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上,她在梳妆台前坐着,春妍给她梳头的时候,她顺手拿来戴着玩。
这金镯子上镶着七种不同的宝石,也是当初,赵昱带回来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花里胡哨,她没有衣裳配,便一直放着没有戴。
今日戴着玩玩,原想着吃过早饭之后便拿下来,但忘了。谁知,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黄素芬看了一眼那个镯子,露出不敢置信来,一时愣了竟没有开口说话。
林婳见状立刻挽着黄素芬道:“黄姐姐,李蘅和你开玩笑的,这镯子一看就极其贵重,她怎么可能送给你呢。”
她是不会直面李蘅的,好容易有个黄素芬愿意对李蘅出手了,她自然要好好怂恿。
“我不是说送给她,而是送给李家。我们是一族的,怎么不可能呢?”李蘅含笑扫了林婳一眼,看着黄素芬道:“林姑娘说我不可能给黄素芬送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么,林姑娘左一声‘黄姐姐’,右一声‘黄姐姐’的,你们情同姐妹,想来送给黄素芬的新婚贺礼,不会不贵重。是不是你手上那个玉镯子?”
她说着,眼神落到林婳手腕上那只剔透的碧玉镯子上。
黄素芬不由也看了过去。
林婳下意识收回手,又觉得自己特意去买了,让婢女拿过来的那套素银头面有点拿不出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她心中暗恨,李蘅当真太狡诈了,特意提她这个手镯,她舍不得给黄素芬,黄素芬不就不高兴了吗?
可她确实舍不得,这玉镯水头好,是娘特意给她的,她很喜欢,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戴一戴,自己都没喜欢够,怎么舍得送人?
李蘅只用一句话,就离间了她和黄素芬。
“看样子,林姑娘舍不得。”李蘅一笑,便算是了事了,又朝着黄素芬道:“原本,我今晚去赴宴,还打算让赵昱和我一起去的。既然你是这种态度,那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从前你我是妯娌,如今你虽然嫁给了我的侄孙,却不肯认我。那我们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别挡着我的道了。”
罢了,她原本兴致勃勃,想去听黄素芬喊她一声“姑奶奶”,也送点东西,图一个乐呵。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出门就遇到黄素芬了。
看到黄素芬这样,她也厌了,晚上就不去了。等回去打发个小厮,给李福印的父母送些银子去,也就罢了。
至于方才买的东西,她带回家去就是了。
她说着便转身进了马车。
春妍气呼呼的,手里的鞭子朝着林婳和黄素芬所站的方向一挥,没好气地喊道:“让一让了,马车要动身了。”
黄素芬和林婳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春妍催着马车扬长而去。
黄素芬扭头看了看那马车远去了,便朝着客栈内而去。
“黄姐姐。”林婳跟了上去。
围观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顿时纷纷散了,街道上又恢复了原状。
黄素芬没怎么理会林婳,进了客栈。
“黄姐姐,你先留步,我有话和你说。”林婳跟进了客栈大堂,叫住她。
黄素芬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她:“林姑娘。”
“这镯子,是我娘给我的,不能随意送人。你别信了李蘅的挑唆……”林婳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怎么会?”黄素芬有些笑不出来:“林姑娘也知道我嫁得不好,你看这里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人理我。你能来送我一程,我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李蘅不提,她倒不会往这上面想。现在李蘅提了,她就忍不住有些牵挂。
林婳家境那么好,之前送给赵月茜那些东西,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
到她这里了,就舍不得了,还不是瞧不起她?
“黄姐姐说得哪里话,我们不是朋友吗?以前在武安侯府,我去做客,你对我都是极好的。”林婳转身从婢女手中拿过一只小小的扁木盒:“这是我特意去首饰铺里选的一副头面,黄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她说着,打开了那只扁扁的木盒。
“林姑娘太客气了,我……”黄素芬又惊又喜,一副头面也不便宜了,林婳出手还是大方。
但惊喜不过片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整副头面,都是银子的。她成婚,林婳只送她一整副的素银头面。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林婳将手中的木盒往他手上放。
黄素芬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撤回手。她抬眼看林婳,眼底闪过怨毒。
难怪,林婳说是在首饰铺子里买的。像兴国公府那样的大户人家,哪一个库房里面没有几十幅头面?林婳就舍不得选出一副送给她,反而要到市面上去买最便宜的素银头面给她?
林婳压根就瞧不起她,觉得她只配这副头面。
林婳不解地看她:“黄姐姐,你怎么了?”
黄素芬气得不轻,深吸了一口气道:“林姑娘是兴国公府的姑娘,高门大户。而我已经离开了武安侯府,嫁了个平头百姓,收了林姑娘的礼,也没有机会还,我就不收了。”
她说罢了,步伐极快地顺着客栈的楼梯上去了。
林婳站在原地,皱着秀气的眉头,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姑娘,她这是嫌弃您送的东西不够贵重?”她的婢女香雪忍不住开口。
香菊要沉稳一些,见状劝道:“反正以后也不常见了,姑娘就别和她处了。”
黄素芬如今可是连她们二人都不如的。
“走吧。”林婳转身当先而行:“这副头面你们两个分了吧。”
她和黄素芬来往,也是为了能让黄素芬帮她对付李蘅。如今,黄素芬已经离开了武安侯,往后黄素芬和李蘅也确实不会有什么交集了。不处便不处,东西赏了两个婢女,她们还能对她更忠心。
“谢姑娘赏赐。”
香雪和香菊对视一眼,两人都欢喜起来。
*
转眼,便到了午饭的时辰。
李蘅吩咐春妍赶着马车先去了一趟酒楼,主仆二人用过饭之后,才往章家的方向去了。
春妍将马车停在了道边。
“姑娘,就是这边了,接下来的路马车进不去,得下来步行。”
春妍回头,朝马车内的李蘅开口。
“好。”李蘅应了一声,挑开毡布帘子:“今儿个买的这些东西,你回头看看你喜欢,自己拿。”
她选的有首饰、篦子这一类常用到的东西,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材质和做工也算是中上。
“给奴婢选?”春妍下了马车抬手扶她:“姑娘不拿去退了?”
“买都买了,退什么?”李蘅走下来,往左右看了看:“留着用吧。要朝哪边走?”
“奴婢看看。”春妍道:“应该是这个吧,说这巷子门口是一家小豆腐坊,这不就是?”
“诶?”李蘅奇怪道:“那不是雅箐的马车?”
她看到道路另一边停着的乌木马车,不由问了一句。
春妍闻言也看了一眼,认了出来:“的确是长公主府的马车,姑娘,长公主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李蘅摇摇头,又仔细看了看左右:“也没看到她的人影,这地方应该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这条道,已经不是街道了。除了一家豆腐坊,并没有别的铺子,都是寻常人家的住处。
之前,也没听刘雅箐说这里有什么好来的。要真是有什么可玩之处,刘雅箐应当早就来过了。
“是不是家里的下人悄悄用了长公主殿下的马车?”春妍猜测。
李蘅道:“可能吧,先不管了,咱们先去邹家,是从这个巷子进去?”
她看向春妍。
“应该就是。”春妍道:“奴婢走前面,姑娘您跟着奴婢。”
“不碍事,一起走吧。”李蘅笑着和她并肩而行。
“姑娘,那不是长公主殿下吗?”春妍一眼看到,带着两个婢女的刘雅箐从对面来了。
“雅箐。”李蘅一瞧还真是,面上不由见了笑,远远地招呼刘雅箐。
“蘅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刘雅箐看到李蘅,不由得一愣:“难道,你也听说了大理寺正的美貌?我的好蘅儿,你终于开窍了,这可是个正经人,我宣布,我把他让给你了。”
她说着上前来,热情地握住李蘅的手,拉着她往前走:“我带你去看。”
她一直想不通,李蘅守着赵昱那么个循规蹈矩的家伙,估摸着在床上都玩不出几个花样来,有什么意思?
她总想劝李蘅找别人。
但是,李蘅不愿意,她也不好勉强。如今,李蘅都找到这里来了,那肯定是有些想开了。
“雅箐,你在说什么?”李蘅听不懂了:“谁美貌?什么让给我?”
她一头雾水地看刘雅箐,大略有些会过意来,刘雅箐来这里,是为了一个美貌的男子?
“你不是来看大理寺正的?”刘雅箐停住步伐,转身看她。
“不是啊。”李蘅摇头,乌眸里满是迷惘:“我只知道大理寺正是六品官员,其他的不知道。我看大理寺正做什么?他很美貌?”
听刘雅箐的意思,似乎是如此。
“对了,你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刘雅箐继续拉着她的手,笑着道:“我听人说,这一任的大理寺正是个青年才俊,相貌极盛,今日特意跑过来看。真的好看,你一定也会喜欢,那模样不比你们家赵昱差,还有那个腰,就是你喜欢的那种。”
她抬手比划,语气特别肯定。
作为最要好的朋友,她了解李蘅的喜好,毕竟每次李蘅点小倌儿都要选那腰又细看着又有劲儿的。
她都默默记下啦。
“你别说得那么玄乎。”李蘅被她逗得笑起来:“我来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儿,你先随我去看看,看看我有没有哄你。”刘雅箐拖着她往前走。
那么好看的小郎君,她必须和李蘅分享!
“不行,我得先去找一个人,把正事办了,回头再去看。”李蘅可没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她转头看春妍:“接下来怎么走?”
玩归玩,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如果事情不做完,就算是玩也玩不痛快。
刘雅箐见李蘅坚持,也没有勉强:“我和你一起去。”
春妍停住步伐,定了定神,指着巷子前头道:“姑娘,从这里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往左拐弯。”
“那不就是大理寺正他们家的方向吗?”刘雅箐两只手挽住李蘅手臂:“等会儿,咱们路过那边,你正好看一下。”
她极力要让李蘅看到“貌美的”大理寺正。
“好好好。”李蘅无奈:“等会要是路过,我们就去看。要是不路过,我就回头来看,总行了吧?”
刘雅箐这样夸赞,她也好奇,这大理寺正到底得长得多好看,才能让刘雅箐这样惦念?
“我跟你说,他不仅长得好看,还有骨气。”刘雅箐只能指周围:“你看这地方,挤挤挨挨的全是破房子,连马车都进不来,这么一丁点地方不知道住了多少人,要买东西到街上还得走一大段的路。他们家,更是地方又小,又不像样子。就这,我花银子请他出去吃饭他都不肯,给他买东西他也不要,还冷着脸对我凶呢。”
“你是长公主,他敢凶你?”李蘅将信将疑。
大理寺正是大理寺的官,只要在朝中为官,谁不知道皇帝疼爱益阳长公主?这大理寺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敢得罪益阳长公主?
“我没和她说我身份。”刘雅箐道:“老是拿身份压着别人,那有什么意思?唉,你还别说,他那个样子,真就……啧啧,我临走的时候,给他银子,他也不要。”
她想起那张漂亮的脸,就心痒。她倒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将好看的人养在身边,看着心里舒坦。
“听你说起来,他应该是个有骨气的人,人家在朝中做官做得好好的,要不然,你以后别来烦人家了吧。”李蘅将她的话听在耳中,步伐慢下来劝她:“玩乐归玩乐,还是要分得清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的。”
听刘雅箐说起来,这大理寺正应当是个正经人。她认为,既然人家不愿意,刘雅箐就不该强求。
刘雅箐扭头看她,面上笑意消散:“你怎么也像那些老古板的大臣一样?你被赵昱传染了?”
“怎么会呢?你要是玩的话,最起码要双向的,要人家愿意和你玩。南风馆里那么多儿郎,你要多好看的没有?”李蘅软语劝她:“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我听你说起,他应该是个有志向的人,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玩乐,毁了别人的前途。你不是常和我说,天底下儿郎多得是吗?你又何必偏要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