
周围人群提了脚步,往附近几家店铺走去,没多会儿,生意又爆满起来。
孙立昆瞟了眼,收回视线看他:“买点去我那吃吧,离得不远,这边人太多了。”
他抬抬下巴,示意他朝里面看。
李维东无所谓,带点感叹:“这条街生意是真的行!”
孙立昆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没说话。
他找了个人稍微少点的饭店打包了几个菜,又顺手拿了两瓶酒。
回到北苑社区,已是九点多了。
何媛开门时,迎面站的先是李维东,她顿了顿,笑着招呼他进来。
李维东见她一直往身后看,胡侃说着:“你哥没跑,马上就能见着,别着急啊!”
何媛脸颊慢慢升温,胡乱说道:“不是的,我就看看。”
“他找雨棚停车呢!”他随意看了眼,逗她开心:“妹妹,你咋越长越漂亮了。”
这话说的不违心,何媛本就属于乖巧懂事的姑娘,性子又温。
一般女孩儿随着年龄增长,脸蛋身材也就愈发标志。
孙立昆手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先是见两人还站在门口,又偏头看何媛脸红的跟猴子没两样。
一猜就中。
“你脸皮比城墙还厚,别教坏了她。”
李维东咧着嘴嘿嘿一笑,闪身去卫生间洗手。
何媛跟着孙立昆进厨房,接过他手上的菜:“我还给你留了些菜,要不热热一起端出来?”
“嗯,我自己来,你别沾手了。”
孙立昆脱掉外套,黑色毛衣勾勒出身型,瘦而精。
何媛移开视线,从台面上拿了两个酒杯放到桌子上。
“作业写完了?”
“明天周末你都忘了!”何媛看他。
孙立昆愣了几秒,还真是忘了,打工的哪分这么细,一年都是工作日。
“你别只喝酒,多吃点菜。”
孙立昆不吭声,只笑着凝视她。
她怕孙立昆误会,也怕他觉得多管闲事,又改口:“明天还要上班,菜也不能浪费的。”
“好,我知道了。”
孙立昆摁住她胳膊,不想让她忙活,拽到一旁,自己动起手。
“饱了吗,坐着再继续吃点。”
何媛摇摇头,把手擦干净:“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先进屋看书了。”
孙立昆点了点头,“嗯”了声。
李维东出来后,正巧何媛屋的门关上,他问:“你妹怎么不来?”
孙立昆用牙咬着瓶盖,“嘭”一声开了:“回屋学习了。”他把筷子递过去:“先吃吧。”
虽然是吃饭,但李维东也没忘记正事。
酒过三巡后,饭也差不多结束了。
他擦擦嘴,问:“我没猜错吧,你妈又找你了?”
孙立昆夹着菜,嘴上没停:“嗯,老样子。”
何媛晚上吃的多,不想睡太早,揉揉眼睛起身,准备去上个卫生间。
门把刚拧开,就听到了李维东愤愤的喊声。
她控制不住,偏着耳朵去听。
“这次又因为什么事?我听我妈说,有人给立山说了个亲,是这个?”
“嗯。”
孙立昆喝了口酒,喉咙烧的生疼。
李维东冷笑一声:“怎么,这次是该问你要彩礼了吧?”
孙立昆没抬眼,声音沙哑:“你都知道还问。”
李维东突然吼骂一声:“操,你就是个冤大头,他有没有彩礼关你吊事?你他妈一家都是吸血鬼,看你现在过得好点了就想着坑你一笔。”
“喊什么!”
孙立昆瞪着他,朝着何媛屋子方向看了一眼。
李维东顺着他视线过去,才想到自己有些过激,板凳重新拉着往前坐了坐。
门后面,何媛吓得秉着呼吸。
她生怕被发现,想转身回去,脚却怎么都移不开。
李维东盯着酒杯,开口:“我说话是难听了点,但理总没变,你自己也能看出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
孙立昆知道他意思,也知道他在为自己抱不平,但有些事,远远不止那么简单,哪怕没血缘关系,也还夹杂着一丝亲情在里面。
李维东盯着他,猜到他的想法:“怎么,他们都这样了,你还要在乎情义吗,他们又把你当儿子了吗?”
死一片沉寂。
孙立昆打开烟盒,点燃一根,又扔给李维东。
一点微光,转瞬即灭。
李维东随手把打火机扔到桌子上:“立山的病又不是因为你,他也不是你亲弟,你凭什么为他们付出这么多?”
孙立昆眸光微微滞了下,弹掉烟灰,看他。
“那怎么不说,我不是他亲哥,我是收养的,我与他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李维东张了张嘴,又无声合上。
孙立昆吐了口烟,眼前渐起一片白雾。
李维东说:“我没有让你脱离这个家,事实上,从你爸把你从接过来那刻,他们就只当你是领养的。”
何媛手扣着白色墙皮,顺着缝隙往外看他。
男人靠在沙发上,视线呆滞,只剩指尖的烟头静静燃烧。
她把头转回来,无力贴在门后,垂下眼帘。
第25章 在孙立昆很小的时候,村……
在孙立昆很小的时候,村里就有个传闻,他不是父母亲生的,而是自己亲大伯孙正齐的儿子,至于大伯在哪,只能去墓地看看。
每当他去邻居家朋友家的时候,大人们总是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立昆啊,你要听话,你妈妈快要给你生个弟弟了,你不听话,你爸妈也不会向着你了。
那时他才九岁多,性格龟毛,一点就炸,脾气臭的不行,只要听到这话,瞪着血红的眼跟人打骂。
直到日子久了,孙母肚子越来越大,外头传言也没有停止,孙立昆一气之下跑去询问孙父,却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从那段日子往后,他久而久之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说漂亮话哄人开心。
日子还是照常过。
直到,孙立山越来越大,孙母觉得孩子不太寻常,于是让孙父带着他坐车去县城医院检查,最终被诊断为先天性自闭症。
对于孙立昆来说,孙父孙母对他与立山没什么两样,只是在成长教育上,更注重于小的那个,实际上,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他确实在学业方面没什么本事。
但那个时候的小乡村,没有人关心这是什么病,时间长了,邻居们嚼舌根的也出来了,说是孙家二儿子是个傻的,还不如好好疼大的,将来还能有个养老的。
他本就是习惯了在外面野的人,所以当李维东提起这些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揪心,但仍然感谢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
何媛背靠在墙上,隔着一堵墙倾听,男人的声音低沉隐忍,却又带着无可奈何。
孙立昆脸上脖子一片红,起身按掉烟头,又点一根。
“放心吧,我钱都买理财了,提不出来这么多。”
李维东坐着没动,静静抽着:“你就是太把责任当回事了,自己心里有数,哥们我不想看着你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一甩手就扔给别人了。”
孙立昆吐出个烟圈:“知道,但立山结婚,我当哥的多少出一点。”
李维东别不过他,喝了口酒,只问:“你手头够吗,我这还有点。”
孙立昆笑了笑,胸腔随着震动:“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哪那么夸张。”
“我不是怕你死撑着?”
孙立昆看他,如实说:“这些年就我跟何媛两人,除了有时打给家里那笔,也花不了多少,我存了一笔死期,剩下那部分买了理财,暂时提不出来,干这个只是先过渡着看。”
李维东笑了声,抬眼:“听你这么说手里不少呢,准备干票大的啊?”
孙立昆蹬他一脚:“滚,会不会说话。”
“好,那你正经的是什么打算?”他正色。
孙立昆简言意赅:“开店。”
李维东好奇,坐直身子问他:“开什么店,还是修车的?”
孙立昆摇头笑笑,没告诉他。
雨,似乎停下了脚步,楼道下偶尔传来过过路人的笑声。
昏黄的客厅,满是烟雾。
酒劲一上来,慢慢打起了瞌睡。
何媛手捂上脖子,轻轻转了一圈,一个姿势久了,有些酸胀。
她犹豫片刻,还是抬腿出了卧室门。
两个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一个在头,另一个在尾。
临近十二月的天,已渐渐染上冬的味道。
南方的屋子很少有暖气,何媛怕他着凉,轻拍了拍他胳膊:“哥...醒醒?”
连喊着两声都没人回应,俨然是睡熟了。
何媛垂着眼,空洞地盯着他,手不受控制地触上鼻子,顺着鼻梁轻轻下滑。
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出个结果,她了然孙立昆经常给家里汇钱,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那么,他是不是和她一样。
冥冥之中,只有彼此。
男人的轮廓很深,鼻梁高挺,睡着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
她伸着手指,悬在半空,继而又落下,指腹蹭了蹭他下巴,胡茬有些扎人。
余光中,李维东睡梦中翻了个身。
何媛陡然收手,站起身。
她回到屋里拿了两条薄被,又再次折身到客厅,先拿了孙立昆的帮李维东搭着。
她朝沙发另一头移了几步,扯开自己的毯子给孙立昆盖上,怕掉下来,又往缝隙里塞了赛。
蓦地,孙立昆握住了她胳膊。
何媛吓得慢了半拍,身子一僵,没动。
孙立昆略带倦容,微睁着眼,声音暗哑:“我们吵着你了?”
毫无厘头的一句话,何媛听动了。
她懈下身子,笑笑:“没有,我出来上厕所。”
孙立昆松开她胳膊,支起头,往沙发那头方向看了看。
何媛迟疑,但还是轻声问:“你...刚刚睡着了?”
孙立昆微愣,随即点点头。
她莞尔一笑,看他:“要不回床上睡吧,两个人在这太挤了。”
“好,你先进屋吧。”
何媛沉思了几秒,才答应:“嗯。”
门声一开一合。
孙立昆掀开毯子,盯着看了看,才踏上拖鞋。
“睡着了?起来,上我那屋去。”
先是没反应,孙立昆才伸手,晃了晃睡死了似的李维东。
男人搓了把脸,坐起身:“眯了会儿。”
“上我那床吧,这挤。”
李维东低头找鞋,没看到,又直起身子穿外套:“不了,我先走了,明天还有事。”
孙立昆从沙发底下踢出来,给他:“你又没开车,大晚上的。”
“打车,又不是什么大姑娘的,这才几点。”
孙立昆喝得头晕,但今晚李维东没他量多,这会儿看着挺清醒,也没在强留。
“走了,别出来了,外头冷。”
孙立昆看他:“娘们唧唧的,赶紧走。”
李维东瞪他一眼:“操。”
再关上门,客厅味道浓烈,烟酒掺着烧烤炒菜,属实不好闻,
孙立昆只想睡上一觉,睁眼阖眼,明天在收拾。
转身去厨房,想去接杯水,视线却定在了台面上。
男人嘴角不自主地朝上弯着,他伸手摸了摸杯子,还是温的。
端起来,一口下去。
***
阳光慢慢爬上来,轻轻抚在头顶。
饶是冷风刺骨的寒冬,也抵不住中午地暖阳。
临近年关,浓厚的新年氛围飘荡在空气里,寂静又平和。
洒在肩膀,激起阵阵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