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蘅应了一声。
待穿戴洗漱妥当,她走到桌边坐下,又问春妍:“你吃了吗?”
“奴婢吃过了,姑娘吃吧。”春妍笑看着她。
李蘅端起碗来,吃了一口,小米粥配小菜很爽口。
“姑娘。”
外面,传来呼唤声。
春妍侧耳听了听,睁大眼睛道:“姑娘,好像是老夫人跟前的茜云?”
“让她进来。”李蘅吩咐。
大抵是祖母那里有什么事吧。
春妍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茜云回来了。
“奴婢见过姑娘。”茜云朝李蘅行礼。
“免礼。”李蘅朝她笑了笑:“是祖母有什么话,吩咐你来转达我吗?”
“老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过去,有事要和姑娘商议。”茜云说话做事颇为稳妥,听李蘅问,便妥善的回了。
“祖母可曾说有什么事?”李蘅又问她。
茜云道:“老夫人没有和奴婢说。奴婢只知道,今日清晨,老夫人收到了一张喜帖。可能是找姑娘去商量送礼的事情?”
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老夫人带着姑娘和少爷在这两国公府里,三人很有相依为命的意思。
她知道老妇人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李蘅的,所以便实话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知道了。”李蘅点头:“你先去回了祖母,我吃了粥就去。”
“是,奴婢告退。”
茜云朝她行了一礼,低头退了出去。
春妍看到茜云走了,笑着上前压低声音道:“姑娘,喜帖?该不会是黄氏和那李福印的喜帖吧?”
说起喜帖,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黄氏了。
要不然,近日李家氏族里还有谁会办喜事?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李蘅也笑。
想想黄素芬她便觉得好好笑,机关算尽,最后竟嫁了李福印这样一个人。
以后可有黄素芬的苦头吃的。
啧,这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那姑娘去吗?”春妍问她。
“去,做什么不去?”李蘅笑:“还想听黄素芬喊我一声‘姑奶奶’呢。”
用了一碗粥之后,她动身去了祖母的和福院。
*
和福院。
还未进主屋,李蘅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药香。
“祖母又咳嗽了吗?”她进屋便询问。
李老夫人有喘鸣之症,是年轻的时候随着老梁国公在北地边关冻出来的,已经成了经年的老毛病。
赵昱请了擅长此症的老太医来开了两个方子,双管齐下。有一种是煎汤服用的。还有一种就是将草药放在小铜炉里反复蒸煮,逼出水汽让李老夫人置身其中,嗅着这水汽也能缓解喘鸣的症状。
李老夫人坐在软榻上,面前放着小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小铜壶,水汽升腾。
老嬷嬷正在边上伺候着她。
“没事,都是老毛病,熏了一下药已经好多了。”李老夫人笑看着她,满目慈爱。
“祖母没事就好。”李蘅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挽着她手臂。
李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祖孙二人很是亲近。
“我才听说,兴国公长子来找你了?”李老夫人询问李蘅。
“是。”李蘅点头,眸色有些冷:“是有人来祖母跟前多嘴了?”
门口那些小厮,怎么这么喜欢学话,回头得好好训斥训斥。
祖母年迈,身子也不大好,她不想叫祖母跟着她操心。
“你别怪他们,是我嘱咐他们,家里有事要和我说。”李老夫人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还没有老迈到不能管事的地步。蘅儿,我问你,兴国公长子当真提出让你给他做妾?”
她说到这个,已经有些浑浊的眼中忽然有了厉色,气势也不由上来了。
李蘅见已然瞒不住了,索性不瞒了:“对,他想让我给他做妾室。我假意答应了,正好利用利用他。”
她只说了祖母知道的事情。其余祖母不知道的,比如今日林婳想害死她以及之前的那些事,她都只字未提。
祖母操心她,她也心疼祖母。她会自己慢慢解决那些事情的。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李老夫人便要起身:“我堂堂梁国公府嫡女,与他兴国公府平起平坐,他敢开这样的口,想让我孙女给他做妾,我只怕他有这个心,没这个命!
你这就随我进宫去,我倒要问一问陛下,大夏是不是就这样对待功臣之后的。”
李老夫人年轻时便巾帼不让须眉,如今虽已年迈,但气节未丢。听闻林抚成敢如此羞辱李蘅,当即便要进宫讨个说法。
“祖母,您别生气。”李蘅拉住她手:“林抚成对我有所求,我才能利用他。您放心,我有法子对付他们的。”
她抚慰的拍了拍李老夫人的手背。
“你有什么法子?”李老夫人哪里放心?叹了口气道:“你们姐弟二人,都是命苦的。倘若有爹娘在,总不会叫你受这样的屈辱。
今日这是传甲不在家,要是在家,非得跟那姓林的打起来不可。”
她是个刚强的,但想起儿子儿媳也不免心有戚戚。
“祖母,我有我的法子。”李蘅晃了晃她的手臂,撒娇道:“您之前不是说,我很像您年轻的时候吗?我都二十多了,您还不放心我自己办事吗?”
“怎么放心?”李老夫人拍拍她,有些感慨道:“不闭眼睛,恐怕都不放心。”
“祖母别瞎说。”李蘅拦着她的话:“不是说,有喜帖吗?谁家要办喜事了?”
她转过了话头,不想听这样的话。
她当然知道,祖母年纪大了,不能陪她很久了。但她不肯让自己去深想这个问题,其实,是内心不敢面对。
她的亲人不多,就只有祖母和传甲。
她不想失去祖母。
“哦,对。”李老夫人示意老嬷嬷,又笑着和她解释:“就是那个李福印,之前同你说过的。他之前那个病弱的媳妇,不是不在了吗?如今又要娶妻了,他父亲今日清晨亲自送的喜帖来。”
她说着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喜帖,给了李蘅。
李蘅打开喜帖看了一眼,娶得果然是“黄氏”。
她点着“黄氏”二字笑起来:“祖母,你知道这是谁?”
“是谁?”李老夫人好奇:“看把你笑的,这新娘子你认得?”
“我怎么不认得?”李蘅合上喜帖,放到一边,弯着眉眼道:“这是赵昱的大嫂,黄素芬。”
“赵昱的大嫂?”李老夫人愣了片刻,才道:“她不是有两个孩子吗?”
“对。”李蘅点头:“之前我没有离开武安侯府时,她不就想着把两个孩子过继给我,她自己好改嫁。”
“她想改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把孩子过继给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李老夫人闻言不由皱眉:“之前,你怎么没和祖母说这件事?”
她看着李蘅,很是心疼。
这孩子在武安侯府吃的苦,比她想象的还多。但这孩子就是只字不提。
“都是小事。”李蘅笑了,语气轻松道:“这不是都过去了吗?”
“蘅儿,说起武安侯府,祖母有话和你说。”李老夫人正色道:“我听说,你和赵昱的和离书还没过明路?”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李蘅的事情,也是时候该跟李蘅好好谈谈了。
“他不肯签。”李蘅转开了目光,垂下长睫。
她现在也不着急了。要让赵昱帮她查父亲的事,还有保护祖母和传甲。
她虽然也买了一些人在家中,但要和兴国公府、广阳王府两家抗衡,还差得远。
离开赵昱不行的。
但这其中的事情,她又不能和祖母说。祖母要是知道爹的事情另有隐情,只怕以后难以安心。
祖母一把年纪了,最忌大喜大悲,等她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诉祖母也来得及。
“他不肯签,你是怎么想的?”李老夫人道:“我看他对你尚可,家里的那些事情,也都解决了。你若是觉得还过得下去,就和好,跟他好好过日子。
若是实在不想和他好,也干脆一些。你年纪不小了,总这么和他耽搁下去,也不是回事。他实在不肯签字,我出面找他去。”
“不用的祖母,我心里有数的。”李蘅给不出确切答案,不好意思看她。
林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压低了声音:“祖母说个私心话,你年纪不小了,又没个孩子。他是不怕耽搁的,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他娶一个小妻子,还照样生孩子。
你呢?女人最好的年纪就这几年,耽搁下去等年纪大了,又没个孩子。那时候祖母不在了,传甲也成家了,你依靠谁去?”
她知道李蘅有主见,不见得听。但思来想去的,还是和李蘅说了这些。作为长辈,这些是她该做的。
当然,李蘅听不听,还得是李蘅自己做决定了。
“祖母,我知道。”李蘅抬起脸看她:“您放心,我会给自己留后路的。”
她知道祖母是为她好,这世道,女子都是依附于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但为什么要如此呢?
女子之中也不缺乏聪慧能干的,譬如祖母,家里没有男人,祖母不是一样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依附于别人?
她想不明白,但她不想和别人一样。
“你心里有数就好。”李老夫人也不多说,取了银子给她:“到李福印娶妻那日,你去吧,我身上不好,就不去了。这锭银子你带过去就算礼了。”
“我才不给他们银子。”李蘅接过银子,在手上抛了抛:“我去集市上,换成东西给带过去。”
黄素芬最想要的就是银子,她就偏不给。
“行,你做主。”李老夫人自然随她。
祖孙二人又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前头来人禀报说,刘雅箐来了。
李蘅这才起身离了和福院。
“蘅儿。”刘雅箐瞧见她,欣喜不已:“走,和我去西洲馆,那里来了几个新人,模样极出挑。”
她说着话,拉着李蘅便往外走。
“你几日也不来找我,来了也不多说话,就拉着我去那种地方。”李蘅口中这样说,脚下却跟着她往前走,半推半就了。
“你以为我不想来找你啊,还不都怪赵昱,路上说。”刘雅箐拉着她上了马车。
第55回
“雅箐, 你方才说什么‘都怪赵昱’?”李蘅坐下,好奇地看刘雅箐:“他惹你了?”
她近日又是生病,又是赴宴的, 她忙得没时间去找刘雅箐。
和赵昱倒是常常相见, 但并未听赵昱提起刘雅箐。
“不就是都怪他?除了他, 还能有谁敢惹我?”刘雅箐在她身旁坐下, 转身面对着她:“就因为上次, 我不是带你在我府上看那些男宠了吗?就是被赵昱逮到,你被他扛走的那次。”
她说着便来气,语速便有些快。
提起这事, 李蘅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了?他后来又说你什么了?”
想起来赵昱都不顾她的脸面,当着刘雅箐的面就把她扛走了,这账她还没和赵昱算呢。
“他说我什么?他都不理我的。”刘雅箐噘嘴道:“他去皇兄那里告我的状, 皇兄把那些男宠全都收走了, 一个都没给我留。还把我叫进宫去,一直拘着我, 不让我回来。”
“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宫里?”李蘅不由诧异:“岂不是要闷坏了?”
宫里看似金碧辉煌, 其实就像一个漂亮的牢笼,将人圈在里面, 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不是吗?王兄不让我回来。”刘雅箐气呼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我昨日晚上才得以回公主府,皇兄还警告我,不让我再带你乱玩。”
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在外面自由自在惯了,这些日子被拘在宫里, 不易于进了天牢, 真气死她了。
“那你还来找我?”李蘅鸦青长睫扑闪了两下:“赵昱他派人跟着我了,要不我还是下去你自己去吧。”
她说着便要起身, 叫前面停车。赵昱那个小心眼,要是发现她去南风馆,肯定会来捉她的。
她又要在刘雅箐面前丢一次人。
虽然说刘雅箐是她最好的朋友,大家都这么熟了。但是她也是要一点脸面的嘛。总是被赵昱当着刘雅箐的面捉走,也太丢脸了。
“诶?”刘雅箐拽住她:“你走什么?就这么怕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更气不过了。以前李蘅没有嫁给赵昱时,她们俩时常一起玩,那时候多快活?
李蘅自从嫁给赵昱之后,就饱受他的荼毒。先是和她没有了往来,后来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现在赵昱竟然还要管着李蘅,真是岂有此理!
“我也想有出息嘛。”李蘅皱着脸,为难道:“但是他现在对我还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刘雅箐偏头看着她:“蘅儿,你和我说实话,你俩是不是还没和离?”
她和皇兄分辨,说李蘅已经同赵昱没关系了。皇兄说赵昱没在和离书上签字。
她得先弄清楚这件事。
李蘅低头,莹白的面上有了愧疚之色:“嗯……他没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