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只怕更不会理她。而且还会连累兴国公府的名声。她只稍微一想,便作罢了。
“你骗谁呢?”刘雅箐笑嘻嘻地靠在柜台上,毫不犹豫地揭穿她:“门口牌匾上‘西洲馆’三个字那么大,你说你以为这是牙行?是你瞎,还是你以为我傻?林婳,你买就买了,敢作敢当好不好?这事儿又不犯法,何必遮遮掩掩?”
她讥讽地看着林婳,今儿个,林婳遇着她,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益阳长公主,我不知道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大的敌意,我真的只是走错了地方……”林婳声音里带着哭腔,听着她的语气,好像快要被刘雅箐给逼哭了一样,别提多可怜了。
她心中恨极了刘雅箐,当然更恨李蘅。
都是李蘅的错!刘雅箐一心向着李蘅,要不是李蘅,刘雅箐不会这样针对她。
真算起来,刘雅箐还是她的表姐呢,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啧,道貌岸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刘雅箐笑起来:“我求你别装了好不好?人前跟一朵纯洁的白莲花似的,人后跑过来买小倌,背地里还不知道玩得多花呢!”
她早准备好了这些话,就等着林婳抵赖呢。林婳一抵赖,她将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就是!”
“人不可貌相啊……”
“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我们只是玩玩,她可是真敢往家里买啊……”
围观的女子们顿时哄笑起来,如林婳这样的“大家闺秀”和她们这种“不学无术”的女儿家,天生就跟有仇似的,谁也看不惯谁。
这会儿,林婳吃瘪,她们当然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了。
林婳是有心机,也会装柔弱,但要论嘴皮子,她可比刘雅箐差远了。
她说不过刘雅箐,又羞又气,当即哭着跑了出去。
围观之人也说笑着散了。
刘雅箐朝李蘅那边看过去:“来。”
李蘅将帽子前的帷纱整理好,走上前去。
“这个,要不要?”刘雅箐扫了修远一眼。
“带上去吧。”李蘅没有看修远。
她选修远不为别的,就想问一问他,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婳又和他说了什么?
或许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也不一定。
“好,这个要了。”刘雅箐朝着蓉娘道:“先要一间上房,都说你们这儿来的新人样貌不错,等会儿领过去我们挑一挑。”
“好,我先送二位上楼。”蓉娘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亲自侍奉,极尽所能地讨好。
她也认得李蘅。但是,李蘅是不怎么搭她的话的。每次来都是刘雅箐安排。
林婳跑出门,才察觉给蓉娘的银票没有拿,她自己是不好意思回西洲馆了,便吩咐自己贴身的婢女道:“香雪,你回去找店家拿一下银票,我和香菊在这里等你。”
香雪应了一声,去了一会儿拿着银票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她却顾不得歇气,忙着说话:“姑娘,姑娘!”
林婳心烦极了,没好气地道:“有什么话就说,聒噪什么!”
今日这事,只怕不出一日就要传遍整个上京城了?
她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的名声?她站在这处想了半晌,还是没有想到应对之策。她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事情,只能心烦意乱地盘算着,赶紧回府去和娘说,让娘想办法帮她解决。
“是。”香雪被她一呵斥,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但还是道:“奴婢去的时候,那店家正在领着两个姑娘上楼,一个就是益阳长公主,另外一个戴着帷帽,但奴婢依稀能看出来,那好像是武安侯夫人……”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林婳的面色。
别看林婳看着柔柔弱弱,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平时,也确实还好。但林婳真的不高兴了,她们这些下人也都没好日子过。
不过,林婳好在自视清高,不屑动手打她们,只是尖酸刻薄地骂一骂,摔些东西叫她们收拾,倒也不是不能忍。
做吓人的嘛,不就这个命?
“你看清楚了?”林婳闻言,不由收回了神思,看向香雪,向她确认道:“你真的确定,李蘅跟着刘雅箐去了西洲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她可以告诉赵昱。这样,就能和赵昱见上一面了。
赵昱认清了李蘅的本性,是不是就能慢慢接纳她了?
“奴婢确定。”香雪点点头道:“奴婢认得武安侯夫人的背影,再者说,跟易阳长公主在一起的,除了武安侯夫人,还能有谁?”
她也是半猜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林婳听她说话,皱着眉头厌恶道:“李蘅就是李蘅,什么武安侯夫人,她都不愿意去武安侯府了,做什么还这样称呼她?”
她听不惯。
“是。”香雪连忙点头:“是李蘅。”
林婳这才算是满意,转身往前走。
“姑娘要去哪里?”香雪不由跟上去小心地询问。
香菊默不作声地跟着她们二人,这会儿主子心情不好,她就不上去自讨没趣了。
“去吏部衙门。”林婳直言。
香雪愣了一下:“姑娘要去找侯爷?但是这会儿,侯爷就快要下值了吧?”
她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已经快到傍晚了。
“不然呢?”林婳转头,妙目一瞪,横了她一眼。
显然,是嫌香雪话多。
香雪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
吏部衙门。
书房里,一片静谧。
赵昱正坐在书案前,漆黑笔直的长睫覆下,唇瓣微抿,神色凝重。他盯着眼前铺开的堪舆图,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子舒静静立在一旁,不发出丝毫声响。
半晌,赵昱抬起头来看他:“盯着兴国公府和广阳王府的人,今日没有送消息回来?”
“今日没有新的消息,应当没有什么异常。”子舒连忙回道。
赵昱微微颔首,目光又落回了堪舆图上。眼下,手中没有证据,或许要从别的地方找突破口。
外面传来敲门声。
子舒连忙看赵昱。
赵昱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子舒走到门边,朝外询问:“谁啊?”
“侯爷,是属下。”子雅在外面回话:“林姑娘来了,说是有重要的话要和您说。”
子舒文言不由回头看赵昱。这林姑娘,侯爷拒绝得还不够彻底吗?怎么还找到吏部衙门来了?
而且,林姑娘昨日才试图害死侯夫人,今日就来找侯爷?是真以为她自己做的事,侯爷不知道?
赵昱眉头微拧,瞥了子舒一眼,抿唇不语。
子舒回意道:“子雅,侯爷还有事情要忙,今日不得闲暇接待林姑娘。你请林姑娘回去吧,记得好生送一送。”
侯爷这神情就是不想见林婳了。不过也是,林婳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就是纠缠侯爷罢了。
“林姑娘,侯爷不得空,您请吧。”子雅说话颇为客气。
“昱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真的连话都不想跟我说吗?”林婳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里带着点点伤心。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暗暗咬牙。一定是昨日的事,李蘅当场全都告诉赵昱了,赵昱开始怪她了吗?
可她有什么办法?爹就是这么安排的,她难道还能违背爹的意思吗?
李蘅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本就该死。她只不过做了该做的事情,她有什么错?
顿了片刻,赵昱语气淡漠地回她:“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林姑娘请回吧。”
昨日之事,他所以没有细查,但林婳参与了是事实。
他对林婳本就没有丝毫情意,之前林婳缠着他,他没有翻脸,不过是看在幼时就认识的份上。
如今,林婳伙同那些人,想要李蘅的性命,他正苦思如何对付兴国公府,又岂会理会她?
“关于李蘅的事,昱哥哥也不想听吗?”林婳说着话,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觉得屈辱。想和赵昱说话,居然要拿李蘅做借口,真可悲。
可是,她又忍不住。
赵昱是她从懂事起,就放在心尖上的明月啊。她真的舍不得放手,哪怕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做出最大的努力。
“她是我的妻,有什么事她自然会自己说给我听。”赵昱漠然道:“林姑娘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寻我。”
他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却含着无限的决绝。
林婳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一震:“昱哥哥,你当真不理会我了吗?
李蘅她到底有什么好?她现在在南风馆里,跟刘雅箐一起,和小倌们一起玩乐,不知道多快活。你这么在意她,她在意你吗?
昱哥哥,你看看我吧,我真的、真的好心悦你,每日所思所想,不过就是你。
你若是肯和我在一起,我一定对你言听计从,将武安侯府管得滴水不漏,让你在外面丝毫也不用操心后宅的事。
你不就喜欢这样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吗?你所需要的,我都能做到。
昱哥哥,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李蘅她从斗鸡走狗惯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她不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她啜泣着,说出了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爱慕。她真的忍不住了,出了这个门,她去西洲馆买小倌的事会铺天盖地传遍全城。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尽管心里大概知道结果,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如果不试一下,她不会甘心。
子舒我没想到,林婳会这么大胆,他和子雅都还在呢,这可是在吏部衙门。吏部的官员随时有可能从这里经过,或是到这里来禀报事情。
林婳怎么这样疯狂?
赵昱一手扶着,另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子舒会过意来,主子这是让他打发林婳走呢。
他抬手欲开门。
“让她以后别叫我‘哥哥’。”赵昱低声吩咐了一句。
子舒点点头,应了一声,抬手拉开了门。
林婳听到动静,不由满是希冀地抬眸。不料,眼前的人却是子舒。
“子舒,昱哥哥呢?”
林婳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她想看看书房内,想看赵昱一眼。
“林姑娘。”子舒拦着她的去路,走了出来,两手带上了门,人挡在门前:“侯爷让我来送您出去。另外,侯爷还吩咐了,请您以后依礼称呼他,您也知道,我们侯爷是最讲规矩的。”
他说罢,笑眯眯地看着林婳。
林婳踉跄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依礼称呼”,赵昱是让她不要叫他“昱哥哥”,而是称呼他为“侯爷”吗?
她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在瞬间湮灭了,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失去了色彩,子舒再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子舒往外走。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和赵昱没有任何可能了。
子舒将林婳送出门外,回来便看到自家主子已然出了书房,站在廊下,长身玉立,似乎正在等着他。
他忙紧走了几步上前:“主子,您是要下值?”
他看了看天边,太阳还没落下去呢,离下值应该还有一会儿,侯爷这就要走?
有些反常啊。
“牵马来。”赵昱手扶着腰带,吩咐了一句,拾阶而下。
“是。”子舒应了一声,连忙挥手让子雅去。
子雅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赵昱走到子舒身侧,顿了片刻问他:“南风馆在哪条街上?”
他从不去那些风月之地,自然不熟悉位置。
子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林婳方才说侯夫人在“南风馆”,他解释道:“侯爷,‘南风馆’并不是单指哪一家馆子,而是那些有小倌的馆子统称‘南风馆’。侯夫人具体在哪一家,这……得去找……”
他越说声音越小,主子的脸色实在难看。
赵昱又顿了片刻问:“那些守着她的人呢?为何没有消息传来?”
“属下让人去问一问。”子舒忙道。
赵昱望着前方,眸色沉沉:“带路。”
*
李蘅同刘雅箐进了上房。
但凡这种地方的上房,装点皆是奢华悦目的。
西洲馆也不例外,这上房看着好似大家闺秀的闺房,轻纱飘飘,赏心悦目。
刘雅箐四下里转着,等蓉娘将人带过来选。
李蘅提起裙摆,在轻纱后的小几前坐定,出言招呼道:“修远,你过来。”
“是。”修远应了一声,走到轻纱后,低头行礼:“见过姑娘。”
他心中忐忑。方才,他为了林婳,得罪了益阳长公主。不知这两个人会怎么对她?
他没有认出李蘅是他昨日和林婳一起,想要诱入陷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