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青站到她旁边,距离她很近,然后闻钰就不说话了。
真是很奇怪,现在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连对视都没有,也会被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氛围裹挟。
门口那两盏烛火烧着烧着,就缠到一起。
裴砚青打破沉默,“晚饭吃饱了吗?”
“嗯。”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麻烦你了。”
裴砚青自动忽略掉她这句话,“一碗米酒小汤圆,加上甜甜的紫薯丸子,再喝点牛奶吧?”
闻钰:“……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裴砚青笑,“如果你想吃别的也可以,我给你的是备选项,只是我觉得你想吃的。”
闻钰顿了顿,“不太好,我吃你做的早餐,潭扬肯定不开心。”
裴砚青凑过去,他现在的高度需要稍微仰着头看她,“那我给所有人都做一份,偷偷的,没人知道原本只是你的早餐。”
偷偷的。
这个词非常有蛊惑力。
闻钰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裴砚青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承诺说:“绝对不会让他知道。”
她躲过他的触碰,很小幅度的点了头。
过了会儿,裴砚青突然仰头问:“他给你舔过吗?”
闻钰有点错愕,“你要干嘛?”
裴砚青的脸被烛火勾出暖融融的金色轮廓,他接着说:“反正你现在无聊。”
“……?”闻钰呆了半晌,裴砚青以为这是默许,她慌乱了,赶紧伸手抓住他要埋下去的脑袋,“不行!我还没洗澡!”
这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所以她其实心底是想要的,只是因为现在没洗澡。
裴砚青抬起头,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他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第79章 欺负
潭扬第二次看时间, 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他没有耐性再等,起身要去找。
李道长喝了两碗黄酒,从摇椅上站起来, 叼着烟嘴晃晃悠悠, 朝他摆摆手, 说:“我去吧, 你也不熟悉路,别跟他们一样迷路了。“
“我跟你一起。”
潭扬坚持。
李道长瞅了他一眼, “也行。”
他领他走向偏离中轴线的那条狭窄的小路, 那条路通向后山, 走到后山再绕个大路回三清殿,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李道长醉醺醺的想,半个小时应该够了。
“这是到三清殿的路吗?”
潭扬隐约觉得这路的走向不太对。
李道长心虚,提高音量:”怎么不是?我在这呆了一辈子还能搞错不成?!”
不好继续问, 怕真惹他生气。
于是潭扬就闭嘴了。
……
三清殿内, 有人循循诱导, 在寂静里眉眼低垂, 摩挲她腕骨, 轻哄着说:“从前不是经常这样吗?没关系的。”
“不喜欢的话可以让我停下, 我会听你的。”
“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的, 你是单身,闻钰,只要快乐就好了,和对错无关。”
“……可以吗?”
昏暗的烛火摇曳,良久, 火苗的尖尖被默许后,缓缓舔上墙壁。
麝香与檀木的气味混杂, 空荡的三清殿内,闻钰坐在供神的台面上,眼角的湿润潋滟,被火染上金黄色,像在燃烧的露水,这烛火愈烈,蒸腾着水汽,烘得她脸颊绯红。
她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这个姿势最恰如其分,最方便,也不管自己的西装裤被地上久积的尘土弄脏,仰头尽数奉上他最诚挚的供品。这件事别人也做过,但没有人像他,完全是为了取悦神,对自己的欲念置之不理。她咬着自己的下唇,视线模糊,在止不住的颤抖里,将手臂紧紧蛇上他的脖颈。
他后脖颈上方的短茬摸起来硬的,可能是新剃过,滑过的时候又痒又酥麻。闻钰的指尖用力掐进去再松开,那是失控到近乎暴力的抚摸和鼓励。
闻钰的思绪迷路,恍惚中看见空中的横梁开始重影,最后一刻狠狠闭上眼,像是要把睫毛硬生生折断,她一瞬间害怕,怕被拽进更深的漩涡,这种本能让她推拒,挣扎着腿似乎不小心踢到他,随即她的脚腕被攥住,裴砚青的动作不容置疑,直到他听见神最愉悦的喘息。
滚烫的泪流出来,她的睫毛变得湿漉漉的,有股沉重之意。
这时,突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门被叩响。
是潭扬,他有点急切地叫她的名字:“闻钰?”
闻钰心脏一颤,差点从台上摔下去,在清醒和迷乱的缝隙,匆忙捂住自己刚还带着哭腔的嘴。
裴砚青声音很哑,低沉的:“怎么办?他要进来了。”
“要不要我帮你整理一下。”
闻钰没力气,点点头,裴砚青知道她不想被潭扬知道,利落地收拾好她,把她抱起来,扣紧了腰上的纽扣,“能走吗,要不我直接抱你出去?”
“不要,放我下来。”
闻钰推他。
她刚站定,门就被推开了。
月光洒进去,潭扬一眼就看到闻钰脸上的泪痕的反光,湿红的眼眶旁还有未干的水渍,像是刚哭狠了。
他火气上涌,瞥了旁边的裴砚青一眼,三两步走进去,把闻钰拽进自己怀里,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裴砚青垂眸盯着闻钰。
闻钰低着头,“……”
潭扬追问:“是不是?”
没办法解释,如果说不是,那就更难说清这眼泪的来源。
她不喜欢这样的局面,现在只想赶紧撇清和裴砚青之间的关系。
闻钰一咬牙,说:“嗯。”
裴砚青闻言挑了下眉,“我怎么欺负你——”
了?
他话没有说完。
潭扬冲过去朝他脸上重重砸了一拳,这拳用了全力,一点儿不带手软的,皮肉间的撞击声清清楚楚。
裴砚青没躲,被锤得脸侧过去,血瞬间从他的嘴角冒出来,他疼得微眯起眼,用手背擦掉血,舔了舔嘴唇,还没来得及正过头,潭扬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壁边,从来没见闻钰能哭成那样,气得眼睛红,罕见地怒吼出来:“我让你离她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
裴砚青没理他,还不死心,试图去看潭扬身后在装死的闻钰。
闻钰低头看地上的蒲团,根本没有要拦的意思,她甚至都没抬头看过他。
潭扬觉得裴砚青简直死不悔改,更生气了,又把他按在墙上揍了两拳,拳拳到肉,裴砚青颧骨已经破了皮,血珠你追我赶地往外涌。
“她不喜欢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心?!”
裴砚青没还手。
接下来几拳不假思索落在他腹部。
裴砚青此前都没出声,现在终于闷哼了声,胃开始蜷缩痉挛,他喘息着弓起了腰,喉咙里升起一股浓稠的铁锈腥味。
“……”
“不知廉耻。”潭扬甩下这四个字,终于松开了他,裴砚青强撑着自己站着,余光里,潭扬动作温柔,给闻钰擦掉眼角的水渍,紧紧牵着她走了。
他侧身,仍在用目光追逐她的背影,和曾经许多次一样,闻钰没有回头。
八年,她变了很多,但有样东西没变。
她一向不管他是否受伤,她不在乎他疼不疼。
裴砚青没有那么多奢望,他没有指望闻钰挡在他面前,也没有指望她上来劝潭扬,他只是想,刚才那些亲密,能不能换来一点点、一点点的关心,她只需要看他两眼,一眼也可以。
但她没有。
裴砚青咳出一口血水,滑坐在地。
他的呼吸声沉重,三清殿里没有神能听到。
蜡烛燃尽,烛火灭掉了。
没有闻钰,这三清殿里是满屋的暗与阴潮,唯有吝啬的一点月光。
裴砚青想起刚才潭扬说的话,她不喜欢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死心。
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多次。
他从来没得到答案。
良久之后,裴砚青捂着自己的腹部,慢慢站起来,走出殿门,疼痛愈发明显,每一步都更痛,像有几斤铅水坠在胃里。
脸颊被寒风一吹,火辣辣的疼,有滚热的血从他的下巴滴落到雪地里,把干净的雪地砸出一溜窟窿。
到底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让她动摇?
闻钰的心脏会说谎,其实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选谁,对他只是偶尔的消遣,不算数。
只要潭扬一出现,她就会立马站在他那边,哪怕前一秒她还勾着他的脖颈不放手。
她永远都不会偏心他。
她偏心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偏心过他。
为什么只有他不行?
为什么只有他裴砚青不行?
哪怕一点点的维护,哪怕是装模作样的维护,哪怕很少很少,一点点的目光,都不能给吗?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解,心痛是最真实的。
闻钰连路边随便一只脏兮兮的丧家犬都要回眸看两眼,但她可以做到对到处都在流血的他视而不见。
裴砚青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了。
他想,闻钰应该是真的不喜欢。
眼眶酸涩到极点,泪水不要命地涌出来,混着他的血,一股一股的滑落过他的伤口,然后将脚边的雪融化。
回去的路像走不完。
这条路来得时候明明觉得很短的。
……
闻钰走得很慢,越走越慢。
潭扬看出她心不在焉,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了?不开心?”
闻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想回去。
“……”
潭扬拽住她的胳膊,让她站定。
他欲言又止,因为闻钰的心事绝对和裴砚青有关,她现在和他之间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这让他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并且开始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虽然内心有股燥意,但语气还是很温柔的,轻声问:“裴砚青真的欺负你了吗?”
闻钰盯着地上的雪很慢地眨眼,沉默后,她说:“没有。”
“那为什么哭?”
潭扬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我不会怪你,闻钰,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接受。”
“我们是朝男女朋友的方向发展的,对不对?”
“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你对我坦诚。”
“别瞒着我,可以吗?”
闻钰抿了抿唇。
这件事她做得不好,她好像是跟随了自己的心,好像无关对错,结果是两个人都会因为她受伤。
她越沉默,潭扬就越难捱。
他已经察觉到,所谓的欺负是什么,他们刚才有亲密的举动,所以闻钰现在会这样。
“……你还喜欢他,是吗?”
潭扬没有发觉他哭了。
他的尾音在颤抖,似乎是恐惧接下来她的回答。
“闻钰,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闻钰垂着眼,“现在,我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潭扬的呼吸紊乱了,艰涩地问:“……那我呢?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闻钰朝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双手在侧边攥着拳,有隐隐的颤抖。
“潭扬。”
“我觉得,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潭扬愣了一下,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冷静是什么意思?”
闻钰说:“……我以前觉得,和你谈恋爱应该是件顺其自然,必然会发生的事。”
“和你相处很舒服,一切都很好。”
“但是其实……总是差一点,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如果你现在要和我确定关系,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了。”
潭扬的眼泪都快布满了他的脸。
他逼自己苦笑了一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钰摇了摇头。
潭扬的哭腔很重,“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好,对不对?我可以改,你可以不要这么快放弃我吗?我可以改,真的,别这样对我,我受不了。”
“闻钰……我会找到差在哪一点的,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我们可以不急着确定关系,我会努力让你更喜欢我,求你了——”
闻钰挣开他的手。
“对不起,今晚我很累了,以后再谈吧。”
她转身要走。
潭扬在她身后,声音嘶哑:“……你要回去找他吗?”
第80章 树叶
闻钰顿住了脚步。
刚才转身那一刻, 她绝对是想要回去找裴砚青的,甚至很急切,急切到焦躁, 为此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和潭扬接着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