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变动?”
裴砚青没有抬头。
“尚远出了更高的价。”
“尚远?”
他撩起眼皮。
“这两年才冒出头的,CEO 毫无背景, 完全的新鲜面孔,之前吞并了几家小公司,用的招都很流氓,据说还兼营夜总会,看起来实在上不了台面。”
陈才话语里不太客观,明显讥讽。
裴砚青没发表评价,语气寡淡:“老板叫什么?”
“蒋则权,27 岁,本地人。”
陈才递过来两张纸,“这是有关尚远的资料,咱们要抢吗?”
裴砚青的视线落在蒋则权的脸上。
他眉心拧起,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和闻书然什么关系?”
陈才:“对啊,看起来像有血缘关系,我也觉得,确实长得太像了。”
“要不是姓氏不一样,我都要怀疑他们是双胞胎了。”
裴砚青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要说是双胞胎?
他攥紧手里的纸。
年龄倒是......真对得上。
-
碎金三楼的尊贵 VIP 专享红丝绒房。
易星按蒋则权吩咐,给闻钰跳跳舞唱唱歌。
他是专业且敬业的。
兔耳朵兔尾巴都安排上了,制服很修身,勾出他的臀部曲线,蜜桃状,不会过于瘦,也不过于健硕,扭胯的时候柔韧又有力度,短圆的兔尾巴随着他的动作颤动。
跳的是最近流行的女团歌,纯欲风。
他要为闻钰结扎,可闻钰不知道。
想到这就悲从中来。
又接着想到裴砚青那样对他,于是跳的更卖力了。
就是要勾你老婆。
Ending pose,他做了个喵喵拳的姿势,伸出舌尖往自己手背上舔了一口,看起来真的像只家养宠物。
这谁抵得住?哪个女人抵得住?
闻钰。
她没什么反应,只说:“过来。”
易星坐到她旁边,乖巧的给她倒上酒。
闻钰伸手,他以为她终于要破戒,凑过去贴住她的大腿,准备被抚摸。
但闻钰躲开了,不带旖旎的,客客气气的:“我能摸摸你的兔耳朵吗?”
易星无语,他这么匀称又美好的□□,扭的腰都要断了,她竟然不赶紧解他的扣子,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光顾着好奇他的兔耳朵。
但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很快把头伸过去,“当然可以,姐姐。”
闻钰的指尖陷进毛茸茸里,非常柔软细腻的触感。
“它会动吗?”
易星笑着骗她:“耳朵不会,尾巴会。”
“姐姐摸摸看。”
他半躺在沙发上,稍微侧过身,牵着闻钰的衣袖往自己身后带。
突然,房门被打开。
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触碰到,但从蒋则权的角度看,闻钰正在摸易星的后腰。
“......”
他脸上的笑变得很僵硬。
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让他说话变得有点阴阳怪气:“你们玩的挺开心的。”
“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易星条件反射,一个激灵匆忙站起来,又立马想到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害怕蒋则权,于是又坐回去了。
重新看向闻钰,小鹿眼委委屈屈的:“姐姐还要我陪吗?”
闻钰摇了摇头,他才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蒋则权拽住。
蒋则权没看他,笑着对闻钰说:“闻小姐,我去拿个果盘,稍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带上门。
脸色阴沉,反手往易星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老子让你唱歌跳舞,你往她身上蹭什么?!嗯?!”
这里隔音很好。
他的怒吼没有传进屋内。
易星被扇懵了,大脑嗡鸣,整个人摇晃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墙。
他肤色白,这巴掌扇下去半边脸都立刻红肿,火辣辣的疼。
“我没......”
他不服气小声反驳。
蒋则权把他的兔子耳朵拽掉,用力砸在地上,怒意更盛:“还没,这什么操蛋玩意儿?你一天天的没女人你活不了了?!”
“你真当她要包养你?嗯?浪给谁看呢?”
“欲求不满了自己找个充气娃娃操,这要我教你吗?!!”
蒋则权是生意人,但和裴砚青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不一样,他是苦过的,他知道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是典型的笑面虎,锱铢必较,不招惹就客客气气的,心情好了还跟你开开玩笑,但凡真的惹了他,他绝不会手软。
“她是我的,离她远点,听懂了没?!”
易星捂着自己的脸,眼里起雾。
“我是以为老板你不喜欢她,我才——”
蒋则权听了眉头一皱,抬腿朝他踹过去,“我喜欢个屁!滚!!”
易星捡起自己的兔耳朵,一瘸一拐的走了。
一分钟后,蒋则权端着果盘又进门。
声音不自觉的夹了点,温温柔柔的:“今天心情不好吗?”
他放下果盘,注意到闻钰在摆弄桌上的烟盒。
“要抽吗?”
肯特牌,葡萄爆珠。
没有等她回答,蒋则权已经抽出一根递到她嘴边。
闻钰刚张嘴叼住,他就已经十分贴心地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凑近了,帮她把烟点燃。
她很久没碰烟。
从前要藏着,不能被闻书然发现,不然他又要用那种“你不戒烟我就去死”的语气来威胁她,每次偷偷开着窗抽完,夹烟的那两段指节都有烟草味,还要洗手加熏香来掩饰。
现在不用藏了。
没人管她了。
闻钰的脸在烟雾里变模糊。
并不是她爱哭,她的眼睛是被热烟熏的流泪。
蒋则权突然问:“你知道 kent 的烟名有个浪漫的解释吗?”
闻钰看了他一眼,低头插了个草莓。
漫不经心的答道:“Kiss ever never teach.”
接吻无师自通。
大家都知道的。
这种东西都要成非主流青春伤痛文学里的烂梗了。
但蒋则权说:“不太对。”
闻钰扭头看着他,她的泪水在流,但她面无表情,空洞的,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Kiss your eyes not tears.”
蒋则权纠正她,他那么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眸,像要钻进她的心底。
闻钰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一下。
“安慰我,用不用这么曲折?”
“我再囤十瓶香槟,这辈子也喝不完了。”
蒋则权刚要开口说他不是要她买酒,是真的那样想,他的唇就被她的指尖按住。
“嘘——”
“别说话,你一说话,就不像他。”
她不愿意听他的花言巧语,她只要仿佛闻书然还活着的错觉。
蒋则权短暂失神。
他明明该高兴,闻钰终于决定要用他这张脸怀念旧人,但他高兴不起来,反而如鲠在喉。
为什么?
事情逐渐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烦躁。
好几个小时,天色转暗,闻钰喝了一杯又一杯,她面色酡红,泪痕干了又湿,小猫一样的缩进他怀里,抱着他叫“哥哥”。
她醉的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胳膊缠绕住蒋则权的脖子,怎么弄都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
“哥哥,对不起。”
闻书然说过要和她一起离开闻家,这是委婉的说法,更确切的应该叫“私奔”。
她不敢,回避了他的目光,她说:“再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呢?她也不知道,闻书然没有追问,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会不会,其实她才是那个凶手?
“哥哥……”
她的唇瓣不经意擦过蒋则权的耳垂,像火柴划过红磷,瞬间撩起滚烫的温度。
身下的男人倒吸一口气,四肢顿时僵硬的不行,迅速捏住了闻钰的后脖颈。
蒋则权在醉鬼面前不用装了。
“闻钰,不准再叫你那个傻逼哥哥,你吵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恶狠狠的把她抱起来丢到一边,和她保持距离。
闻钰没有了可以抱的东西,在沙发上翻了个面,“啪嗒”栽到了地上,幸亏铺的地毯够厚,她没受什么伤。
“操。”
蒋则权暴躁地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什么玩意儿,又蠢又黏黏糊糊的小女孩,他懒得管了,要往出走,还没走到门口,又骂了一声,转头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他胳膊穿过她的腿弯,就这个姿势晃了她两下,“你老公还在家等你,不回家了?”
“九点了,等会儿他要来捉你了。”
“闻钰!你听清楚没?裴砚青要来捉你了!”
“不要。”
她声音很小。
“要……要哥哥。”
“不要裴,裴,裴……”
蒋则权眉头皱起,“不要裴砚青?你不喜欢他还跟他结婚?连家都不想回?”
他今天又是去南郊谈生意又跑回来应付闻钰,累的要死要活,闻钰不回家,他得回家休息了,但要是单独把她留在碎金,又有点不放心。
“你自己说的。”
“那回我家。”
其实蒋则权完全可以差人送她的,他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徇私。
早晚温差大,闻钰只穿了件高领毛衣和小马甲,蒋则权把他自己的羽绒服拉开,给她整个裹住,他像个新手袋鼠妈妈,带孩子的方式比较粗暴,也没避人耳目,就这样走出碎金。
碎金前台众人举行了注目礼。
“靠,我眼睛没出错吧,老板刚怀里揣了个女人??”
“……我也看见了,真是女的,长头发。”
“谁啊?”
“不知道。”
“他不是 gay 啊?我一直以为蒋总是 gay 来着。”
“我以为他这辈子跟赚钱锁死了呢。”
“到底是不是女的啊?男的也可以留长头发啊。”
迈巴赫的车灯亮起。
闻钰被蒋则权从怀里掏出来,塞进车后座,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安安静静的蜷缩成一团。
“闻钰。”
蒋则权胳膊撑在她两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去我家?”
没人回答。
“行,就当你默认了。”
蒋则权的迈巴赫刚驶出停车场进入主路。
裴砚青的宾利从主路另一侧转弯,和他的车距离很近的擦过。
咫尺之间,两人都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
裴砚青没想再来碎金。
但他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他没办法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不管闻钰怎么玩,她肯定起码是要回家睡觉的。
也许她是太累,在大床房里就睡着了。
没关系,他可以抱她回去。
去了6012 门口,还没站定,门背后有人在撞击,每撞一下,就有女人的叫声。
好像是快受不了,带着哭腔。
“……”
裴砚青怔在原地,准备敲门的手极其缓慢的放下,他变成一具活生生的雕塑,嘴唇都变成灰白色,石灰的颜色。
突发性耳聋。
什么都听不到了,铁锈的腥味从喉咙里往上涌。
看到那种房卡和亲耳听到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只隔了一扇门,听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做,滥俗的不真实,最下三流的小说都不兴这么写了。
没有和别人接吻?
骗子。
这么激烈,怎么可能没有接吻?
不是睡着了,所以忘记回家。
是根本就太上瘾了,没想到要回家,是不想回家。
闻钰没有在乎过他,哭着求着要她给一点爱,是根本没有用的,他那么痛苦的把自己解剖开,给她看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他宁可装糊涂,也不拆穿她。
他甚至花钱给她的鸭结扎,避免她得病或怀孕的任何风险。
还要他退到哪一步呢?
还要他怎么妥协呢?
裴砚青想不明白。
闻钰肯定知道的,知道她如果不回家,他一定会等她,也一定会来找她。
故意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他?
她不爱他,他早就明白,可为什么连他这最后一点点体面都不能留下?
裴砚青没爱过人。
他一直努力的想要做到最好。
没人告诉他,爱一个人竟然这么痛苦,痛到要死了,痛到根本哭不出来了,痛到连自欺欺人都没办法了。
门板震动不停,频率越加快了。起承转合,高潮迭起。
有一瞬间,他想要直接踹开门,他想杀了那个男人,把闻钰抢回来,不论后果。
但他害怕。
怕闻钰更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