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不努力,闻小姐真的要和您的头号情敌在一起了。”
裴砚青笑起来,“他俩早在一起了,我努力什么,当小三吗?我连当小三都没机会。”
蒋则权当年能成功,是他那张初恋脸。
他什么都没有。
陈才打开手机,翻出宾馆的安排。
“你看,十个人,有几个女生害怕一个人住,所以定的双人间,闻小姐是一个人一间房,潭扬也是,这俩房间还不是在同一楼,他们肯定没在一起,不然干嘛硬是隔这么远。”
“如果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就算不睡一张床,起码也会在一个屋子吧?这可不是我做的决定,他们自己要这样。”
裴砚青盯着手机屏幕,很缓慢地眨了眨眼。
“……真的吗?”
陈才:“真的,我保证,而且如果闻小姐真的已经谈恋爱了,她去万槿城的话,潭扬应该要每天送她的,但实际上没有,而且她工作的时候从来没听说有潭扬这种不相干的人在场。”
“我确信,这俩绝对没到男女朋友的地步。”
裴砚青的胳膊还在流血。
他眼里终于有了点情绪,看起来不像尸体了,直接丢下手里的酒瓶,套了个衣服,“去医院。”
“宾馆给我定一个,我要住她旁边。”
“旁边有人了……”
裴砚青甩过去一个眼刀,一字一顿,也不像刚才那样懒散,几乎是恶狠狠的:“换、成、我。”
他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场。
倒也不是针对陈才,而是对潭扬。
第75章 主场
按理说, 考古所目前不该有比万槿城更重要的发掘项目。
这次是因为出了四条人命。
12 月 3 日,大云县,白鹭山。
一个多达二十余人的盗墓团伙已经聚集在这里一年了, 自从发现白鹭山的山顶有个大型古代墓葬以后, 他们已经偷摸干了一年, 他们费劲打了极长的盗洞, 只要再添最后一把火,就能挖穿墓室。
看起来要大功告成, 但这座墓葬与其他的有很大不同。一般的墓上面都有封土堆, 这个墓上面有个“龙塘”。这帮人没有耐心排干快一千多平米“龙塘”里的水, 然后再垂直挖盗洞,于是他们从水塘边缘垂直挖下去,挖到与地下墓室齐平的位置,他们再水平地挖过去, 这个盗洞变成个“L”型。
“L”型的盗洞通风非常差, 他们又使用了炸药, 炸完之后盗洞坍塌, 加上缺氧, 一氧化碳中毒, 死了四个。
墓已经被炸开了, 韦局长让闻钰两周内拿出抢救性发掘的方案。
自从万槿城那边的遗址被发现,闻钰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差了,万槿城就算在郊区,基础设施也都完善,但这次去的地方是在非常偏远的山村, 和城市不同,条件可想而知的艰苦。
没有急着出发, 他们要准备这次要带的各种设备,闻钰也还在搜集相关资料。
结果最后,考古队一个人都还没到,裴砚青先到了,他想先熟悉这里的情况,把这里变成他的主场。
不管是商业谈判还是讨闻钰欢心,主场都有优势。
陈才亲自开的车。
再豪的车,爬上这种土路,最后也都要歇菜,没有路可开,他们只能下车走。
等他们艰难地穿过森林,裤子被刮破,都添了几道血痕,又在无比泥泞的石子路上直直地摔了十几次,爬了六个多小时,白鹭山的山顶终于到了。
别说裴砚青了,陈才这辈子都没这么受苦过。
他开着手机的离线地图,终于找了个他们的落脚地。
“就是这里了。”
陈才哀嚎了一声,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
裴砚青体力上倒还好,就是膝盖磕得严重,还在流血,他抬头看了眼这破木门上的牌匾,上面的字已经差不多要被风化,零零散散的。
他在昏暗的天光里辨认了一会儿。
“陈才……不是宾馆吗?怎么变成道观了?”
陈才“啊?”了一声,心想不可能啊,努力把自己撑起来,仰头看过去。
还真是道观。
不只是道观,还是废弃的那种,门上都是蜘蛛网。
裴砚青脸色有点黑,“你怎么搞的,定个好点的宾馆不行吗?难道你让闻钰住这?”
陈才冤枉,“他们出差的经费都是要按规定的,而且网上说这个是最好的住处了,估计是道观改造的,应该进去也跟宾馆差不多啦。”
裴砚青:“你又不是考古所的,合什么规,直接建个新楼不行吗?”
陈才:“……”
一天平地起高楼?秦始皇来了也不带这么搞。
裴砚青在门板上叩了两下,过了会儿,一个驼背小老头开的门,他穿得像个道士,但是道袍是个无袖的,看起来不太正经,满手臂的青龙纹身,嘴里钓着一根老式烟斗,弥漫出很烈的烟草味。
裴砚青不习惯这种味道,被熏得有点眼睛发热,但他保持了尊敬:“……您好,我们是来住宿的。”
小老头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裴砚青。
是个有钱的老实人。
他吐了口浓烟,“没房。”
明明里面好像没有其他人住。
裴砚青玩商战是狠的,那属于是他专业领域,但他没被人这样讹过,也没人敢讹他,他没读出这俩字里的意思,还是耐心的:“我们已经提前定过了,应该之前就有人联系过您。”
小老头摆了摆手,“那个不算,我们这里要捐香火钱了才能进。”
“香火钱?”
“对,祛邪,交了香火钱,我给你祛祛邪,然后你们再进门,懂了吧?不要污染我们这的风水。”
旁边的陈才已经看清一切。
裴砚青没太明白为什么这老头说他们身上有邪气,但他捕捉到关键就是香火钱,于是很快点了点头。
交钱,这很简单。
“好。”
他顿了顿,“但我们身上没现金——”
小老头从裤兜里掏出 pos 机,笑出八颗牙,“哎呀!什么玩意儿还现金,那老黄历了!咱们这里几年前就支持刷卡交香火钱了。”
陈才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看见这离谱的pos 机终于忍不住了,把裴砚青拽到一边,低声道:“裴总,这是个假道士,你没看出来?讹钱的!”
裴砚青皱了下眉,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陈才一口气堵在胸口,“……这还不明显吗??”
裴砚青沉默半晌,“我感觉是该交香火钱啊,这不是人家的道观吗?虽然我不懂风水,但他这样说,我不给好像有点不尊重。”
陈才放弃了。
裴砚青回去刷卡,他连多少钱都没问,陈才无奈地拦了一下,问小老头:“你这香火钱多少?”
小老头伸出五个指头。
陈才舒了口气,还好,五百块,没事,讹了就讹了吧。
结果听见小老头淡淡道:“五十万。”
“夺少????五十万?!!”
陈才两三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五十万,他竟然敢一口气要五十万!
他无法忍受了,“糟老头子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你这样诈骗是要坐牢的你知不知——”
裴砚青抬手按住陈才的肩膀,“别这么大声说话,人家年龄大了。”
“给。”他翻出自己包里的某张卡。
“不能给!!还有没有王法了!”陈才要去抢,没抢到,小老头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卡竖着塞进了凹槽,然后空气里响起了熟悉的女生机械音:“支付宝到账五万元。”
他这个pos 机限额单笔交易五万元,之前没遇到过裴砚青这种人傻钱多的,“老总,要刷十次哈,还差四十五万。”
裴砚青从善如流:“好。”
陈才:“……”
行,行。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老板的钱不是我的钱,心疼少了一些。
“叫我李道长就行。”
小老头装模作样地拿了个鸡毛掸子,把他俩拍了一遍,就祛邪了。
祛邪了照惯例,走到院子里,要每人拿两柱香去上供。
“一定要等到香燃尽,才能走开。”
李道长站在后面嘱咐。
裴砚青交了香火钱,又祛了邪上了香,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悟了点这个道教意识,接了句:“因为要虔诚吗?”
李道长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香火没人看着,容易出消防问题,山火起得快哟。”
他几个月没开张,本来知道那伙考古队的人要来,他也不敢讹,现在虽然嫌弃他傻,但总体看裴砚青还是特别顺眼的,“咱们这里房间里有热水,可以先去洗澡休息一下。”
“你们住在二楼,走廊尽头,晚饭等会儿下来吃,今天白菜包子。”
裴砚青点点头。
他没去自己的房间,先去看了眼闻钰的,很小,大约三十平米,除了洗澡间,就一张木桌子,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板凳,家徒四壁。
裴砚青对比了一下这堆房间,发现他那个房间矮子里拔高个,算是最大的,于是他想把那个让给闻钰,所以自己搬进了她原先那个。
闻钰还要几天才来,在那之前,他可以给她铺好一个舒适的小窝,先全部大扫除一下,杀毒消菌,再把该有的台灯、衣架、床上用品都布置好。
裴砚青洗完澡,又转回那个大点的房间,满脑子都是给闻钰铺小窝,在脑海里规划了很长时间,已经细致到在哪个位置放个香薰,放几个玩偶在床头,他的邦尼兔要坐到哪个位置,也许还需要在门背后安一面落地镜,最后李道长让他下去吃饭,他才下楼。
白菜包子吃了四个,有点难吃。
陈才吃得很痛苦,全程黑脸皱眉,裴砚青陷在自己的思维里,没说话,他想着还缺哪些东西,明天让人尽快送来。
吃完饭,李道长坐在摇椅上抽烟,突然指着他的眉心,斩钉截铁的:“你这眉心郁结阴气,我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他其实是已经注意到裴砚青和闻钰换了房间,也注意到他对闻钰房间的格外上心。
陈才正在喝茶,闻言一口茶喷出来。
还来??
裴砚青一听,连连点头,“您说的对。”
李道长拿出木筒。
“来,抽个签,情劫可以化解。”
“关帝灵签,指导迷津,抽一个默念自己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懂没有?心要诚。”
“一事一签,这签求问什么?”
裴砚青想了一下,“……我想问问,我能不能跟她重新在一起。”
说完,他又改了:“也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就是她会不会再喜欢我。”
“行,就是求复合呗,懂了。”
裴砚青很认真地按他的要求照做了,小心翼翼挑了一个签。
中签卯宫,不好不坏。
李道长说这签的意思就是:“既然离,宛如仙鹤出樊笼,摆脱苦恼束缚,任你挥洒西东,再觅新缘。”
“大白话说,就是她克你。”
“赶紧拜拜了,下一个更好。”
裴砚青顿时绝望了,“我不想找下一个,我就要她。”
李道长笑了,把这根签又塞回木筒,“简单,重抽!”
陈才太阳穴跳得疼,这不满意了,还能重抽??
裴砚青没想那么多,伸手又要去抽。
李道长按住他的胳膊,“哎——等等,刚那次是天命,你这接下来再抽的签,属于是逆天改命,懂不懂?”
裴砚青呆住,“那——”
“一签一万,我耗费自己的修行,给你逆天改命。”
裴砚青重重地点头,“好。”
木筒里大约有一百个签,他接连又抽了十个签。
三个中签,两个下签,五个下下签。
所有的签都指向——
李道长也没见过有人能这么倒霉,他本来只是想多坑一点就够了,但裴砚青竟然抽不出一个好的签。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女人真的克你。”
第76章 论迹
裴砚青对着桌上一堆签, 陷入沉默。
他没觉得闻钰克他,那些东西无所谓,但没一个签说他们能有好结局。
就连玄学也不愿意成全他。
陈才看不过去了, “啧”了一声, 放下茶杯, 夺过木筒, 对着白炽灯,直接找了个上上签出来。
“给, 就这个了。”
“天作之合, 珍惜善缘, 永浴爱河,百年偕老。”
裴砚青没接,他的脸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很落寞,摇了下头, 低声说:“……这样不灵。”
陈才不明白他干嘛要较真。
他仰头靠在自己的木凳子上看天, 也不避着李道长了, 声音拖得很长:“裴总啊。”
“他真的是个假道士, 你真要问姻缘, 改天回去找个正经道观, 不好吗?”
李道长也没反驳。
裴砚青没说话, 把木筒里的上上签都挑出来,边挑边说:“道士真的假的,论心不论迹。”
就算李道长真的只是讹他,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不信道。
裴砚青其实不信命,如果不是碰到了这个道长, 他估计也想不起来去某个道观求问姻缘。
但他碰上了,并且在有关闻钰的问题上, 在有关她会不会再爱他这个问题上,他确信,他想要个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