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太开心了,褚老爷是认同她的。
能拉一票是一票,而且褚老爷还是一家之主,他的意思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高和畅喜孜孜的吃着冬瓜糖,然而高兴不到半个时辰又迎来了新访客,而且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高太太。
原主的親生母親。
高和畅跟叶家和离,照理来说应该要回高家居住,但高家嫌弃她丢人,不愿意让她入门,她这才一直住在喜来客栈。
高和畅觉得高家人这时候出现有点奇怪,但又想着好歹是原主親生母親,总不好做得太绝,于是让店小二请人。
没多久高太太就进来了,后面跟着的是高太太的奶娘丁嬷嬷。
高和畅看过原主的一生,当然也在记忆中看过眼前美婦,还是一样维持得当,妆容精致,珠翠满头,十分体面。
高和畅屈膝,“女儿见过母親。”
高太太欣慰,“和畅这两年辛苦了。”
“也算不上什么辛苦,母親坐吧。”高和畅親手斟了茶。
这时丁嬷嬷才行礼,“老奴见过小姐。”
“丁嬷嬷不用客气。”
高太太看着女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但是女儿和离后就不联络,现在又出现,实在是不好说。
想想,先从近况开始,“我听说你跟百善织坊合作,连琴尧郡主都穿了你的衣服,可有面子了。”
高和畅虽然不知道高太太的来意,但这些话还是她爱听的,“等到春宴开始,除了琴尧郡主,还有长华郡主、有露郡主都会穿上女儿设计的衣服。”
“真有本事。”
高和畅心想:那是。
只是眼见这个高太太完全没有见到女儿的喜悦,高和畅又不是不小孩子,当然知道这不是来探视她,但身为一个工作十年的社畜,高和畅有绝对的耐心可以陪着绕圈圈,她不要当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
于是母女俩聊着成衣,聊着京城最近流行的小玩意,高太太说起儿媳婦已经怀孕,脸上的笑容倒是由衷了些。
高和畅脱口而出,“弟弟娶妻了?”
“是啊,去年八月的时候,娶的吴家四小姐,媳婦也争气,这才过门三个月就怀上,肚子尖尖,母親看是个男胎。”
“是的话就太好了。”高和畅虽然没親眼见过弟弟,但继承了原主身体的同时似乎也继承了她的情感。
高太太好不容易把话题带到成親生子,于是趁机说:“和畅,你今年二十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有,嫁给褚嘉言,跟他过一辈子。
只是现在她在褚家只有褚老爷一票,全太君半票,距离成功还有一段路,在那之前还是保持低调得好,“我跟百善织坊合作得很好,我打算继续合作下去,得了钱就买宅子铺子出租,母親不用担心,我过得还不错。”
“女人家还是要成親,有丈夫的女人才有底,和畅,母親之前没伸出援手,照理说不应该在这时候又岀现,可是母親关心你,才二十岁,怎好一个人过日子,当然是再成親才是道理。”
高和畅心想,原来是来劝她成親的。
只不过不知道高太太想说的人是谁?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的娘家侄子。
她电视剧看很多,知道女孩子一旦有出息,很容易被親近的人许给娘家侄子,好扶持娘家一把,但她现在可是年满十八的下堂妻,律法上已经没人可以替她作主了,真是好险。
丁嬷嬷笑着说:“小姐也别怪太太,家里又不是太太作主,只要太君老太爷不愿意,太太说什么都是白搭,太太是真心疼爱小姐,小姐可别误会了。”
高和畅是个体面人,不会去戳穿高太太看到她完全不激动这点,笑着说:“我自然懂母親难处。”
高太太欣慰,“你能理解我就好了。”
“不过我现在还没考虑到成親之事,等我赚够钱或者再考虑考虑。”
“那等到什么时候呢。”高太太有点着急着说,“女人家还是得有个丈夫才能抬头挺胸一过日子,像你姚家的表姊,被休之后全家人都被指指点点,实在没面子,母親不想你也这一样,听母親的话,成親生子,孝顺公婆,伺候丈夫,在院子里当个好女人,不要再跟百善织坊的人有牵扯了。”
高和畅就有点不悦,“女儿现在靠自己的双手过活,谁管别人怎么说,日子是在自己手里,不是在别人嘴里。”
“和畅糊涂,人言可畏,怎么能不管别人的想法,面子之事大于天,里子可以不要,面子不行,现在外面已经有流言说你跟褚大爷不清不楚,你还是赶紧断了联系,然后赶紧成親,好断了这流言。”
高和畅有点好笑,“外人传言就传言,我管他那么多呢。”
高太太大为着急,“这样我们高家无法对叶家交代啊。”
高和蜴一愣,“我跟叶明通都和离一年多了,还要交代些什么?”
“这,哎,丁嬷嬷,你替我说。”
“是。”丁嬷嬷躬身,“叶家十二月底的时候上门,说要重新求娶小姐,太君很高兴,重娶下堂妻,那代表我们高家教女有善,两人和离是叶家德行有亏,一时糊涂,二度迎親得敲锣打鼓,一路认错,说出去高家是很有面子的,太君当下就允许了。
“叶家开出三个条件,第一,小姐得跟百善织坊断了关系,立书再也不往来,第二,小姐过门后得持家,担起家计重担,第三,小姐得将庶子记到自己名下,当成嫡子抚养,太君为了高家能在宗親面前抬起头,全都答应了。”
高和畅气极反笑,“那我图什么?图自己事业全毁?图自己的财产拿来养叶家?图替别人养儿子?”
高太太不解,“这样你就有男人了,女人家还是要个男人照顾才妥当。”
“叶明通算什么男人,我靠他不如靠我自己,我现在月入百两,在叶家一个月只得一两,这样算什么照顾妥当?”
丁嬷嬷劝道:“小姐可别赌气,成了親,有个丈夫,才能生儿育女,将来老了才有人奉养,不然一个人多凄凉?”
“我有银子,哪里会凄凉,穷才会凄凉。”
高太太皱起眉,“和畅,你该不会真的跟那褚大爷有不可告人之事吧,女子名节极为重要,你如果跟人不清不白,母親难辞其咎。”
高和畅简直不敢相信高太太会这样说,说她不好,她还不会生气,说褚嘉言不好,这可是大大激怒了她,“母親是想污醱我还是想污触褚大爷?我不嫁给叶明通那是因为他是个烂人,我跟褚大爷清清白白,无不可告人之事。”
“你嫁给叶大爷,这样母親就相信你,不然你就是跟褚大爷有染。”
高和畅脑袋一热后,突然冷静下来,高太太原来是这种胡搅蛮缠的个性,讲道理讲不通,“母親爱我吗?”
“你是我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母親当然爱你。”
“母親不再逼我,我就相信母親,不然母親就是不爱我,既然母親不爱我,我也没必要听母親的话。”
高太太噎住,不懂怎么事情会变成她爱不爱女儿的问题,但她今天出门,公公婆婆殷殷交代,一定要劝得和畅点头再嫁——和畅和离这一年多,他们在宗親面前都抬不起头,只要和畅跟叶明通复婚,那高家的面子就拿回来了,至于叶家最近发生财务问题,那就看和畅自己的命了,他们管不着。
高太太不理解,“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叶明通吗?婚后几次要死要活都是为了争宠,听说叶大爷写和离书时,你都还要寻死,这些感情总不是假的吧,现在能重新嫁入叶家,不是得偿所愿?叶明通也答应了,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去你房中,不会像以前一样,一步不入新房,让你独守空闺。”
高和畅简直要吐了,叶家还真当叶明通那废物是宝啊,他进房有这么了不起吗,恶心!
可更让她错愕的是,高家居然也觉得这样很好,这些是什么血缘親戚,是仇人才这样坑人吧。
面子就那么重要,明明知道叶家已倒,还要把女儿送进去帮忙负担开支?
她觉得今天见上高太太一面也好,来日上玉佛寺给原主作法事时顺便跟原主说,不用挂念了,母親可没替她着想,赶紧投胎个好人家才实际。
那日高太太劝了又劝,高和畅始终不答应。
后来高太太眼睛一红,哭了起来,“和畅,你答应母親吧,做人不能只替自己想,也要替娘家的人想一想,你不管名声,可是我们还要脸,你和离之事实在令我们家没面子,只有再把你嫁入叶家,我们一家才能抬起头。”
高和畅听了一下午反反覆覆的说词,已经麻木,“我被叶家赶出来时,高家说我死了也不关他们的事情,现在我也是一般想法,高家没面子,那是高家的问题,我在京城成衣界呼风唤雨,我自己觉得有面子就行,高家嫌我丢人,福泰县主却是约我三月上王府赏桃花呢。”
那日直到天黑,再不走就快要宵禁了,高太太这才万般不得已的走了。
高和畅只觉得很累,原来親生母親也不一定会爱孩子。
连娘家都因为和离看不起她,想想褚嘉言还真不像古代人,他的很多思维比现代人还要进步。
今日十号,算算他已经到江南了,不知道棉花之事解决得是否顺利。
希望他快点回来,才十几天不见,她已经想他了。
第九章 叶家再度使贱招
高和畅知道褚嘉言从江南回来,那是一刻也等不及想去见他,但又担心他刚回京城事务多,只能在客栈等。
所以褚嘉言还是那个体贴的褚嘉言,纸条第一天就来了,说自己忙,还要跟家人交代江南棉花的事情,过两日就来看她。
高和畅捧着字条,心里喜不自胜,他这么忙,心中还想着她,真好,前生常听朋友抱怨,老公出差就像断了线,连报平安都不会,自己打电话去老公还会不耐烦——她就是听多了这种事情,所以多年单身。
她以前一直觉得单身保平安,一人饱全家饱,日子逍遥又自在,但现在想来是没遇到对的人,遇上了褚嘉言,她只想赶紧成親。
原本只有褚老爷赞成,现在全太君也让步了一点,她只要尽力争取褚太太那一票,就能光明正大入门了。
她相信褚嘉言能说服褚太太的,他总是言出必践。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想想实在等不及,她还是去看他吧,就看一眼,不用一刻钟,她就能放心回来工作——听说江南流行起了怪病,虽然知道他会小心,但还是想親自看一看。
高和畅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于是换了衣服,带着郝嬷嬷就出门了。
元月二十五,又是难得的大太阳,街上热闹得很,隔着马车的布幔都能听见小贩的推销声,卖糖果的、卖面人的,卖针线包、卖梳子,都是看准大家年后有压岁钱可使,喊得可卖力了。
到了百善织坊,孙掌柜自然迎了上来,“高小姐,新年快乐。”
高和畅屈膝,“孙掌柜,新年快乐,我来找褚大爷的。”
孙掌柜以为两人约好,他去年底拿了四个月的花红,现在看高和畅十分親切,“快些进来,外面冷。”
高和畅跟着孙掌柜到了二进,又见孙掌柜敲格扇,褚嘉言親自来开门。
她说不出当下的感觉,满腔思念拨云见日,真的,好像很久没见面,其实也才二十几天而已,但对于心心相印的两人来说真的是小别了。
孙掌柜退下了,高和畅跟着褚嘉言进入屋内。
屋内烧着炭,暖和得很,于是她把貂裘脱下,拿出一个沙漏放在桌子上。
褚嘉言好笑,“拿这做什么?”
“告诉自己,只跟你见一刻钟,别耽误你办正事。”高和畅很认真,“去江南一趟可顺利?”
“挺顺利的,原来江南那几座棉花田的管事联合起来偷卖棉花,我报官处理,换了一批人上来,今年秋天再来看看收成。”
高和畅惊讶,“这么大胆?”
“就是。”褚嘉言也觉得荒唐,“偷个一两百斤我还不会发现,一偷偷两成,帐面上就很奇怪,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大胆还是愚蠢,做坏事还留着尾巴让人抓。”
高和畅觉得好笑,“一两个管事也就罢了,怎么会大部分的管事都掺和进去?”
“说是有人去劝,也没人能说清楚,总之是棉花公会上认识的,那人彷佛针对我们褚家棉花田,对着每一处的管事说着一样的话,那人话术又高,那些管事被哄得点头,就这样直接抽了我们褚家两成棉花,现在报官全抓了,我已经打点妥当,务必给予最严重的惩罚,如此才能杀雞儆猴。”
高和畅替褚家担心,“是不是有人见不得褚家春风得意?”
“那可太多了,烦恼是烦恼不完的,只不过我们褚家既然在京城屹立百年,就没有轻易倒下的道理。”
高和畅看着说这些话的褚嘉言,只觉得他闪闪发亮,那有担当的样子真的太好看了。
他也不是自大狂妄,而是真的无所畏惧。
想到往后余生都能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对,她简直期待得不得了,“对了,我听说江南有怪病,你可有小心些?”
“我很小心了,所有的干粮跟水都是自己带去的,晚上客栈也不敢住,就睡在马车上,我有几个工人也得了那怪病,我问了当地的大夫,也说不上来,没人清楚怎么得的,但通常得病一个月左右就会死,听说官府也很头疼,想在消息传入圣上耳朵前压下来。”
高和畅想,瞒上不瞒下还真是千古定律,现在京城的普通人如她都知道了,九五之尊却一无所知。
但她也能理解江南府尹,一旦皇上知道了,第一件事情恐怕就是把府尹革职,为了保住乌纱帽,他只能隐瞒。
褚嘉言神色一敛,“江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这怪病名称为何?但得了病之人会饮食不思,皮肤上出现各种溃烂,最后痛癢而亡,照顾病人的人也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感染,所以江南现在得病之人,不少选择到义庄等死。”
高和畅出现怜悯神色,“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江南府尹瞒事,只会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我无上朝资格,打算将此事告知永澈县子,让秦王府那边去禀告皇上。”
高和畅连连点头,“是该这样,传染疾病之事由国家统一应对,地方医馆束手无策,不代表太医院没办法,那江南府尹恐怕也只是想趁着最后机会捞一笔,所以才不顾黎民百姓死活。”
褚嘉言喜道:“还是你知道我。”
他三天前也跟褚家人说起这事,父親力赞他跟永澈县子提起,但全太君跟母親却极力反对,让他别踵浑水。
这是他的国,他的家,想挽救江南百姓的命,怎么算是踵浑水。
此刻见高和畅跟自己心思相同,欣喜又高兴。
此刻桌上的沙漏已经流完,一刻钟过去。
高和畅收起沙漏,“一刻钟到,我走啦,等你忙完事务再来客栈看我。”
褚嘉言觉得有点恋恋不舍,她想他,他难道不想?但他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他管着几十家布庄,手下上千家庭,他得公事为先,“我送你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