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恙有隐约的猜测,他觉得闻钰曾经可能被催眠过, 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阿芙洛狄忒,希腊语里, 她是诞生于海洋的泡沫,本义跟性-快感有关,掌管爱欲,有非常多的婚外情,希腊诸神里,除了宙斯,没有其他神像她一样有这么多风流韵事。”
“爱欲可以说阿芙洛狄忒本身最突出的特点,中国神话里没有这样的女神,女娲有美德无肉-欲,伏羲兄妹神话中,性的目的是繁衍,而非满足性-欲。”
很多婚外情。
闻钰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闻琴有不止一段婚外情,闻钰作为她和另一个男人爱的结晶,她可以刚生下来就马上抛弃,仅仅是为了报复闻钊。
“所以……我梦到春-药?”
“梦里的东西,我不能解释,不过如果真的有种药是爱神的名字来命名,我想它的功效肯定比春-药更高级。“
闻钰走后,姚恙用钢笔在纸上写下“绿海生物”和其他几个词语。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突然在“海”和“生”下面划了条杠。
生海,深海,这好像就是她表达的来源。
闻钰很可能去过绿海生物,她完全忘记了那段记忆,但那种味道还残留,所以她再次闻到会觉得熟悉。
但仅仅是这种事,需要大费周章去催眠吗?
据姚恙所知,这种程度的催眠很困难,封存记忆还必须让她自己的逻辑自洽,不知道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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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青等在心理咨询室门口。
闻钰来的时候还没见到他,她没有怎么停顿,朝外走,“你搞什么?”
裴砚青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蛋糕盒,是提拉米苏,亲手做的,是赔罪用的。
“……你今天没去万槿城,我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他说的是那天在闻家的事,脱光了诱惑她也弄砸。
闻钰瞥他一眼,“新器材还没运到,不敢动工,经费也没批,我问文物局韦局长,她说快了,如果要是没批下来,裴总允许我赊账吗?”
闻钰又开始叫他“裴总”。
她明知道钱不是问题,还问他是否“允许”赊账。
裴砚青的心里被扎了一下,面上维持着平静,“……器材明天就送到万槿城了,不用钱,你们直接用。”
闻钰扯了下嘴角,“裴总好大方。”
“也是,五亿,两百亿都输得起,这点器材的钱,你当然也不放在眼里。”
“……”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
闻钰转头看他泛红的眼眶,“怎么,又要哭?”
裴砚青垂下眼,遮挡住眼里的水汽,“当年,我真的不知道那封信的事。”
“行了,我懒得跟你掰扯。”
闻钰走出大门,裴砚青扯住她的袖口,更低声下气了,声音有点小:“我,我做的蛋糕,你要不要尝一下?”
他执着地捧着提拉米苏,眼睛被风吹得好红。
闻钰吃了一勺。
裴砚青盯着她,有点紧张。
“好吃吗?我做了很多个,这个是看起来最好的——”
“太甜了。”
她皱了下眉,没有再吃第二口。
裴砚青努力让自己笑着,“我记得你之前喜欢——”
“我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了,裴总,别整天念你那本老黄历了,听得我烦。”
裴砚青抿了抿唇,声音哑了,“……对不起,我下次少加点糖。”
“你去哪,我送你吧。”
闻钰笑了一下,“我去和谭扬约会,你送我?”
裴砚青这下难过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彻底模糊,滚烫的液体像岩浆,一股股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们结过婚,唯一的一次约会应该是去游乐场,就那次闻钰还提醒他,他们一定会离婚。
他想,原来现在的闻钰会主动赴别人的约。
这样才是正常的恋爱过程吧,相互了解,一起约着干很多事,最后在一起。
闻钰没病了,她能接受别人的爱,也能回应。
这是好事啊。
可这个人不是他。
裴砚青被撕扯成两瓣,一瓣的他爱她如供奉神衹,一瓣的他诘问另一瓣,如果你真的那样爱她,为什么连听到这种好消息都不能替她高兴呢?
这不是你多年前用尽全力也要办到的吗?
你是世界上最希望她痊愈的人,不是吗?
她的病好了,为什么你要哭呢?
裴砚青,你爱她,爱得如此冠冕堂皇。
你到底在干什么?
自以为是的,停在原地,她就会重新属于你吗?
可接受这样的现实,为什么会这么痛?
闻钰会爱别人。
他从六楼摔下去差点死了都得不到的东西,她现在竟然要主动给别人了。
怎么能不痛啊?
心里好像突然就被戳了几个血窟窿,直漏风。
“……能,能分我一点吗?”
裴砚青垂着头,泪流满面,手里的提拉米苏也在颤抖。
“闻钰,你,你对他的爱……能分我一点吗?一点点,一点点就行。”
他哭得喘不上来气。
“对不起……我不想哭的。”
“别讨厌我,也爱我一点吧,求你了……”
好笨。
这样的乞讨方式。
永远都是这样,无计可施了就求她给点爱。
可裴砚青学不会其他的,他只会乞讨,拿个小破碗,等着她往里面投钢镚。
有人朝圣路骑马骑驴,有人朝圣路就一步步跪着磕过去。
他就是磕得头破血流那种人。
不会有人理解。
“我骗你的。”
“今天没约会。”
裴砚青迟钝地抬起头,但还在不停抽泣。
闻钰不耐烦地伸手往他脸上擦,“你怎么这么能哭,就一句话,哭成这样,你自己不嫌丢人啊。”
“就算我和他约会,我有病吗真让你送,我带你个电灯泡去干什么?你长不长脑子的?”
“蠢死了你。”
她给他擦眼泪,虽然有点粗暴,但裴砚青觉得她很温柔。
他乖乖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再漏出哭腔。
“对不起。”
不知道具体对不起什么。
但惹她不高兴了,先说对不起。
闻钰从兜里摸出纸巾,甩给他两张,“自己擦。”
裴砚青迅速把自己收拾好。
她盯着他脸上的泪痕,突然问:“分你一点点,是多少?”
裴砚青愣了愣。
抬起手,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掐了一小段空气。
大约只有两毫米。
他盯着她,神情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闻钰看了,没说话,她移开视线,心想,那真的是很少,很少的一点。
“器材单呢?我要签字了给韦局长送去,她点头了才能行。”
“家里。”裴砚青的声音还很哑,他说:“我可以明天带给你。”
闻钰看了眼时间,“就现在吧,带我去。”
她说完又看向他,“方便吗?”
裴砚青脱口而出:“当然方便,那也是你的家。”
他一直觉得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家。
像是后遗症。
他其实有好多后遗症,但闻钰已经完全向前走了很久很远了,她估计已经记不得。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太妥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的,密码没变,你的生日。”
闻钰没有接话,先上了路边的宾利,司机先生还认识闻钰,笑着叫她闻小姐。
裴砚青和她一起坐在后排。
中间隔着好远。
裴砚青盯着她的手,想牵,但又不敢牵,挣扎了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闻钰,你说周末会陪我一整天,是真的吗?”
“对啊。”
“那晚上去游乐场,白天你想干什么?”
“闻钊不是让我们去山庄泡温泉吗?就那个吧。”
闻钰只打算去露个脸,几分钟的事。
她当然没有要真的陪裴砚青,反正山庄里到处都是闻钊的熟人,看到她和裴砚青在一起,转头就会告诉闻钊。
绿海生物的事更重要。
裴砚青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得到了她完整的一天,这已经是如此珍贵的生日礼物。
又可以一起坐旋转木马。
梦里都不敢想。
他太激动了,没忍住,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蹭了蹭。
“……谢谢你。”
“我很高兴。”
他身后的尾巴都要摇起来。
十几分钟后,宾利穿过橘生公园,停在别墅前。
闻钰刚进门,一只三花猫朝她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往上蹦,猫尾巴翘得很高,大声喵喵叫。
“小钰!”
裴砚青赶紧弯腰去把它抱起来。
闻钰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你管它叫什么?“
第62章 老婆
裴砚青抱着猫, 咽了咽口水。
“小,小钰。”
他怀里的猫知道自己的名字,又叫了两声回应他。
“你别生气……”
裴砚青看着闻钰的脸色, 声音越来越小, “对不起, 确实是我起的名字, 但它真的有点像你。”
闻钰不想听他说自己的一只三花猫的相似之处。
“行了,闭嘴。”
“器材单呢?”
“在我卧室, 你要不要先吃晚饭, 我去做, 很快的。”
裴砚青不想她走,他想让她多留一会儿。
“糖醋小排,鸡蛋虾仁,扇贝南瓜汤, 还有新学的千层苹果派。”
闻钰盯了他一会儿, 没说话, 裴砚青以为自己诱惑失败, 垂下眼, 有点沮丧:“那我直接去拿器材单给你……”
“行。”
闻钰往沙发上一躺, “快点去弄, 我好饿。”
裴砚青辛辛苦苦在厨房弄了一个小时,菜都端上桌了,结果闻钰睡着了。
她还是习惯那样睡,蜷缩在沙发上,把自己弄成很小一团。
裴砚青蹲在沙发旁边, 用气音叫她:“……闻钰?”
没有回应,只有她的呼吸声。
裴砚青不是叫不醒她, 他是不想叫醒她。
闻钰安安静静地在这栋房子里,这种感觉太过梦幻了,好像又非常短暂的属于他了。
他用手轻轻地穿过她的腿弯,慢慢抱起来,上楼,把她放回她卧室的床上。
这间屋子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裴砚青会隔三差五地来打扫卫生,把枕头被子和她那些玩偶都洗洗晒一遍,事实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原地等她。
闻钰睡得很熟,裴砚青非常小心地吻了她的手心,他尝到她手心里的奶甜味,她当然没有喷香水,这种味道只有他能闻到,像是种毒品,闻到就会喉咙干渴,想要更多。
他盯着她圆润的唇珠,浓稠又昏黄的灯光里,那颗小巧的唇珠像正在融化的樱桃。
想亲。
但不敢亲。
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他一直不知疲倦地用自己的目光描摹她的睡颜,同时努力压制自己的欲念。
裴砚青看得入神,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想把她锁起来。
永远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没有其他人,没有人打扰。
只有他们俩。
最好拿手铐,把她和自己铐在一起。
闻钰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每天都那么忙,身边还都是些要和他抢的男人,见到他也是分给他那么少的余光,他想要她全部的注意力,想要慢慢舔遍她的全身,采蜜一样,把这罐柔软的羊奶全部喝掉。
她对他总是毫无防备,她不懂自己对他的吸引力,也许刚发现自己被锁起来的时候都不会有紧张的情绪。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想关住一个人,闻钰可以转眼间被送到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不会有人能找到他们。
她再也不会和碍眼的人约会了。
永远属于自己。
她只能看着自己,哪怕最后会恨他。
想到这,裴砚青猛地掐断自己的思绪,起身走到门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火烧火燎的疼。
这巴掌把他打清醒了。
他一边靠在墙边喘息,一边唾弃自己,仅仅是幻想,这也是极其肮脏的亵渎,阴暗到令人不齿。
闭着眼冷静了很久。
他脑中迟缓地想,裴砚青,你现在是真疯了。
无论他在内心的阴暗面里有多想肆无忌惮,但他最后也只是谨慎地爬上床,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抱住她,中间依旧隔着一小段距离,怕弄醒她,克制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