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蘅将口中的栗肉咽下去,才又问他:“你说的女将军,是那个冯殿香吗?”
她之前听过冯殿香的名头,冯殿香似乎还和她父亲对过阵。当然,是她父亲更胜一筹。
“嗯。”赵昱颔首,又喂她一颗栗子:“冯殿香是东岳皇后的嫡妹,能文能武。但据眼线回报说,冯殿香很可能是东岳皇后在出嫁之前所生的女儿。东岳皇后没有其他的孩子,东岳朝堂上有人猜测,这位皇后想让冯殿香取太子而代之,成为一代女帝。”
“啊?”李蘅闻言呆了呆:“你是说,东岳这位皇后,在进宫之前嫁过人?还生过孩子?”
虽然知道东岳民风开放,女子和儿郎几乎平起平坐,但她也没有料到,东岳一国之后竟然嫁过人?
“并非嫁过人,是她的青梅竹马。”赵昱道:“她当初进宫并不是很情愿。”
“被迫的?”李蘅眨了眨眼睛:“那她肯定很恨东岳国君啦,所以,就想夺他们家的江山?”
她说着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或许吧。”赵昱又喂她栗肉。
李蘅摇头,抬眸看他,眸色盈盈,嗓音娇娇:“渴了,要喝水。”
赵昱不言语,起身去倒了一盏清茶来。
李蘅坐起身接过,低头喝了半盏,又将茶盏递回给他:“咱们明天开始去找我爹吧,先去哪里?”
她葵水差不多干净了,也歇了好几日了,该行动了。
她仰着小脸看赵昱,红润的唇瓣沾了水,泛着诱人的光泽。
赵昱眸色不禁暗了暗,问她:“你身子好了?”
“好了。”李蘅朝他笑:“谢谢你这几日照顾我,我肚子已经不疼了。”
凭良心说,赵昱这几日待她不错的。
“自家人何须言谢?”赵昱转身将茶盏放了回去,取了邹焕章所写的纸张,坐到床沿上道:“明日先去这一家,据说是书院的先生,每日出行都有数人跟随看管,平日除了授课,从不与旁人往来。下学之后,也由那些人看管着回家。”
“看管这么严密……”李蘅思索着道:“听这情形,还真有可能是我爹。但是,就算有多人看管,授课的时候总能单独与那些学子相处吧?如果他想求救,这么多年,肯定早就找到机会了。”
她想不明白。
父亲要是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跟家中联络呢?
“岳父的处境,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赵昱道:“岳父落下悬崖之后,很有可能受了重伤,不能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大夏。等岳父可以送消息之后,大局已定。岳父已然成了为国殉身之人,且梁国公府也享了朝廷的照应和抚恤。此事,系兴国公几人牵头,他们在朝中可谓位高权重。岳父已然在东岳度过了不少时光,说不准还被东岳善待,若贸然有消息,只怕会被他们陷害,反而连累梁国公府。”
李蘅咬着唇瓣思索,点头:“这么说就说得通了。赵昱,还是你聪明。”
赵昱闻言眸底闪过一丝笑意:“你若腹中不痛了,下午去集市上给你买一身轻便的衣裳,方便明日行动。”
“好。”李蘅不假思索地应了:“正好这几日我也闷得够够的,出去转一转。咱们明日先去哪里呀?那教书先生家中吗?”
她坐起身,预备着起床。
赵昱往后让了一步,让她下床,手中拿过她的衣裳,替她穿戴。
他如今伺候她穿戴非常娴熟,而且面上没有丝毫别扭之色,可见已经习惯这样和李蘅相处。
“先不去他家中,免得打草惊蛇。”赵昱道:“咱们先去书院看看,是不是线人所说的情形。”
“好。”李蘅点头应了,自个儿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头,免不得埋怨赵昱:“你不让春妍来,我自己梳得丑死了。”
“我试试。”赵昱走到她身后站着,握起她的一缕发丝。
李蘅笑了一声,存了看好戏的心思,放下手任由他接过篦子,给她梳理发丝。
赵昱试了好几回,李蘅的发丝入手触感极好,柔软且顺滑。但也因为顺滑而无法绾起。
几次失败之后,他神色逐渐窘迫。
李蘅笑起来:“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啊。”
终于有赵昱不会的了,她不知为何,看到赵昱吃瘪,总是很开怀。
赵昱抿唇不说话。
李蘅接过篦子:“我自己来。”
她绾起来也吃力,但总比赵昱好许多,选了个简单的发髻,对着镜子照了照,勉强也能看得过眼,两人便一起去集市了。
*
翌日清早。
李蘅同赵昱一道出了门,二人穿戴皆朴实简单,方便行动。
“是不是那家书院?”
李蘅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那大门的牌匾上有四个大字——七录书院。
门口道路上,都是拿着书本的学子,有男有女,说说笑笑地往书院大门里面走。
李蘅看得眼热,要是大夏也能这样就好了。
“嗯。”赵昱颔首,引着她往一侧走,在一个简陋的包子铺门口坐了下来。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店家热情地招呼。
“随意来点。”
赵昱取出碎银,放在桌上,目光只望着书院门口那条道。
“好嘞。”店家高声应了,很快便端了热气腾腾的包子上了二人的桌。
李蘅取了一个包子,撕开咬了一口,点点头看赵昱:“这个口味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早上起得太早了,和赵昱一起吃早饭时,她没什么胃口,这会儿走了一阵,肚子要是饿了。
赵昱看她:“你用。”
李蘅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个包子,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还吃不吃了?”赵昱问她。
李蘅摇头:“饱了,诶?赵昱你看,那个是不是?”
她瞥见路上一群人逐渐走近,中间守着一个人密不透风的,只能隐约看到身形。她不由想起赵昱说那教书先生被一群人看管着来书院教书的事。
赵昱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目送着那一群人进书院去了。
“应当是他没错了。”李蘅看着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书院的大门内,她倾身问赵昱:“你看到那人的长相了吗?”
赵昱摇了摇头。
“二位客官看他啊?”那店家在一旁和面,这样二人一直盯着那一群人,不由笑起来:“他在我们这里很出名的。”
赵昱正要问话。
李蘅一脸好奇,抢着笑言:“我们便是慕名而来,不过,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店家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赵昱不禁瞧她。他若开口,自然是礼貌请教,不会像李蘅问得这样自然。
李蘅这么问,可以打听到更详细更真实的消息。
李蘅容貌生得好,今日穿戴梳妆都随意,看着反而自然讨喜。她乌眸澄澈,眼巴巴地看着店家。
那店家不由道:“他名叫陈启福,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怕媳妇儿。那些看守着他的人都是他媳妇派来的,每日早晚一趟,护送他进去,再护送他出来。一个男儿郎,年纪也不小了,还能给谁抢走了似的。”
店家说着不由笑了笑。
“这样啊。”李蘅不由笑了:“那他可能是做过什么事情,让他妻子不放心吧,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她变着法儿地套店家的话。
“那谁知道了。”店家道:“这几年来一直如此,我们都看习惯了,从前还当个乐子,现在都没人看了。不过,他媳妇是商贾之女,有万贯家财,要是换成我我也能接受。”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
李蘅乌眸转了转道:“那要是这么说,他模样一定生得很出色了?否则,他妻子家中有那么多的银钱,什么样的夫君找不到?”
她想问问陈启福的长相。
她曾听不少人说过,他父亲生得气宇轩昂,容貌出众。不过就算别人不说,她只看自己和弟弟李传甲的长相也知道,父亲的容貌定然出色。
“长得是真好看,这不能瞎说。”店家又道:“不过,他天天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养尊处优,能不好看到哪里去?换成我这个活计,让他来做几日,他要比我还黑呢。”
李蘅闻言顿时笑了,又与店家攀谈了几句,这才看向赵昱。
赵昱朝她微微颔首,看她的眼神又有所不同。他以为的李蘅,是娇气是刁蛮,但也是识大体懂大局的,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没料到的是,李蘅会这样跟人打探消息。李蘅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
两人起身,李蘅同店家说了一声,与赵昱牵着手,走远了一些。
“怎么样?”李蘅抬头看赵昱:“那店家说的,你觉得像不像我父亲?我觉得有点像,被看得这样紧,而且容貌又出色。”
但是,她也不能肯定。或许是她太想见到父亲了,所以看别人什么情况都像她父亲。
“未曾见到他的真容。”赵昱目视前方:“他要傍晚时分才会回家,这一路上有人看管,我们接近不了他。不如去他家周围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和他单独说话。”
“那我们现在就去?”李蘅看看左右:“走路过去吗?”
“嗯。”赵昱点头:“他是走路来的,说明并不远,我们不赶时间,慢慢走过去。”
“好。”李蘅点头应了。
陈府在这一片很出名,李蘅随意问了问,便找到了陈府所在。
这里果然不远,只和七录书院隔着一条街。
陈府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黄色的铜钉,两座石狮子分立左右。门房守在门口,目不斜视。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十分的威武气派。
赵昱牵着李蘅,若无其事地从陈府门口走过,这里有门房盯着,自然不能久留。
“陈府果然很有钱,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走远了,李蘅回头看了一眼,停住步伐看赵昱。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了,只能看看赵昱有没有什么主意。
“先围着陈府的围墙转一圈看看。”
赵昱领着她进了巷子。
夫妇二人牵着手,顺着陈府的围墙转了一圈。
陈府虽然有万贯家财,但大概是东丰和大夏的上京一样,土地紧张。所以,陈府的占地并不是很广大,两人走了一刻来钟便转了一圈。
“好了。”李蘅看赵昱:“现在怎么办?”
“晚上来,潜进去。”赵昱径直道。
“潜进去?”李蘅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你有功夫,你能进去,那我怎么办?难道在客栈等你吗?”
她噘起红润的唇瓣,她想第一时间见到父亲,不太想留在客栈里。
“不用。”赵昱道:“方才一路走来,北墙处有打孔,接了竹筒进去,应当是引得外面的活水。那地方你应该能翻过去。”
“你带我去?”李蘅闻言,漆黑的眸子不由亮了,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赵昱要带她爬墙诶!
她从前在兴国公府时,跟着益阳出门玩乐。
益阳闯了祸,姚氏回家也要惩戒她,将她关在祠堂里反省。
那时候她也想爬墙来着,只可惜连祠堂的门都出不去。
“嗯。”赵昱点头,见她开怀,唇角不禁勾了勾。
他看不得她失落。
“好。”李蘅活动手脚,跃跃欲试:“晚上,我把袖子和裤腿都扎起来,保证不拖你的后腿。”
赵昱眸底有了笑意,轻声应道:“好。”
回到客栈之后,李蘅总觉得这一日过得特别漫长,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太阳落山,天逐渐黑了下来。
“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她催促赵昱。
赵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的夕阳:“再等一等。”
“还要走到那里呢,天正好黑了。”李蘅不甘心,只想快一些去。
一想到等会儿可能见到父亲,她心中便有些激动。
“别急。”赵昱回头,看向桌上她只吃了一口的饭:“你再吃点东西。”
“我吃饱了。”李蘅又坐了回去,捧起书册心不在焉地翻看。
不过看了两页,又放下书册,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袖和裤腿,都扎得严严实实的,免得影响晚上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