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要是喜欢她家姑娘,还用等到如今?当初凯旋时,就该休了李蘅,娶她家姑娘。
毕竟那个时候,武安侯的母亲韩氏可是极力支持此事的。但武安侯都没有照做,更别提现在了。
但她身为婢女,不得不讨好主子,这几乎已经成为她的本能了。
“就你嘴甜。”林婳面上见了笑意,转身往屋子里走:“快进来,给我换身衣裳。”
要去见赵昱,她自然该好生装扮。
香雪笑着应了一声:“奴婢来了。”
香菊也跟了进去,看了香雪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香雪不该这样哄着姑娘,等会儿见了武安侯,不是那么回事,姑娘回来又要大发雷霆。
可她和香雪说了许多次了,香雪就是死不肯改,总是这样讨好姑娘。
林婳在铜镜前,足足坐了半个时辰,衣裳试了七八身,头面也是换了一副又一副。最终还是穿了一身素雅的白,配着一副青玉头面,清雅出尘,宛如盛开的白莲,楚楚可人。
沿着回廊走近前厅,她想了许多,心怦怦直跳,满怀都是少女心思。
“侯爷,您吃口茶吧,婳婳这孩子也不知在忙什么,我再派人去催一催。”
正厅里,姚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赵昱。
“有劳国公夫人。”赵昱微微颔首。
他坐姿挺拔,神色端肃,来了半晌并未吃兴国公府半口茶水。
“不知侯爷来找婳婳,到底是为着什么事?要是着急的话,不妨……”
姚氏笑意盈盈地看着赵昱,试探着他的口风。
她不知赵昱来所为何事,最近因为儿子的事,她忽略了林婳,也不知道林婳在做什么?
她发现,林婳心里只有情情爱爱,做事很欠考虑。
只怕是林婳又做了什么事,激怒了赵昱。现在,整个兴国公府都在担心林抚成,恨不得将一切东西都送给赵昱,好求得赵昱去元宸帝面前说几句好话,将林抚成给放回了。
当然,她也知道赵昱刚直不阿,什么也无法打赵昱。不过,怎么说兴国公府现在也不敢得罪赵昱,希望林婳没有做错什么事。
“待林姑娘来了,我会当着夫人的面说清此事。”赵昱语气平静。
姚氏只好答应:“好。”
“娘。”说话间,林婳走进门来,看向赵昱,眼眸水润含光:“昱哥哥,你来了!”
她发丝天然微卷,巴掌大的小脸白净透亮,一双眸子含情带嗔地将赵昱望着,腰肢纤细不足一握,清纯可人。
赵昱皱眉不语。
姚氏看出不对来,连忙拉过林婳,责备道:“婳婳,上回武安侯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见了武安侯的面,该执礼便要执礼,你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时候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没规矩。”
林婳心中委屈,但见赵昱神色端严,并无半分假以辞色的意思,便垂了眸子快快地行了一礼:“见过武安侯。”
赵昱抬眸看她,眸色冰寒锋锐:“刘三之事,是否为林姑娘所安排?”
他盯着林婳,虽是问话,眸色却是肯定的。
林婳闻言心中一慌,下意识摇头抵赖:“什么‘刘三’?昱……武安侯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紧张地攥着手里的帕子,刚才来的路上,她想了许多。就是没想到,赵昱竟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三是已经得手了吗?她怎么没有听到丝毫消息?刘三出卖了她?不对,这件事她并未亲自出面,刘三也不认得她,那赵昱是怎么知道的?
“刘三等人已然入狱招认。”赵昱只看神色便知,此事必然系林婳指使:“林姑娘不必抵赖。”
他坐姿挺拔,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林婳叫他镇得不敢反驳,却也不想承认,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她脸色煞白,心如刀绞。她还没对李蘅出手呢,只是对付了一下李传甲,赵昱就这样登门兴师问罪?要是动了李蘅,赵昱是不是要立刻杀了她?
“婳婳,你到底做没做?好好说!”姚氏呵斥林婳。
林婳咬着唇瓣,含泪不语。
“此事,京兆衙门不日会有结论。还请国公夫人约束好林姑娘。倘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不保证林大少爷还能继续安然待在天牢之中。”赵昱起身,朝姚氏道:“兴国公不在,烦请国公夫人转告一声。告辞。”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
“昱哥哥!”林婳几乎崩溃,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为了李蘅,一向端方的赵昱居然拿林抚成的安危威胁他们家?李蘅到底哪里值得赵昱这样青眼有加?
第72回
林婳回到兴国公府之后, 起初是被众星拱月的对待,便是赵昱的母亲韩氏,对她也向来是很看好的。
她自觉高李蘅一等, 处处鄙夷李蘅, 觉得武安侯夫人之位在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然而, 事实却给予了她一记重创。
先是李蘅离开武安侯府, 赵昱却不肯理会她, 她怎么也想不通。
后来,林抚成入狱,父母全然忽视她, 甚至为了林抚成让她去给李蘅低头。而赵昱居然在知道李蘅不能怀有身孕的情形下,毅然选择站在李蘅身边。
她甚至因此怀疑过自己,她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如李蘅?可思来想去, 她最终还是将责任落在了李蘅身上。一定是李蘅不守规矩, 用什么为人不齿的手段,留住了赵昱。
可眼下, 为了区区一个李传甲, 赵昱竟然登门,用林抚成的死活要挟她爹娘管束好她!她爹娘为了林抚成, 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昱这样一来,她在兴国公府的处境会极为艰难。
她不敢相信也不甘心被赵昱如此对待,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崩溃之间便朝赵昱扑过去。
她姿容出色,也有才情, 她不信赵昱不怜惜她。
赵昱不曾料到她会忽然扑上来, 毫无防备之间竟被她紧紧抱住。
他厌恶地皱眉,下意识抬手去推缠在她身上的林婳。与李蘅的温软香甜不同。林婳的气息让他胃中翻滚, 只想尽快将林婳从身上扯下去。
“林姑娘……”
子舒见状,连忙上前。
可林婳是女子,还是未出嫁的大家闺秀,他不敢轻易冒犯了,伸出手去又缩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昱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
林婳抱着赵昱大哭,赵昱身上松雪香气,是她贪恋的味道。她从来没有哪一次离赵昱这么近过。
赵昱脸色难看至极,唇瓣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手推在她肩头。
“婳婳,松手!”姚氏脸色骤变,向来极会隐藏情绪的人,面上见了惊怒之意,她是没有料到林婳会有此举的。
她快步上前,捉住林婳的手臂,想让林婳松开赵昱。
奈何林婳已然崩溃,全然豁出去了,死死抱着赵昱不肯松开。
她虽是个弱女子,但真到了这种地步,也是有些力气在身上的。
一时间赵昱推,姚氏拉,竟不能让林婳松手。
姚氏朝一旁的婢女呵斥:“都站着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她恼怒又惊恐。她恼怒于林婳怎会如此不知廉耻?这般缠着赵昱。林婳的举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以为无论何时,女子都不该抛了自己的矜持。
惊恐是怕林婳的举动激怒了赵昱,她儿子在狱中会有危险,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毕竟,方才赵昱已经警告过她了。
婢女们如梦初醒,纷纷上前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么多人?林婳终究被硬生生地从赵昱身上硬拽了下来。
“侯爷,对不住,婳婳她有点激动了,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会管束好她……”
姚氏抓着瘫坐在地上的林婳,朝赵昱赔罪。
赵昱脸色铁青,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快步离去了。
“啪!”
姚氏一个耳光落在林婳脸上:“林婳,你闹什么?是不是不想让你哥哥活!”
林婳捂着脸,凌乱着发丝看她,双眸通红,泪水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滚,伤心绝望都写在脸上。
若是往常,姚氏会心疼她,可此刻,姚氏正在盛怒之下,见她这般姿态,心中怒火更盛:“你做出这般委屈之态给谁看?我问你,你对李传甲做了什么?激怒武安侯登门警告?”
林婳哭着不说话,倔强地昂着头颅。
姚氏担心林抚成,几乎失了理智,见她这般愈发生气,揪住她头发咆哮:“我问你话!给我说话!”
林抚成入狱之后,她一直担惊受怕,彻夜难眠。这一阵子的忧心烦恼在此刻彻底爆发了。
林婳从未见过姚氏如此狰狞模样,大哭着挣扎起来,双手奋力推她。
她到底是梁国公府长大的,小时候确实是受过排挤和欺负,到这地步骨子自然激发了她的脾气。
姚氏不知她敢如此,毫无防备,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
“林婳,你竟敢对我动手!”姚氏惊怒,指着她手都在哆嗦:“来人,给我请家法,请家法!”
她是世家嫡女,规矩深重,从小几乎是比着尺子长大,从不敢对长辈有半分违拗。
当初李蘅在她膝下,虽然调皮不肯听话,却也从未敢对她如此。
林婳真是气煞她了。姚氏当真是第一次气到失智。
“夫人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怒?”林树蓬从外面进来,解开沾着雪花的大氅丢给随从,大步上前。
“国公爷回来了。”姚氏向来贤良,见了夫君神色一缓,但眉宇之间仍然难掩惊怒,指着林婳便要告状:“她……”
林婳低头坐在地上,心中对自己这一对父母失望至极,再一次萌生了死志。
赵昱不要她,爹娘也不在乎她,为了林抚成悍然不顾她的死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冷的天,婳婳怎么坐在地上?”林树蓬一改平日对林婳的不在意,大步越过姚氏,走到林婳面前俯身扶起她:“快先起来。”
姚氏惊愕,忘记了恼怒。
林树蓬之前虽然也对林婳不错,但仅限于吩咐她该给林婳花的银子不要省着,再就是关心林婳几句,其他便没有什么了。
像眼下这样疼爱林婳的举动,林树蓬之前是从未做过的。
姚氏看得一时愣在那里。
林婳也惊愕地看着林树蓬。她回兴国公府之后,和她最亲近,最疼爱她的人莫过于母亲了。至于林树蓬这个父亲,和她一向不是很亲近,毕竟父女,比不得母女的。
她本以为林树蓬回来会火上浇油,和姚氏一起用家法惩戒她,却不想林树蓬一改平日行事风格,反而心疼起她来。
林婳也愣在那里。
“婳婳是女儿家,不比儿郎皮实,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何必如此动怒?”林树蓬朝姚氏开口,大有责备之意。
“不是,国公爷,你不知道她……”姚氏下意识想要解释。
“行了。”林树蓬一挥手打断她的话,招呼婢女们:“先扶姑娘回去休息。”
香雪几人连忙上前,扶着林婳往外去了。
“国公爷……”姚氏心中忐忑,还想要解释。
林树蓬摆摆手,宽慰她道:“夫人不必忧心,我不是针对夫人。”
姚氏更疑惑了:“哦?”
那林树蓬这般反常,到底是为何?
林树蓬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夫人请随我来。”
姚氏强压住满心疑惑,跟着他走到屏风后,这处临近后门,有屏风挡住了光线,便有了些寒意。
“国公爷……”姚氏看着林树蓬,双目之中皆是疑惑。
林树蓬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宫里出大事了,今日皇后等一众嫔妃都被罚跪在雪地里,直到武安侯去了,才起来各自回宫,就为了武安侯前日送进宫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国公爷不是说,那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妹吗?”姚氏惊讶:“是出什么事了?”
堂堂一国之后都被罚跪在雪地里,这事不可谓不小。
“我今日花了重金,才买到消息。”林树蓬声音更小了:“你道那女子是谁?”
“谁?”姚氏大为好奇。
“那是先帝生前想的康嫔,也就是康太嫔。”林树蓬一语道破:“先帝藏着她,两人苟且,还生下一个儿子。大约是怕事情败露了,便将康太嫔母子藏在武安侯府,谎称是武安侯的小妾。”
姚氏大为震惊:“什么?这就是武安侯凯旋便带着孩子和小妾回来的真相?这……陛下这岂不是……”
元宸帝和先帝的康太嫔生了孩子,这是实打实的罔顾人伦啊!要是传出去必然震惊朝野,这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