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似乎并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样——情绪稳定、人间清醒。
相反,她其实善于内耗、精神敏感。
她这些年一直在口是心非地立一个人设,然而连自己都解释不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南姐你别躺着了,下来走走吧。” 吴小言说,“要不然你去楼下拿个外卖清醒清醒?”
南漪点点头,穿上鞋子下楼去。
等了几分钟,仍旧不见外卖的影子,南漪拨给吴小言,然而电话响了两声,“外卖小哥”出现了。
“Hi cutie,是你点的外卖吗?”
下一秒,南漪瞪大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位小哥。
“你怎么……” 惊喜之余,她把所有感动咽回肚子,回溯某人的那句“cutie”,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油腻啊?”
向野:“……我错了。”
第49章 . “为爱自愿改变”和“以爱之名绑架”有本质上的区别
向野的到来给南漪打了一针镇定剂。
他笑着收起自己的“油腻”,把南漪紧紧抱在怀里,两人持续这样的姿势许久才松开。
“你怎么回来了啊。”
“哎呀,听起来你不是很想让我这么早回来啊?”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南漪声音闷闷地说。
和上次“偶遇”的心境完全不同,他们不是互相试探的前任,不需要为自己的小动作疯狂找理由。
“有没有想我啊,乖。” 向野小狗一样蹭着南漪的脸问。
南漪不回答,满眼都写着“明知故问”,两人在楼下腻歪了许久,她才想起来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突然回来的。
向野回答是,斩钉截铁地说:“我回来可不是为了你么!紧赶慢赶处理完国内的事情,然后马上跟家里人申请提前回来t。
“那你爸妈……”
“他们知道。”
向野打断南漪的忧虑。
“哦。” 南漪怔怔点点头,看上去在愣神。
向野见她这副样子笑出声,“你能不能别这个表情,怎么几周不见变傻了这么多?”
“你才傻!” 南漪顾不上久别重逢的温情,扭头就走。
“别走啊——” 向野拖着两个箱子追上去,“别走啊,Cutie——”
南漪:“……你别过来!”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小鹿在胸口撞来撞去,毛茸茸的耳朵还蹭得人心痒。
她有些羞耻,羞耻于向野看穿了她是纸做的水豚,轻轻一戳,坚定的外壳就破了。她不擅长跟人诉苦,可那人总能轻易看穿,然后把自己包装成surprising gift出现在她眼前。
可偏偏准备惊喜的人没提这茬,他没把南漪当作脆弱患者来看,仿佛在那个吵着要马上订机票回去陪女朋友的人不是他。
可没想到太油腻,竟然把人吓跑了。
向野扶额苦笑。
他追上去跟她在电梯里亲热了一会,进屋后把行李箱一摊,然后自然地跟吴小言和程了打招呼,奉上他从国内带的“特产”。
吴小言嫌弃地收下包装精美的雪花膏,以“屋子里人太多”为由先溜了。
相比之下,程了就显得礼貌许多,她和向野寒暄几句,问他从哪里飞的,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向野盯着程了的脸看了一会,一惊一乍地说:“不错啊!了姐!我看你最近面色红润,眉心泛粉,一看就是摆脱劫难将要迎来新生活!”
南漪听不下去了,戳了他一下,“你神农最近改行算命了?”
这一吐槽戳到了程了的笑点,让她十分浮夸地大笑起来。
南漪许久没见她这样开心,也跟着笑了。
“你看,还是我厉害吧?” 向野抱起小贝,凑到南漪耳边小声说话,给她使了个眼色之后往厨房走去,“我去找点吃的啊,你们聊。”
南漪和程了回了次卧。
“南姐,向野一回来你就变了好多啊。” 两人坐下后,程了忽然这样说。
“啊?有吗?” 南漪摸不着头脑。
“有啊。” 程了说,“前几天你都不怎么笑,没事就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失恋了。”
南漪脑中的弦震颤了下,缓缓地说:“这样啊……我自己都没发现。”
她想道歉的,毕竟这段时间该被安慰的是程了,怎么现在反倒变成她来安慰自己了。
“了了,这几天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说,不用急着回墨尔本,也不用在意向野,你就在我这里住着就好。” 南漪认真说。
程了听完眼里闪过光亮,缓缓说:“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啊。” 她揉了揉鼻子,垂下眼去,“我觉得很对不起你,这几天你请假不上班在家里陪我,还有小言也是,忙着复习忙着搞事业还要抽空过来看我,你们这样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南漪这些天太过担忧,生怕程了像某些社会新闻里写的那样,一个不留神就成了情场失意的失足少女,被渣男打击到身心都受了影响。
她虽然不善于安慰别人,但毕竟是个称职的聆听者,也庆幸程了并没有因为受了打击而丧失分享欲。于是这些天她索性请了几天年假,在家里专心陪程了。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大限度的“亡羊补牢”。
“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啦!” 程了忽然说,“其实我没有觉得很受打击。”
南漪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觉得她在强装镇定。
程了却一脸认真通透,“我是认真的。谁的一生还没遇到个渣男了呢?我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了,而且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月,总比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再发现要运气好吧!”
南漪没想到她突然拿了“人间清醒”的身份卡,一时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这样,于是试探:“了了,最近有谁跟你说过什么吗?” 她怀疑程了是听了谁的说法才会“幡然醒悟”,毕竟这番话乍一听十分像在pua自己,思来想去,她决定拿自己举例,“你说的没错,谁都经历过失败的感情,就连我和向野不也是分开好几年嘛。”
程了听出来她是在安慰自己,就耐心解释:“我这几天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这个来着。”她表情认真地说,“我之前没谈过恋爱嘛,身边熟悉的老夫老妻就只见过我爸妈、你和向野、小言和张弛。我家情况你懂的,我爸妈就是上一辈的思想,两个人凑合过日子,一起努力把这个家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们。然后小言和张弛……”
她欲言又止,继续说:“其实我真的最羡慕你和向野,你们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相处得那么松弛,分开几年还能复合。你看,现在也是,他知道你最近不开心提前处理完事情回来了。” 程了顿了顿,“所以当时遇到Mark,就觉得我也遇到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了。”
果然是因为这样。
南漪默了几秒之后道歉,“对不起啊,了了。” 她叹气,鼓起勇气说,“当时我也以为Mark和向野是一种人。” 所以才会坚定不移地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结果险些酿成大祸。
“你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你逼我跟Mark谈恋爱的。” 南漪没说完,程了却看透了她的沉默,坚定地说,“你那才是一个合格的闺蜜应该做的!我最在乎的就是情绪价值,当时我就是很喜欢Mark,你如果不跟我站在同一阵线,那我肯定会难过死了!” 她想到什么,有些羞赧,说话放低了些声音,“所以当时小言经常说Mark的不好,我很生气来着,心里不知道骂她多少回了,这么想想真的很对不起小言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不愧是小言。” 南漪笑完,认真地说,“可这次也多亏她了,有的时候她的第六感真的挺准的。”
“嗯嗯嗯!” 程了疯狂点头,“她挺厉害的,明明钝感力十足,但是第六感又奇准!”
气氛因为说另一个闺蜜的“坏话”而松缓了许多,在确定程了情绪恢复得不错之后,南漪打趣说,其实一直以为她会接受某个外国人的示好的。
程了说,之前有个意大利人追求她,其实她心动过好一阵子,但父母曾“明令禁止”不准跟其他国籍的人谈恋爱,而自己也缺少勇气,于是强行戒断那份心动。
“仔细想想,我好像更适合和外国人谈恋爱,至少生活更自由随意一些,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程了说,“我不喜欢被管着,所以当时Mark管我的时候我就快疯了,但每次想想他对我那么好,我就忍下来了。可这样不对,向野从来就没有让你委屈自己。”
南漪仔细回味,想到他们分开的那几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定义。
向野从来都没有让她受过委屈吗?也有吧,最初她不想养Pepper,后来她不想把Pepper送走,这些都是向野让她受的委屈。
还有向野的妈妈,她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曾把南漪逼到窒息。
不对,怎么又拿他们的感情当例子了?这根本不同好吗!
南漪在心里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这是哪跟哪啊!怎么会把向野和那个渣男相提并论?
“为爱自愿改变”和“以爱之名绑架”有本质上的区别。南漪此刻庆幸自己只是在脑中脑补,没有把这一番OS说出来。
“算了,不想他了。” 南漪赶忙把Mark这人从他们的对话中剔除,“你能想清楚就很好了,你本来就很优秀啊,就是太单纯善良才会一时看走眼。恋爱和生活都是自己的,如果你以后遇到真正的Mr Rigth,爸妈肯定不会干涉的。”
程了点头,笑着说她知道。
在这一刻南漪终于信了程了说的,“她其实并没有觉得很受打击”,毕竟她从始至终都不缺少追求者的赞美,她清楚自己的优点和价值,这次只是一时失足崴了脚。
于是南漪放下心来,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程了想了想,说:“我还是想留在悉尼,但是要先找到工作再说。” 她默了良久,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打算这周末回家一趟,主动跟我爸妈坦白。”
南漪蹙眉,担心地问:“你确定么?” 她不确定刚遭受过情伤的程了是否能处理好父母这道关卡,毕竟他们不是那么容易说话,“要不再过一阵子吧,或者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啦,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我爸妈。” 程了弯了弯眼睛,“这次我想勇敢一点。”
勇敢地接受自己的失败,然后把内心最坚定的部分,亮给他们看。
第50章 . 我知道的,你就是喜欢口是心非(正文完)
“今天天气好凉啊,一点都不像夏天。”
平t时一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气温四十度以上都有,但今年的夏天仿佛打了一个幌子,连下了几天雨,晚上的风居然有几分凉意。
刚好适合在阳台上盖着毯子吹吹风,程了回家之后,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快过年了。” 南漪窝在躺椅上,塞了一块西瓜在嘴里,“悉尼年味好淡啊。”
“悉尼过年也不吃西瓜啊!” 向野把西瓜抢到自己手里,猛吃几口,“知足吧,悉尼已经够有年味了,现在国内没几个城市能找到大年初一有舞龙舞狮表演的。”
画面感太强,南漪一下子就想到前几天海报上看到的,即将要在唐人街表演的丑狮子头,噗嗤笑出声。
说起来她已经四五年没有回国过春节了,临近阖家欢乐的日子总是会有点想家。
“明年冬天咱们去日本玩吧?找个一二月份,去看看雪景,玩完了顺路回国过年。” 南漪小心思被看穿了。
她想了想,点点头。
程了过年都在墨尔本,也只有吴小言会加入她的孤独阵营。
不过年味过淡还是有优点的,能把孤独感冲淡许多,尤其是两个工作日之间蹦出来一个“除夕”,很容易把这天淡忘。
“对了,小言爸妈应该过几天来悉尼。” 南漪说。
向野眸中没有惊讶,边吃西瓜边说:“哦,是吗?那可以跟叔叔喝酒了。”
吴小言爸妈之前来过一次,吴爸对向野印象很好,父母似乎都喜欢嘴甜的孩子。可惜的是他不卖张弛的帐。
想到这里,南漪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次张弛会不会死皮赖脸去蹭饭。”
向野没立刻回答,停了几秒才说:“嗯……可能不会了。”
“为什么?” 南漪问。
“因为他受了天大的打击!”
“……”
一阵沉默过后,向野坦白,语气神秘兮兮的,“前几天张弛去吴小言家楼下蹲她,结果蹲到了有个男生跟她一起从楼上下来了!”
南漪凝眉,“哈?” 听到这句她是不怎么相信的,毕竟吴小言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如果真的有情况肯定不会瞒着的,“张弛是不是误会了啊,可能是修水管,或者是开锁的。”
向野微笑,“你见过穿着休闲西服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马里奥吗?”
这是什么形容?
南漪有点无语,一时竟然评选不出这一对homie谁的嘴巴更狠毒一点。
“那他是谁啊?小言没跟我说啊。”
“哼哼——” 向野幸灾乐祸地歪嘴笑笑,“那个人叫Wilson。”
南漪愣了愣,“Wilson?”
“没错!W—I—L—S—O—N!” 向野甚至将他的名字拼读出来。
南漪没空理他的耍宝行为,脑中不断检索着这个名字,忽然她想到什么,“小言的前同事好像有个人叫Wilson,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
紧接着,向野简单描述了特征,听着听着,那个跟南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Wilson形象逐渐清晰。
“好像是这个人诶……” 南漪思索几秒,想到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啊?张弛告诉你的?”
张弛这么无聊的吗?居然去偷拍人家还做背调?
不过……想到曾经他也偷拍过James的背影,一切好像又说得通了。
他确实就这么无聊。
“NONONO——” 向野却摇着手指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是张弛自己冲上去问的。”
OMG!好勇!
果然这也是张弛会做出来的事情。
画面太过尴尬,南漪不敢再脑补了。
怪不得吴小言不把这件事告诉她,估计是正忙着跟Wilson道歉和痛骂张弛吧。
“Wilson跟她不会有什么的。” 南漪忽然笃定地说。
向野耸肩,“你这么确定啊?都邀请他去家里了,这么亲密。”
“同事也可以吧。” 南漪说完,补充,“前同事也可以。”
她其实并不是要为吴小言证明什么,只是她确信,如果Wilson真的转正吴小言一定会讲的,没说就代表待定,不必太过着急。
然而这个来自闺蜜的“八卦”在搁置两周之后,终于破土而出。
吴小言带着Wilson到南漪家过年了。
Wilson显然还记得南漪,妥帖地跟她打招呼,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礼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