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紧闭的房门被人推开,由人推着轮椅进来的沈亦安手上端着碗白粥。
“醒了。”
宝珠看着进来的男人, 身体因恐惧而小幅度槲觫,十根手指用力掐得掌心淤青, 舌尖咬得出血都没能压住那天想要刻意忘记的噩梦。
她私心里仍侥幸着希望那天的一切都只是由她构想出来的噩梦,如今她醒了,噩梦自然也会随之消失了。
可随着他的靠近,也在直白又残忍的告诉她,那不是噩梦,而是真实发生的存在。
沈亦安放下端着的白粥,语气温柔体贴中又带着她对自己身体不爱护的不赞同,“睡了那么久,肚子肯定饿了,就算在困,也得要吃点东西后再睡。”
身体槲觫得如深秋里树枝上的最后一片叶子的宝珠对上大哥一如既往温柔的模样,嘴唇哆嗦着像是抓住了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大哥,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二哥他疯了。”
要不是疯了,怎么会说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妹妹的话。
“宝珠为什么会认为你二哥疯了。”沈亦安耐性极好的托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听她的解释。
“因为我是他的妹妹啊,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做这种事,还说出那种话来。”只要一回想到二哥亲自己的画面,宝珠就觉得止不住的恶心想吐,想要把自己扔进澡盆里用香胰子清洗数十遍。
就连当初沈归砚第一次亲自己时,都不如二哥带给她的厌恶和恐惧来得深。
因为他们是兄妹啊,哪怕不是拥有着相同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也不是二哥对她有那种□□想法的恶心念头。
沈亦安饶有兴趣得像是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儿,“嗯?对你做了什么。”
“是………”宝珠张了张嘴,竟她发现自己难以启齿,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理智更在不断的遏制着她的诉说,特别是当她对上大哥含笑的脸时,整张脸唰地白了个彻底。
她怎么忘了,大哥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对二哥的事一无所知。
随着一声轻笑落下,是久未见阳光的苍白指尖跟着落在她垂落胸前的迤逦长发上,“是亲了你,还是说要娶你当妻子,还是说让你当我们的共妻。”
“宝珠,大哥应该说是你天真得可爱,还是可爱呢。”沈亦安说完,都忍不住笑出事声。
分明是自己往日听惯性的音调,她在此刻竟觉得冷,浑身入坠寒潭的冷。
“大哥,你………”瞳孔紧缩,心脏随之漏了一拍的的宝珠对上大哥势在必得的一双眸子。
她忽然想起了沈归砚那日夜里和她说的话,假如大哥和二哥并非自己所想中的那样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她会怎么做。
那个时候会那么问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来试探自己的。
他没有直说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承受不了所谓的真相,还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不会相信他,或许,二者都有吧,宝珠心想。
在她走神中,沈亦安将人搂过腰抱在怀里,把人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他那见不得入的贪婪狠厉才能稍稍止住,又在她奋力挣扎着要离开自己怀抱时,一口咬住她耳垂,轻笑,“怕什么,大哥又不会吃了你。”
哪怕真相已经摆在了面前,宝珠仍是想要做最后挣扎,嗓音发颤带着无尽的恐慌,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大哥,我是你们一手养大的妹妹啊,你不能那么对我,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妹妹,就算是妹妹,你也不是我们沈家亲生的。”松开唇舌,吐出耳垂的沈亦安掐着她的腰,瞳孔里再也不愿遮掩的偏执笑意。
“宝珠,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的妻子。”他这一句话说得极为轻浅,浅得不用风吹,就自个儿在原地瘦了身,消了影,只余长长一声叹息萦绕耳畔。
有风涌来,垂下的烟霞色紫薇花纱帘随风扬起,卷出芙蓉花影,苦留月色满堂。
已经一天都没有看见小姐从马车里出来,还让她们进去伺候的冬儿皱起眉头,来到马车旁,手指半屈敲了三下门板,“小姐,可要下来吃个饭,或者是走动一下。”
过了许久,里面也并没有声音回应她,按理说哪怕是小姐睡着了,也不可能睡那么久。
蓦然间,冬儿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直接掀开帘子往里看去。
可是马车里面空荡荡的,哪儿有小姐的影子。
这时,雪苹走了过来,一把从她手中抢过帘子,将其放下,她的态度明显是知情的。
冬儿当即冷下脸质问道:“小姐不在马车里,她是去了哪里。”
“小姐自然是去了适合她的好地方。”雪苹说完,径直转身离开,浑然不在意小姐的安危。
她的行为举止看得冬儿直皱眉,“那可是我们从小到大照顾大的小姐啊,你怎么能那么说。”
话到一半,冬儿的脑子突然卡壳,转身就往后跑。
只是还没跑完,一把匕首就刺破了她的心脏,沾了血的白刀子迅速抽出。
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雪苹把刀子收走后,眼睛里带着冬儿完全陌生的冷漠神情。
“冬儿妹妹,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对吗。”雪苹说完,又往自己身上划了几道伤口,随后架车马车往悬崖边狂跑而去,她要用自己的死来制造一出意外,一个所有人都寻不出破绽的意外。
因为她的主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大公子一人。
她认命效忠的,也仅有大公子一人。
雪苹驾着马车坠崖后不久,他们身后追来了另一匹人。
冬儿听着马蹄声,早已出气多进气少的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看是谁来了,可是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断断续续的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
“求,求你,小姐,救,救救,小姐。”她说完这句话,才不甘心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来宝珠并不在马车上。”翻身下马的男人眉头紧锁,眼睛扫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们下手可真是狠,连活口都不留半个。
眉心跳了跳的沈归砚吩咐他们将冬儿埋葬,语气冰冷的警告道:“殿下,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还往殿下自重。”
双手负后的萧亦霖苦涩地跃过这个话题,“宝珠她在岭南的时候,过得还好吗。”
“我夫人一切安好,要是殿下能不派人打听我夫人,说不定会更好。”沈归砚咬牙切齿的冷刺道,“殿下与其有空关心臣的妻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五皇子。”
原来他当初被外放岭南时是带了任务,其任务就是查清各地频繁出现的少女绑架案的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已经浮出水面,现在就只需要静待一个时机,一个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机。
——
被关在房间里,连院子都出不去的宝珠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如同被惊吓到的鸟儿缩着了角落里。
她想要逃出去,可是别说逃了,她连最基本的离开房间的自由都没有。
就连想要自残,以此逼迫她们放自己出去,都找不到任何机会,现在的她,和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
这里的丫鬟们担心她会跑,无论她走到哪里就跟在哪里,就连出恭都不例外,而且跟着的不是两个三个,而是整整五个,连她想要支走一人,在打晕另一个逃跑后都做不到。
随着落了锁的房门被推开,心情大好的沈亦泽走了进来,又在看见桌上完全没有动过一口的饭菜时,勃然大怒,“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夫人,连夫人都伺候不好,来人,拖下去仗杀了。”
“夫人求命!”丫鬟们立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夫人求你救救奴婢!”
宝珠听着她们泣血的哀嚎声,忍着恶心的恐惧拽过他的袖子,上下打颤的牙齿缓缓吐出,“不是她们的错,是,是我没有胃口。”
“你没有胃口,肯定是她们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沈亦泽用手托住她瘦得尖尖的下巴,心疼之色不言于表。
“二哥知道你心善,可是对这群刁奴不能心善,否则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
“不是,真的和他们没关系,是我不饿。”宝珠将脑袋快要摇成拨浪鼓时,却见他从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
那粒白色的药丸仅需一眼,就让宝珠打从心底抗拒,而后,她听见自己浑身发抖的问,“这是什么。”
“一枚能让宝珠忘记所有不快乐的药。”
所谓的忘记,不过是要将她的记忆彻底篡改,让她忘记所有。
不要!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86章
夜里, 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努力缩小着自己存在感的宝珠听到推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连灵魂都跟着槲觫起来。
因为她怕, 怕进来的人是二哥,怕他又一次掐着她下巴强迫她吃下那枚药丸。
要不是他最后有事离开了, 那枚药丸被她抠着嗓子眼吐出来, 怕是一切都完了。
当门推开, 轮椅在地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也在直白的告诉宝珠来人是谁。
“地上凉, 怎么不去床上待着。”沈亦安无奈地叹了一声,像是纵容不听话的小孩。
看着推门进来的大哥, 哪怕上一次被拒绝了的宝珠仍是想要再试一下, 大哥那么的疼她,肯定会帮自己的。
而且她除了大哥,竟愚钝得想不到第二个能离开这里的方法。
“大哥,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要待在这里了, 我想要出去,我想母亲了。”少女眼尾晕染一层薄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往下滴落,脆弱而又惹人怜爱。
“而且大哥你知道吗,二哥他, 他居然想要将我的记忆全部抹除掉,他怎么能那么做。”宝珠一回想起今日二哥掐着她下巴,逼着她吃下那枚药丸的场景, 身子止不住的打颤,整个人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疯了, 二哥简直是疯了个彻头彻尾!
要不是疯了,怎么会做出囚禁她,还说着要将她的记忆全部消除的话来!
沈亦安眼睛半眯,透着危险的弧度,只是语调仍是温润的,“宝珠为什么一直想要离开大哥,待在大哥身边不好吗,还是宝珠不喜欢大哥了。”
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彻底击碎了宝珠用米糊再三黏贴出来的自欺欺人,是啊,她在大哥第一次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应该彻底的清醒认知到。
要是没有大哥的默许,二哥怎么敢当真大哥的面对她说出那些话。
也就她像个笨蛋一样,求着他良心发现能带自己出去,殊不知这样的自己落在他们的眼中有多么的愚蠢和可笑。
掐着掌心留下团团青月牙的宝珠脸色惨白得连连后退,把眼泪憋回去,嗓音沙哑着质问,“就算我不是真正的沈家人,我也作为沈家人生活了十几年,还叫了你们十几年的哥哥,而且你们这样做,根本是在□□!”
“而且你忘了吗,我可是你弟弟的妻子,你的弟媳!”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宝珠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沈亦安舌尖顶住上颌,眼底划开一丝玩味,“这个比喻倒是不错。”
男人微凉的手指勾起她下巴,笑得温柔地摩挲着指腹下的皮肤,“至于你的夫君,那又如何,左右一个死人罢了。”
要是现在还没死透,他不介意在他的尸体上在多扎几道。
“什么死人,你在说什么!”瞳孔瞪大的宝珠不可置信得连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沈归砚怎么可能会死了,平日里那么张扬又臭屁的人,怎么可能就死了。
可是接下来无论宝珠在怎么问,对方都不曾告诉她。
他的那句话,就像是一把悬在宝珠头上的大刀,不知何时就会晃着落了下来。
最近朝堂上,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斗争也从暗面摆到了明面上大肆争夺,对于这种现象,圣人也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也想要知道,他的两位好儿子之间,谁的本事会更胜一筹。
因着皇子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连皇城脚下的百姓也闻到了风雨欲来的味,更好胆大的开起了赌局,赌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除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之外,竟还有人压起了犹如透明人的二皇子,谁让前人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像这种其他皇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便宜给了不起眼皇子的事情还少吗?
二皇子知道自己才智平庸斗不过这两位弟弟,一早就请了封王去往封地,以免这把火烧到自个身上。
而如今,距离宝珠失踪已经过了三天。
她像是彻底从人间蒸发,寻不到半分踪迹。
对于外界来说,她只是失踪了简短的三日,可对于沈归砚来说,自从得知她失踪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度日如年般煎熬,就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由仇恨凝集而成的滔天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