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瓜突然福至心灵,“主子,你是不是也想玩儿?”
伊恒还没反应过来,蜜瓜就朝船上的两人大喊道:“殿下,能不能带我家主子玩玩?”
应如风也不好不理人,从船舱中探出身,隔空喊道:“你们想划船?”
“我不想。”伊恒脱口而出,应如风正打算坐回去,又听伊恒声音稍小了些,“是蜜瓜想。”
红袖将头甩向另一侧,铃铛配合着他烦躁的心情叮了一声。
应如风急着哄美人,喊道:“烛心,让船工给伊恒王子拖条船过来,教他们玩。”
烛心很快就让船工拖来了一条大白鹅,船工教了几遍,伊恒和蜜瓜还是在岸边打转,掌握不好前进和倒退的操作。好不容易到了湖中心,湖面上已经看不到小黄鸭的踪影了。
应如风蹬着船来到了湖西边的假山群中,泊在了一个山洞下。山石遮住了太阳,凉凉的很舒服。这里隐蔽性极好,岸上的人从任何一个角度都不会看不到她们。
红袖四下看了看,面色忽然紧张了起来,“殿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应如风拨弄着他脖子上的铃铛,望着卡入皮肉中的项圈,眸色渐深,“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她倾身贴近红袖,飞快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沁人心脾的花香缭绕在鼻间,应如风深吸了一口,又迅速坐回了原位,抱着胸好似什么都没做过一般,欣赏着红袖脖间缓缓升起的红晕。
红袖碰了碰微微发麻的唇角,有些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应如风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调笑道:“怎么了?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红袖猛然惊醒,急促地点着头,摇得铃铛直响,“对,殿下,有人……”
咣。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推离了座位,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拉住船舵,另一只手勾紧红袖腰身,才免得轻得像纸片一样的小狐狸滑出船舱。
头顶的阴影被阳光取代,应如风回头一望,阴凉的山洞被大白鹅取而代之。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应如风的心情很不美妙,那么大的湖,他们去哪不好,偏偏来给她添乱?
蜜瓜解释道:“主子看你们不见了,以为你们有危险,特意来找你们的。”
伊恒慢了一拍,没能捂住蜜瓜的嘴,呵斥道:“乱说什么。我是控制不好方向,才不是来找她们的。”
应如风扶额,看向怀中的红袖,“没事吧,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没事。”红袖撑起身坐好,先前的那一抹羞涩不见了踪影,展颜道,“我忘了刚刚要说什么了。不如殿下晚点来我房中,我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好,一言为定。”应如风在他腰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惹得铃声大作。
应如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船刚启航,蜜瓜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我们卡住了。”
第20章 搅扰
应如风自诩脾气还算不错,可是这一刻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努力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息,才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向后望去。
大白鹅的船身斜了过来,卡在了狭窄的山洞中。船上的两人手忙脚乱,推着船舵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反而让船身打横,卡得越来越死。
红袖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抱怨道:“殿下,他们肯定是故意的,别理他们。”
应如风也非常不想搭理伊恒主仆,但想到应如行许诺过,只要伊恒病好了,就解除她的圈禁,她的心情就平和了些。伊恒今日几番作怪,显然已经大好了,明日就可以遣人把他送出去了。
想到自己的自由在望。应如风拍了拍红袖的手安慰道:“别生气,我们过去看看,晚上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红袖缩回手哼道:“殿下这句话红袖可是记下了,要是敷衍我,我可不答应。”
应如风握着船舵倒转方向,和红袖蹬着船来到了大白鹅卡住的山洞前。
大白鹅已经完全横了过来,蜜瓜坐在外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滚落,他用力踩着脚蹬,但完全踩不动。
应如风阻止道:“你们别再蹬了,这样没用。蜜瓜,你到我船上来,我们换个位置。”
蜜瓜看向伊恒,等他点了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船舷,伸腿向小黄鸭上迈来。应如风对红袖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到岸上等我。”
应如风起身跟蜜瓜交换了位置,跨到大白鹅上,坐到了伊恒旁边的位置上。伊恒嘟囔道:“你这个破船真难划。”
“有问题的不是船,是人。你看红袖划得多好。”应如风指了指在湖上一摇一摆,迤逦远去的大黄鸭。
伊恒踹了一脚卡着不动的脚蹬,“他有你教,我又没有。”
应如风懒得理他,从船舱的夹角里拿出一根竹竿,从伊恒的那一侧伸了出去,抵在石壁上用巧劲推着。随着她的推动,卡住的大白鹅有了松动的迹象,一点一点地转正了船身。
为了节省力气,应如风俯身贴近了伊恒那一侧。伊恒低头看着她的头发,忽然闻见了她发丝上淡淡的沉香香气,是男子惯用的。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红袖脖子上那根黑色的项带。
为什么她会花心思去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倌呢?她身为大兴皇女,即便对红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红袖又能如何?
他堂堂一国王子反而不被她放在眼里,时时戏弄,还是沾了红袖的光才能吃上美味的红薯圆子,坐上这条造型奇特的船。
伊恒忽然有些生气。这女人怎么就没有眼色呢?她要是认真想些法子来讨好他,弥补先前的过错,他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免去她早上挨的那顿鞭子。
应如风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大白鹅的船身完全正过来,船身上白色的漆被擦掉了大半,白色的鹅翅膀变成了黑色的,让她十分心痛,这些船可都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宝贝。
应如风把竹竿放回船舱,转正船舵将大白鹅向岸边蹬去,“看王子的样子,身体已经大好了吧。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驿馆,与伊柯大汗团聚。”
伊恒低低地哦了一声。他刚来的时候巴不得立刻走,现在却莫名地有些不想走了。驿馆的条件虽然不错,但远远不能跟衔玉府相比。更何况府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到。
伊恒不高兴地说道:“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影响你跟那个红袖唧唧我我吧。”
“原来王子知道自己很多余啊。”应如风庆幸道,“幸好你明天就走了。你我都解脱了。”
伊恒何曾被人这样嫌弃过?他不愿把心思说出来,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贪图她府上的吃食,憋着气把船蹬得飞快,几乎把水面擦出火星子。
应如风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只道他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思,一秒也不想跟对方多呆。她也较上了劲,两人合力赶上了早走的小黄鸭,两条船同时到达了岸边。
应如风率先跳上了岸,走到小黄鸭旁,向红袖伸出手,小心地扶着他上了岸。她顺带着把蜜瓜拉上岸,吩咐他去拉起被她遗落在船上的伊恒,牵着红袖往他住的院子中走去。
蜜瓜把伊恒拉上岸后,见他横眉竖眼,担心地问道:“主子怎么了?五殿下欺负你了吗?”
伊恒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猛跺了下脚,“她哪能欺负得了小爷?咱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了。走。”
蜜瓜见伊恒走的方向不是主院,提醒道:“主子,你走错路了。”
伊恒脚步不停,“没走错。先去厨房,把她府上的好东西尝一遍再走。”
府中的大厨房此时热闹非凡,伊恒主仆二人到了后连门都进不去,站在路边看着一个个侍男端着精致的掐丝珐琅食盒鱼跃而出。
伊恒拉住最后出来的侍男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回王子的话,我们是去给红袖公子送晚膳。”
“这么多菜?”
“是。”
伊恒抬手掀开食盒盖子,“我看看有什么。”
侍男来不及阻止,一股辛辣的香味顿时从食盒中飘了出来。伊恒低头看去,只见盘中铺满了剁椒,染红了泛着油花的汤底,翠色的葱花交织其中,盖在了一颗硕大的鱼头上。
西域人不吃鱼,伊恒左看看又看看,想不出这道菜该如何下口,好奇地问道:“怎么吃?”
侍男惶恐地说道:“小的未曾吃过,无法回答王子。请王子把食盒盖子还给小的吧。”
伊恒没有为难他,把盖子盖回了食盒上,转身走进了厨房。
侍男急忙追上了队伍,捧着食盒送去了红袖的院子中。
流水般的菜式送上了餐桌,应如风端着金樽,杯中荡漾着琥珀色的琼浆,醇香的滋味在口中回味无穷。她用筷子夹起一颗裹了糖霜的山楂,往红袖口中送去,一时分不清山楂和他的唇哪个红艳。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抬了抬手指令侍男们离开。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脚步声。应如风皱眉问道:“谁来了?”
侍男答道:“殿下,是伊恒王子。”
应如风的脸当即垮了下来,“怎么又是他?不见。”
伊恒推开阻拦的人,径直走进房中,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前,目光在各式菜色上流连了一番,气呼呼地说道:“你把好吃的都搬到这来了,我吃什么?”
应如风被他气笑了,“我好像没有短了你的吃食吧。”
伊恒指了指桌子上花样繁复的菜肴,“这些我都没见过。你每天给我送的那些吃的,就几样,远不如这些。”
“就几样?”应如风看向领头的送菜侍男,“你们克扣了王子的饮食?”
侍男慌忙答道:“小的不敢。王子每餐都是按照八碟小菜,四道主菜,以及各式点心茶食共九样制作的,与殿下的饮食完全相同。”
应如风看向伊恒比前些日子宽阔了不少的腰身,“你是有多大的肚子?这都不够吃吗?不够的话,你跟金管家讲,我难道会拦着不成?”
伊恒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吸了吸肚子,争辩道:“送到我这的菜色太普通,没这些菜好看,闻着也没有那么香。”
“这些菜,是我为红袖设计的,并不是府上常吃的,自然与你的不同。”应如风眸子一转,“伊恒王子,你先前让我们避开你,我也遵守承诺不出现在你眼前。可你倒好,从早到晚不停地找各种理由接近我。你到底有何图谋?该不会是想要毁约留在我府上吧?”
伊恒瞳孔震动,原本就白净的面皮气得连血色都没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了,差点咬到舌头,“你胡胡胡说什么?”
应如风起身逼近他,“是我胡说吗?我练武的时候,你非要跟我比试。我在凉亭约会,你抢我吃的。我跟红袖划船,你非要跟着。现在吃个饭你也要来搅扰。等我们晚上休息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钻到床底下听?”
第21章 教导
“胡说八道!”伊恒恼羞成怒,抽出系在腰间的皮鞭,用力得甩向应如风。
应如风本能地一让,皮鞭甩了出去,直劈向红袖面门。皮鞭撩起的风声凌厉无比,打到脸上定会毁容。红袖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躲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应如风竖起手中的银筷,在皮鞭舔上红袖脸颊的那一刻卷住皮鞭,收风筝线一般转着筷子往回滚去,接着用力向下砸去。半截筷子没入桌面,伊恒用力拽了拽,却没能把皮鞭拽回来。
伊恒这会儿也有些后怕,他对上应如风的目光,脊背发寒,不禁攥紧了拳头,一个念头快速在脑中滑过,“你在练武场是故意让着我的?”
“你以为呢?我之前以为你不过是作风野蛮些罢了,没想到你出手竟然如此歹毒。”应如风将还在发抖的红袖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头发,看向伊恒的目光冷厉,“当初在大街上,那少年不过骗了你一些不足挂齿的财物,你就把人打得半死。后来又意图给我下毒,把我推进水中。若是我不会凫水,又遂了你的意掉进山溪中,恐怕这会已经是个水鬼了吧。”
“不是这样的。”伊恒的嘴唇颤了颤,“我没想推你。”
应如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伊柯大汗要把你送到大兴来和亲。即便对你名声有损,也非要留你在我府上养病。像你这样歹毒的男子,在喀兰名声怕是早就烂了吧,不赶紧找人赖上哪里还嫁得出去?”
伊恒被她说的眼睛有些潮湿,他用力咬着唇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泪珠就控制不住地滚下来,彻底输了气势。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嫁不出去,父亲嘴上不说,但每每提到他的婚事,总是唉声叹气,劝他收敛些性子,告诫他男人太凶抓不住妻主的心,长得再美久了也会被厌弃。
他听了虽然不舒服,但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可应如风这种他瞧不上眼的浮浪丨女居然当面骂他歹毒,不屑于娶他,偏偏他嘴笨,想不出话来反驳。伊恒的自尊心仿佛被摔碎在了地上,裂成一瓣一瓣。
应如风抓住伊恒右手,向外唤道:“来人。”
伊恒被她抓得腕骨发疼,扭着手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开口,声音立刻变得模糊,两颗泪珠子不听他意愿地滑落,他急忙用袖子擦去。
应如风把伊恒拽到门边,对烛心吩咐道:“把伊恒王子带回主院看着,不准他离开半步,明天早上立刻派人送到驿馆去。”
伊恒吼道:“你没资格管我。”
带上哭意的声音没有半点威胁性,反而像是故意哭闹引起注意的孩童。
应如风松开伊恒的手腕,警告道:“你再胡闹我不介意把你娶回来,放在后院里拿铁链拴着,每天打一顿。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明白了吗?”
“你敢!”伊恒止不住地胆寒,他心下明白,若真的和亲,应如风想怎么待他全凭她的心意,便是把他弄死了,找个病死的借口敷衍过去,也没人会替他伸冤。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应如风撂下话,目光如刀子般划过伊恒浅蓝色的瞳孔,转身进了房间。
尽管伊恒被带走了,但应如风的好心情却被搅得一点不剩,没了跟红袖花前月下的兴趣。尤其是烛心还时不时地回来报告,说伊恒在房间里砸东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毕竟是喀兰的王子,除了应如风没人敢动手拦着他。
应如风心疼自己精心布置的屋子,又怒气冲冲地赶往主院。
她进屋的时候,伊恒正高举着她的夔凤纹薄胎紫砂壶,作势要往地下砸去。
应如风勃然大怒,“放下。”
这只茶壶是太女所赠,整只壶宛若透明,茶水沸腾时,壶身上的夔凤便如同要从中振翅飞出来一般,栩栩如生。应如风爱极了这把壶,才特意把它放在卧房中。
伊恒见她如此在意这壶,登时得意起来,威胁道:“要我放下来可以,你跪下来给小爷道歉。”
“你们都下去吧。”应如风沉着脸对侍从们说道。
蜜瓜不想走,但被其余侍男推搡了出去。不过伊恒也没在意,专心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出气,才能把先前失去的面子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