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他有没有撇去世俗的眼光...
何媛忽地睁开眼，心脏拧着疼，因为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小茹知道她沉默的意思，没有做过多干涉。
话已至此，道理都懂。
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走。
……
回到办公桌，已是上午第三节 课结束。
周围几位年轻的老师又商量着一月一聚的事儿，正好看见何媛进门，招手让她一起过来商讨。
“何老师，这次聚会你也要参加哦！”
说话的是一位教化学的女老师，叫薛凝，年纪跟她差不多大，挺喜闹的一人，两人都住在校外的单身公寓，平日里经常串门，一起逛街，算得上是她来这工作交的第一个朋友。
“我哪次没参加啊！”
其中一位年轻的男老师开口，声音儒雅：“嗳，可不是这么说的，上个月就没去。”
何媛捋了捋头发，讪讪笑了两声。
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上个月的聚餐正巧赶上了她生理期，身子不舒服，于是就婉言拒绝了。
她拉开椅子，笑着回：“这周六一定到场！”
何媛知道，这些都是最普通的人际交往，把关系处好了，多交交朋友，也能在学校站住脚跟。
“行，上周吃的那家火锅店好好吃，你没去简直太可惜了！”薛凝惋惜地咂咂嘴。
倏地，一句男音从后面幽幽开口：“人家何老师大学在重庆念的，什么火锅没吃过，就你还当个宝贝！”
丁垒是教体育的，一身腱子肉，说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冲，不过大家都习惯了，毕竟只是样子唬人，做事还是挺稳重的。
薛凝瞪他：“我就是喜欢，就是当个宝贝！怎么了！”
何媛对这出戏百看不厌，两人算是一对欢喜冤家，男人明明对薛凝喜欢的不得了，却偏偏一张嘴就坏事，说出的都是人家姑娘不爱听的。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老板了吧...他那个年纪再大几岁都能当你爹了！”
薛凝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笑眯眯的拉着椅子凑近何媛身边，问她意见。
“别听他瞎说，那家味道真不错，听说是老板自己熬制的底料，虽说和川渝的有点差别，但总的来说还不错。”
何媛听她这么较真，笑出了声，“行啊，我都无所谓，看你们安排！”
她对这些没什么讲究的，随大众就好。
“那就说好了啊，我跟何媛从公寓过去，你们俩直接到那见，徐老师也来哦，就是上周我们去的那家店。”
徐贺彬侧目看了眼何媛，随后点头，笑着应声。
***
晚间，店里人还不是很多。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一天，掺杂着点冷风，街道上人迹寥寥。
孙立昆从后厨出来，就见前台姑娘拿着拖把，弓着腰在门口拖着客人进来时脚底带着的泥印。
姑娘年龄不大，瘦瘦小小的，刚满十九岁，干活很是利索，从没在眼皮底下偷过懒。
“阿娟，这会没人，歇会儿吧。”
闻声，叫阿娟的姑娘转身回头看，眉眼星亮：“没事的老板，地很滑，你小心一点哦。”
孙立昆点头笑笑，没再劝说，随她去了。
男人走到前台后面的椅子上，趁着没人坐了会儿。
这一年来，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下雨。
每到阴雨天，脚踝部位就隐隐作痛，他倒是能忍，不到疼得受不了就不回楼上休息。
没多会儿。
前台后面稍稍露出个头影，阿娟放下拖把，推开前台挡板进去，见孙立昆垂着手，一寸一寸地揉捏脚踝。
“老板，要不你先上去吧，反正今天也没多少人。”
孙立昆回身看她，把手拿下来，身子顿了顿，才回：“好。”
门外，传来一阵婉转的笑声。
丁垒推开门玻璃门，后面跟着徐贺彬，两人招招手，让后面的跟进来。
薛凝收了伞，转身对何媛笑着：“快进来，就是这家，不会让你觉得下雨天白跑一趟的。”
何媛迈进一步，抖了抖帽子上滴落的水。
阿娟见门口上了一群人，又急急忙忙地推开挡板，脸上带着笑，说：“来客人了！老板，我先去招呼了，你再坐一会儿！”
孙立昆点点头，低声笑了，还是孩子，什么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
徐贺彬先环视了一圈，见人不多，挑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方桌，准备折身去前台点餐。
“何老师，薛老师，你们选一个锅底？”
薛凝刚坐下来，把风衣脱掉搭在椅子上，看了眼何媛，“我都行，你带何老师去吧，她没来过。”
徐贺彬笑了笑，“那我带她去吧，你和丁老师先坐着。”
说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媛扬起唇，“谢谢，走吧。”
“这家的菌菇锅底还是比较有特色的。”
何媛下意识转头，“菌菇？”
徐贺彬以为她有兴致，又问：“对，这条街你没来过？”
何媛眼底闪了闪，想到曾经这条街也是市区数一数二热闹的，怎么会没来过。
“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来，回来的这半年还是第一次。”
从她回卢城后，很少会单独出来闲逛，外加上小茹孟绘也都不在身边，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就更屈指可数了。
不过偶尔会陪薛凝一起逛逛，但这条街，还真是近五年第一次来。
街道也比之前干净整洁多了，从外面一一走过，每家店铺的生意都挺红火的。
徐贺彬朗笑出声，眉目间带着惬意，“这边整改了许多，以后有机会可以赏个面子，我来带你逛逛。”
何媛就当客气话一听，没放在心上，笑着回：“好。”
两人聊着聊着就站到了前台。
孙立昆闻声，扶着桌子站起身。
男人抬眼：“你好，请问要...”
曾经最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何媛侧目看，身子定住一般，目光幽深，嘴角露出的弧线僵了下来。
第47章 如果有一天，两个曾经最……
如果有一天，两个曾经最熟悉的人再次见面后，他们之间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很多人会说，好久不见。
也有人会问，过的好吗。
但何媛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因为眼前站着的男人已经给出了她答案。
“老板？”
徐贺彬见老板目光呆滞，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老板，我们点餐？”
孙立昆身子松懈几分，看了眼站在姑娘身侧的男人，缓缓说：“你好，请问要点什么？”
徐贺彬在菜单上扫了眼，顿了顿，偏头看向何媛。
“何老师，你先看选什么锅底？”
见她没反应，徐贺彬抬手拍了拍她肩，“何老师？你看看想要什么汤底？”
何媛微微抬起头，“哦”了一声。
她垂下眼，空洞地盯着菜单，何媛能感觉到一处深沉笼罩在头顶，隐忍的，坚毅的，也有复杂的。
“何老师？你喜欢哪个口味，要不让老板介绍一下？”
何媛忽然转头，“不用。”
徐贺彬怔愕地张张嘴，看了眼孙立昆，男人一直保持沉默。
何媛觉得自己情绪有些过激，勉强撑起嘴角，对徐贺彬说：“不用，不用麻烦老板，就选这上面菌菇汤的吧。”
“好，菜的话先上一份套餐吧，我们吃着在加。”男人眉眼含笑地看着何媛。
何媛扭过头，想回去。
徐贺彬一张轻隽地脸露出笑：“那老板现在上吧。”
孙立昆说：“好。”
“我们去那边等，今天人不是很多，到我们也快。”
徐贺彬一直在何媛耳边不停着地介绍，说着锅小说群八扒弎〇齐七五三流，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底，说着调料，都是老板亲手调制的。
何媛恍惚地坐下，没有转身回看一眼。
前台挡板后的男人一直盯着前方那个背影，与记忆中的那个姑娘重叠，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
他站了很久，直到脚下不稳，开始发疼。
姑娘穿着鹅黄色地薄羽绒服，领子微微拉开，脸上化了一层淡妆，曾经的那份青涩早已褪去，多出了一丝成熟的风韵。
何媛从坐下到现在一直都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只是垂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菜。
薛凝蘸了点调料，嘴辣的通红，见何媛脸色不对，轻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何媛放下筷子，转头看她，笑了声：“没有啊，就挺好吃的。”
薛凝粲然笑着，看向对面两人，开了个玩笑：“我们何媛吃的太沉浸了，改天我得请教请教老板，透露点技术给我们。”
丁垒嫌菌汤没味道，调了整整一小碗辣料，吃的满头是汗。
“呵，那是人吃饭的砖头，能这么容易就给你说？”
薛凝勾着笑，故意说讲他听：“要我说啊，这男人也得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别都跟谁样只剩一身虚肉。”
要是以前，何媛到还有心情听他们开着玩笑，可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会在这碰上他，又怎么会一个人开了家火锅店。
她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眉眼间带着点落寞，整个人散发着沧桑，孤寂。
丁垒一听这话，瞬间被点燃，“我这一身肌肉被你说成是虚肉？哪儿不比那半残着的老男人强？”
薛凝啐了他一口，“你还人名教师呢，怎么能看不起残疾人？”
何媛倏地抬头，蹙眉问：“什么残疾人？”
丁垒知道话有些偏激，讪讪笑了两声，看了眼前头的位置，压低声音：“不是不是，是我说错话了...”
徐贺彬放下筷子，拍了拍他肩，笑说：“你没听出来薛老师跟你开玩笑呢，至于这么激动么？”
薛凝“唉”了一声，这男人的直性子简直没救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但何媛总觉得什么不对劲，她转过身，去寻孙立昆身影。
匆匆茫茫看了一圈，又毫无踪迹。
徐贺彬瞟了眼何媛，见她从晚上进了这个门就有些心不在焉，现在又不知道在找什么。
“何老师，怎么了？你要添些什么吗？”
何媛转过头来，笑了笑，“没事，就随便看看。”
徐贺彬点点头，没再追问。
街道上人迹寥寥，孙立昆掀开帘子，半倚靠在玻璃门旁的砖墙上，抖了抖烟盒，站在雨棚下无声的抽烟。
孙立昆垂下头，脊背有些弯曲，抬起只手抹了把脸，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不寻常的跳动，好似这么多年，头一次跳动得这么强劲有力。
末了，阿娟从里面喊了声，见没有动静，就直接推开玻璃门出来了。
“老板，有一...”
话没说完，阿娟突然顿住。
孙立昆忙背过身子，声音带着暗哑：“怎么了？”
阿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又或许是照路灯的昏暗，眼前的老板眼眶有些红。
她继续说：“老板，三号桌的套餐里面有一份鸭血没了，我换了一盘猪肝给他们了，可以吗？”
孙立昆点点头，朝她摆摆手。
阿娟看懂了他意思，刚想转身离开，就被男人喊住。
三号桌。
孙立昆转过身，眼角已经没有了暗红，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是两男两女那桌吗？”
“啊？”阿娟愣了下，又说：“是的，老板。”
门外细雨绵绵。
漫长的沉默，与里头喧闹的笑声好似两个世界。
“客人知道吗？”
阿娟说：“知道的，就是其中一个男的问的，我刚刚检查了下，确实是没有了。”
孙立昆忽然说：“前头那家生鲜超市还开门吗？”
“应该开的，这才不到八点钟。”
“好，”他往前走，“我去一趟，你在门口看会儿。”
阿娟想喊住他，又怕自己逾矩了，她猜到他是要自己去买，但以往也有这种情况，不过都是和客人商量一下，调换一个就好，还是头一回见老板因为这点小事亲自动身。
等她回神时，孙立昆已经迈出了步子。
阿娟看向前台角落里的伞，拿起来喊了声：“老板，注意安全，别忘了伞！”
何媛骤然回头，寻着声看过去，只留下玻璃窗外男人一个转身的背影。
薛凝倒了杯啤酒，问何媛：“你几号从公寓回去啊？”
“什么？”
“回家，你不回去过年吗？”
何媛手上一顿，随口回她：“不知道呢，再说吧”
薛凝眨了眨眼，笑着说：“行，我等下下周监考完就回家了，暂时不能跟你做邻居了哦！”
何媛莞尔，温声回：“又不是见不到了，过完年还回来呢。”
徐贺彬扬起笑，看向何媛，“何老师，我看你一直住公寓里，假期也没回去，离得远吗？”
何媛怔住，神情显得不大自然，有些话该不该说，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还行，平日里习惯一个人了。”
丁垒梗着脖子，伸着头跟着对面的人说：“话可不能这么讲啊何老师，你这样让我们这些男性同胞情何以堪啊！”
何媛抿抿唇，笑了下。
片刻后。
阿娟端着一盘鸭血放到了几人桌子前。
薛凝疑惑地与何媛对视，随即看向服务员，问她：“你好，刚刚说这个鸭血没了，现在什么情况啊？”薛凝指了指盘子。
“不好意思啊，今天下雨，店里没备多少菜，但念在你们是常客，我们老板特意跑了一趟买来的，向你们表示道歉。”
薛凝张了张嘴，有些震惊，“啊...谢谢啊，不过已经换过了，其实没必要的。”实际上他们也只来过两次。
阿娟脸上笑着，客气两句就退下了。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店内只剩着一两桌的客人，却还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
等到结束后，徐贺彬主动要求买单，何媛想了想，还是没跟过去，随着薛凝到站在门外等了。
空气中，混合着火锅店内飘溢出的香气。
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何媛控制不住脚底，想回头看一眼，只是一眼，就在挣扎的边缘来回矛盾时，已经站到了公寓门口。
……
火锅店内。
男人拉下半个卷帘门后，只开着半个筒灯，静默地坐在拐角处的椅子上。
等最后几位客人离开后，阿娟把桌子收拾了一通，孙立昆就让她先回去了，还未刷洗的锅碗也留着明天来清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