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说。”赵昱拧眉呵斥她。
赵月茜吓得一激灵,哭起来:“娘,我就在门口见了一下薛天行……”
“哎呀,我都和你说了许多次了,你们又没有婚约,又没有定亲,你不能总和他见面。”韩氏抱着她轻拍:“好了好了,别哭了,难怪你二哥这么生气,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打量赵昱的脸色。
赵昱放下茶盏,神态威严:“娘,她不是在门口,是在围墙边的小巷子里,两个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被我撞见。”
他说着转开目光,自家亲妹做下这样的事,好在是对着亲娘。若对面坐的是旁人,他都无法启齿。
“有这回事?”韩氏顿时脸色大变,拉起赵月茜来看:“你二哥说的是真的?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赵月茜就闭着眼睛哭。
“让她先去祠堂先跪一夜再说。”赵昱起身往外走。
赵月茜顿时大哭起来:“娘,我不要去祠堂,我害怕……”
祠堂里阴森森的都是排位,叫她在那里过一夜,那里岂是人待的地方?
“承晢,你小妹她知道错了,我会好好说她的。”韩氏对着赵昱的背影,给赵月茜求情。
赵昱顿住步伐回头,眸色淡漠:“娘,小妹犯了错受罚,天经地义。
李蘅在家中时,尽心尽力,不犯错也受您的暗罚,大嫂欺负她您管,小妹拿她东西,您也不管。
她不过比小妹大了两岁,回到武安侯府,也是祖母手心的宝。小妹只是罚跪,您就心疼成这样。李蘅呢?整整三年,她是如何承受如何度过的?
将心比心,您如何忍心那样对待李蘅?”
他向来敬重韩氏这个母亲。今日是吃了酒,也是这些事情堆在心里太久,亟待宣泄。
眼见赵月茜做下这般错事,韩氏韩试图包庇求情,他宣泄的突破口找到了。
他将心底的话一气说了出来。
韩氏被他说得愣住,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会为了已经和离回梁国公府的李蘅,对她说这么多不中听的话。
“这是谁又说了什么?我怎么对她不好了。
她一来,我就把家给她当了,库房钥匙也交给她……”她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替自己分辨。
都怪李蘅那个扫把星,和离了还离间他们母子!
“您把家给她当的时候,账上有银子么?库房里有值钱的东西么?”赵昱冷冷打断她的话。
韩氏叫他问的一噎:“那时候家里穷怪我吗?我也没藏着掖着……”
“子舒,派人看着赵月茜跪祠堂。”
赵昱不理会她,开口吩咐了一句,抬步去了。
“承晢,承晢……”
韩氏想去追他,却又被赵月茜抱住了。
赵月茜抱着她腿,哭的凄惨:“娘,救救我,我不想去祠堂跪……”
“你松开!谁让你做下这么不要脸的事!看看把你二哥气成什么样了!”
韩氏心中恐慌又焦急,她深知赵昱才是她的倚仗。赵昱最是遵循礼法,虽然性子冷,和她这个做母亲是都不亲近。但赵昱是真的极孝顺。
赵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过话。赵昱甚至从来没有一次一口气和她说这么多话过。
此时赵月茜缠过来,她心中烦躁,俯身一把推开了她。
赵月茜哭声一顿,尖声控诉:“娘,你推我,我哪里不要脸了,我和天行哥哥本来就是情投意合的……”
她干脆坐在地上哭起来。
“不知廉耻!”
韩氏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赵月茜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打我?”
韩氏也愣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茜茜,娘不是……”
她连忙想要哄赵月茜。
赵月茜站起身来,满面伤心,狠狠的瞪她:“你打我,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着转身往外跑。
子舒正好带着人来,捉住了她将她往祠堂带。
赵月茜又哭又闹。
韩氏捂着心口,摆摆手:“这么大的脾气,罢了罢了,让她去跪一夜好好反省反省。”
她往后退了两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想着赵昱刚才的话,心中惊疑不定。
李蘅已经写了和离书,回梁国公府去了,赵昱还这样记挂着,甚至因为李蘅对她有这样大的怨气。难不成,赵昱还想让李蘅回府里来?
不行,李蘅要是再回来,不得骑在她头上?
她得想个法子,早些让赵昱将林婳娶进门来。
*
三日后。
金銮殿。
“退朝——”
随着礼监一声高唱,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退出了金銮殿的朱红大门。
元宸帝穿着一身柘黄龙袍,起身之际,透过冠上的冕旒瞧见赵昱还站在大殿中,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
“承晢,还有事?”元宸帝不由站住脚,朝他问了一句。
赵昱抬起澹清的眸子,望着他:“临近七月半,祭祀山公和土地的各项事宜,不知陛下可曾安排下去?”
元宸帝闻言有些心虚:“哦,这不是还有几日吗?朕正要吩咐呢。”
“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赵昱注视着他询问。
“这个……”元宸帝想了想,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按照旧例,还让原来的人去吧。”
“七月半带领百官及其家眷祭祀山神土地,本都应当是皇帝、皇后该做的,但陛下一直不曾立后。
原先确实都是由礼部何侍郎携夫人代替陛下领着百官去的。今年不成,上半年,何侍郎的夫人因病去世了。”赵昱望着她,缓缓陈述。
“哦,对。”元宸帝点头:“朕想起来了,何乐年的夫人今年去世了。那就换个人选。
你觉得谁合适?”
“陛下以为,臣如何?”赵昱拱手询问,依旧望着他。
方学忠说,“见面三分情”,李蘅不肯让他进梁国公府的大门,那他就让李蘅出来好了。
元宸帝愣了一下:“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你去主持岂不是大材小用……
不对,你不是和李蘅和离了吗?你也没有夫人,你怎么去?”
“臣没有和离。”赵昱神色寻常,解释道:“和离是要签了和离书,到京兆衙门去记录在册才算。
臣与妻子尚未和离。”
李蘅要如何折腾,如何对他使性子都行。不论如何,他不会同她和离。
“哦,这样。”元宸帝眯起细长的眼睛笑了笑道:“那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李蘅不是已经搬回梁国公府了吗?”
“夫妻之间偶尔起些龃龉,也是寻常,不过是暂时的罢了。”赵昱淡淡回他。
“那她愿意跟你去祭祀?”元宸帝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赵昱抿唇不语,李蘅连见他都不愿意,又如何愿意跟他一起去祭祀?
但他要见她,要同她和好。
她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进了他的门,此生便再无更改。
“罢了。”元宸帝笑够了:“朕给她下道旨意,你自去接她吧。”
“多谢陛下。”赵昱拱手一礼。
“你随朕到紫宸殿去执笔吧,朕这就让小德子将圣旨送到梁国公府去。”元宸帝招呼他跟上。
到了紫宸殿,赵昱三指斜握朱笔,笔尖落在粉蜡笺上,书写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元宸帝站在一旁望着他写字,忽然问了一句:“她还好么?”
赵昱不曾理会他,直至最后一个字落在粉蜡笺上,他收回笔搁在笔山上,才淡声道:“陛下放心,在臣府上,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元宸帝道:“我问你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给她委屈受?”
赵昱拿起玉玺,蘸了印泥递给他。
元宸帝接过来,在圣旨上摁了一下,将圣旨递给德公公:“你去一趟梁国公府,把旨意传下去。”
“不必了。”赵昱伸手接过圣旨:“臣等会儿出宫,恰好要过去一趟,代为传旨吧。”
“也好。”元宸帝应了。
赵昱转而望向元宸帝:“倘若,她心中有了别人,你可愿意放她远走高飞?”
李蘅说佟黛娘勾引他,他没有觉得。
但他已然意识到,佟黛娘的存在,让李蘅心里不舒服了,李蘅甚至说他帮朋友藏着外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应该将佟黛娘送得远远的。
但元宸帝这里,终归是个麻烦。他这是在试探元宸帝的态度。
“她敢!”元宸帝神色瞬间癫狂,咬牙切齿:“真有那一日,朕便将她凌迟处死!”
佟黛娘胆敢背叛他,他就要佟黛娘的命,他满身杀意,宛若杀神上了身。
赵昱将圣旨卷起握在手中,习以为常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她能为陛下守节吧。臣告退。”
他说着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你等一下!”元宸帝叫住他,往前跟了几步:“朕都成全你了,你也成全成全朕,让朕见她一面。”
“陛下与她不该相见。”赵昱头也没回。
元宸帝气得将楠木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扶着书案喘粗气。
*
赵昱出了宫门,接过缰绳,策马朝着梁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子舒也连忙打马跟了上去。
梁国公府,李万生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泡了一壶茶叶水放在旁边,很是自在。
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不由站起身来,探头看到是赵昱,他忙道:“侯爷!”
赵昱勒住马儿,自马上跳了下来,朝他打招呼:“李伯。”
“侯爷,姑娘吩咐了,您不能来,今儿个老朽不能放您进去了。”李万生上前拦着他:“您快回去吧,姑娘心意已决,再无更改了。”
李蘅虽然回来才没几年,但和他也是熟悉的,他知道李蘅说一不二的性子。
“李伯,我是来传圣旨的。”赵昱扬了扬手里的圣旨。
李万生吃了一惊:“啊?圣上有旨意给梁国公府?”
“嗯。”赵昱微微颔首:“李伯请去知会祖母和李蘅。”
李万生点点头:“我这就去。”
他走到门槛边,还回头看了看,赵昱来传旨?不知道陛下忽然下了什么旨意?
梁国公府老国公爷和国公爷都不在世了,小少爷又年幼还没能撑起门面。
这些年,朝廷除了逢年过节该送来的抚恤,根本无人在意梁国公府。陛下更是新登基没几年,恐怕根本不知道梁国公府这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传的是什么旨意?
他带着一肚子疑问,到里头通报去了。
*
春山院,屋子里静悄悄的。
桌子上收拾的干干净净,摆着一只长颈缠枝瓶,里面放着一把新鲜的橘色马蹄莲。
李蘅正坐在桌边,面前摊着账本算盘,还有文房四宝。她扒着账目算开酒坊从头开始,到如今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姑娘,侯爷来了。”春妍刚从外面听了李万生传话,走进了屋子。
“打发他走。”李蘅搁下笔,拨着算盘珠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春妍为难道:“但是,李伯说,侯爷是来传旨意的,叫您和老夫人到前头去接旨呢。”
“接什么旨?”李蘅不由奇怪,抬眸看她。
“奴婢问了,李伯说他也不知道。”春妍问她:“那姑娘去吗?”
“自然要去,圣旨犹如陛下亲临,不去便是大不敬之罪。走吧。”李蘅说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没什么不妥的,便率先往外走去。
李蘅特意去迎了李老夫人,祖孙二人一起往前头去了。
赵昱正等在大门口。
李蘅远远看到他负手立在门前,身形高大,腰窄腿长,样貌实在生得惹眼,想不留意都做不到。
赵昱也看着李蘅。在祖母面前的李蘅,不似前几日在他跟前那般张扬,明艳的小脸上带着几分乖巧,缓步扶着祖母往前走。
走到近前,李老夫人抬眼看向赵昱。
赵昱朝她欠了欠身子,很是敬重地唤她:“祖母。”
“武安侯。”李老夫人含着几分笑意道:“既然你与蘅儿有缘无分,已经和离。以后就不必要这么称呼我了。”
赵昱看向李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