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却还是因为她破灭了。
还是因为她。
温澜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晦气的人,她没有得到过安稳,却又将别人的安稳抽走。
张姨因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温澜守在她的床边。
和温夫人一样年纪的张姨发丝已经苍白了,也比温澜的记忆中要多了许多的皱纹。
即使操劳了这么多年,女儿还是走在了她的前面,想到这里温澜都不敢去面对醒来的她。
怎么选都是错。
离开贺栩是错,不离开也是。
如果她活得自私一些,麻木一些,就能找到对的那条路了吧。
从火葬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细雨。
温澜还没走近门口,就看到贺栩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撑着伞,周身冷冽的气息伴着寒风朝温澜扑面而来。
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抬步向门口走去。
“事情处理完了?”
“嗯。”
两个人的对话平静得就像日常的问候。
贺栩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她盖到伞下,向路边的车子上走去。
温澜没有抗拒的意思,跟着他的脚步上了车。
“贺栩,”她轻声叫他,“如果我说我不会离开你了,你会放过我身边的人吗?”
雨点敲在车窗外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贺栩眉心凝起一抹冷意,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拿我的命,”她的眸子沉静如水,甚至还染上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当然我也知道这威胁不到你什么,但至少能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男人不说话了,温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认真思考自己说的话。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命在他眼中的分量也不过寥寥,当然这还是在温澜自认他们曾经相爱过的前提下。
她现在所有能够任性的资格,都在于在贺栩那里还有可以折磨的价值。
这是温澜眼中,他们之间的关系。
“决心?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会吃了你?”
“那就不知道了,你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
撇开脸不再去看他,却又被男人掰着正对着自己。
没有从温澜的眸子里看到想要看到的情绪,又将她甩开,周身的气息已经阴寒到了极点,冷声道:“在我看来,你也很难猜。”
温澜腿上的伤因为细菌感染化了脓,从围墙上摔下来也伤到了骨头,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舞团那边给她休了假,从贺栩把她接回来以后,她一步都没再踏出碧幽院。
时间的流逝悄无声息,秋天悄然过去,空气中的潮湿逐渐被冻结,温澜也很少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温澜的妥协真的换来了贺栩对阮氏收手,只是阮幼晴和温澜通电话的时候还是会对贺栩破口大骂,温澜听到这里一般都是把手机放在一边,一边听着一边做别的事。
阮幼晴最不明白的还是温澜就这样束手就擒,明明温澜是最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有傲骨的。
对此温澜也只表示太累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
一天下午,贺栩回来得很早,说要带温澜去参加一个晚宴。
正在试着练功的她愣了一下。
哪怕是以前,他们都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对外的宴会上过,因为贺栩从来没有提过要温澜和他一起。
温澜收起垫子,起身看向贺栩:“贺总不嫌丢人吗?”
贺栩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沙发上,挽起袖口慵懒地冲温澜勾了勾手指。
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被贺栩伸手揽到了他的腿上坐着。
“温小姐长得这么好看,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温澜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你先换件衣服。”
说着贺栩低眸看了一眼她薄纱的练功服。
温澜意识到,伸手推开了他,起身向对面的卧室走去。
她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贺栩正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温澜出声叫他:“贺栩,可以走了吗?”
贺栩闻声掐灭了手中的烟。
温澜看见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你又吸烟了?”
香槟色的包臀鱼尾裙将她曼妙的身姿凸显得更加诱人,刚才的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像一朵温柔又耀眼的白玫瑰。
贺栩转身后就没有再移开过眼睛。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她只能再向他走近一些:“贺栩?”
还有一步的距离的时候温澜看清了他手中掐灭的烟头,不满地看着他,却被男人一把拉到怀中。
握着她盈盈的腰肢,他才找到一点真实感。
“嗯。”
温澜被他口中残留的烟味惹得一阵不爽,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受控制:“嗯什么嗯,别再吸烟了。”
贺栩没说话,揽着她的腰向门外走去。
第36章 是情人
临近下车的时候,贺栩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温澜身上,伸手就要去抱她。
温澜惊恐地看着四周进进出出的人,要去阻拦贺栩从自己腿下穿过去的手:“我自己能走!”
他停住,贴近她的耳朵,哑声道:“乖,外面冷。”
说完直接将她抱起来,又往自己怀中裹紧了些。
进到包厢的时候,他才将温澜放下来,改成牵手。
他们到时包厢里已经坐齐,还有几个温澜不认识的人也带了女伴。
那些人看见贺栩牵着她的手走进来都愣住了,毕竟谁不知道贺栩要和唐梓媛结婚的事情,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这种家里一个外面几个的事情都不稀奇,加上贺栩在他们几个之中的地位算是ᴶˢᴳ最高,那些人也都不敢多问。
贺栩拉着温澜入座后他们才寒暄了几句,不过贺栩都没理会,温澜也不好主动攀话。
“温小姐,好久不见了。”
傅时宴温润的声音从温澜对面的右前方传来。
众人皆惊讶地看向两人。
其实一进门温澜就看见他了,直到她落座,傅时宴火热的目光都还落在她身上。
温澜尴尬极了。
“确实,傅总。”温澜也举起手边的红酒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
有个挑事儿的开口问了一句:“哟!没想到这位小姐还和我们傅总认识呢。”
傅时宴对着那人礼貌地笑了笑:“算是熟人了。”
贺栩坐在旁边一言不发,但顺着他的方向温澜总感觉有一股寒气朝她袭来。
但这也不能怪她。
是他非要她来的,碰巧遇见熟人,她总不能还给别人摆脸色看。
包厢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那人又玩味地看着温澜:“温小姐和贺总是什么关系啊?这样看说不准咱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温澜挑眉看了一眼那人,温柔笑道:“情人。”
她这话一说,场上众人都惊住。
他们到是见过理直气壮的情人,还真没见过这么大方承认的。
“蒋总不管管自己的女人吗?别哪天祸从口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表情冷漠得可怕。
“贺总说的是。”蒋恒谄媚地笑着,又转身呵斥身旁的女人。
除了多嘴,温澜不觉得那女人问错了什么,而自己的回答更是没问题。
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把她带到这个饭局,就该想到她会面临这样的质疑,就算别人没有直接问出来,也免不了一顿议论。
反正温澜是破罐子破摔了。
“贺总,城南的那块地皮…你看你要那块地也没用,咱们这个饭局就把它商量清楚…”
“你怎么知道那块地对我没用?”
温澜不主动去听他们聊这些,只埋头吃饭。
但温澜还是大致知道这个饭局就是蒋恒为了那块地特地办的,而其他的人估计也跟这个项目有关。
“你说这合同上,我应该开价多少?”
温澜正在吃着东西,贺栩忽然侧身看向她,说了这么一句让她费解的话。
蒋恒惊讶地看着温澜。
不止他,其他的人也对贺栩的举动表示不理解。
温澜看了一眼众人,又看向贺栩,一脸疑惑不解:“你在问我?”
“不然呢?”
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温澜也豁出去了,随口说了个数字。
贺栩似笑非笑地看向蒋恒:“蒋总觉得如何?”
蒋恒没想到贺栩竟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贺总为博美人一笑还真是煞费苦心。”傅时宴嘲讽似的看向贺栩。
但贺栩从头至尾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殊不知贺栩这个举动快要羡慕死在场的几个女伴了,她们有的是没转正的,也有上位成功的,但没有哪一个能有过温澜这样的待遇。
关键是贺栩这人在商业圈里又是出了名的有颜多金,她们都觉得温澜简直是人生赢家。
又僵持了一会儿,蒋恒才开口:“贺总这样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怎么?这个价要高了?”
众人在场,贺栩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蒋恒表面上笑意还在,实则气得直跺脚,但那地皮又是他必须要拿下的,只能答应。
对于这些事情温澜没什么概念,不过看这样子,她随口说的数目确实有点大。
他们又互相寒暄起来,温澜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临走前还在贺栩耳边轻声道:“别喝太多酒。”
贺栩冷漠的眸子因为这句话升腾起了一丝温度。
陌生号码。
温澜走到洗手间才接听电话,对面却是没声音。
近半分钟过去,电话被那端的人挂断。
温澜一脸疑窦地看着返回锁屏界面的手机,她以为是贺昀才接的电话。
贺栩已经松开阮氏新药的合同,按理来说贺昀也应该安全了,但他却没有联系过她。
这个电话也奇怪得很。
温澜走出洗手间,垂眸想事情没注意门口站着个人,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赶忙后退道歉,抬头看见是傅时宴。
“温澜。”
他的笑容儒雅干净,和几年前比没有什么变化。
温澜看了一眼还算空荡的走廊,也礼貌笑道:“傅总。”
“没想到我们几年后的相遇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什么方式?”
温澜是真的没搞懂他话里面的意思,当年他是追过她,但那个时候她早就和贺栩在一起了,只是还没搬到一起住。
温澜也明确拒绝过。
她还以为他们还算是体面的朋友。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傲骨的人,怎么也沦落到给人做情人了?”
虽然猜到他是要说这个意思,但真等他宣之于口的时候,温澜还是被小小地刺激到了。
“没办法,”温澜拉了拉肩头的带子,笑得坦然自若,“不这样活不下去呀!”
“你不是还在剧院吗?那不是你的工作?”
“我想这和傅总没什么关系吧。”温澜的耐心已经在他啰嗦的询问中被消磨干净,甚至连伪装都不想了,冷下脸错身沿着走廊离开了这里。
傅时宴伸手拉住了她的小臂。
第37章 骂得到位
温澜吓得立即甩开,惊恐地看着他:“干什么?”
他推了推金框眼镜,掩饰性地笑了笑:“哦,没什么,就是今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号码是我的。”
她恍然点了点头,嘲讽笑道:“所以呢?”
“有机会你可以加个备注。”
温澜差点因为他命令的语气笑出声,转头向走廊另一端去。
拐角处,贺栩堵住了她。
“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挑眉看向走廊那端还站在原处的傅时宴。
温澜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贺栩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不急不缓地道:“真的吗?”
“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不过我们确实聊了一些东西,比如我为什么成了贺总的情人。”
她就是要膈应他。
贺栩没再说话。
面对他的沉默,温澜不禁嗤笑,错开他进了包厢。
贺栩带着温澜参加晚宴的事情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了,虽然之前周泽断了一条腿的事情出来的时候温澜和贺栩的关系就有很多猜测了,但都远不及这次的热度高。
加上温澜在别人面前大大方方说出她是贺栩的情人,这让更多因为唐梓媛关注这件事的人对温澜的愤怒加剧。
圈子里有嫉妒她的,自然也有看不起她的,这些攻击因为有了前面那几件事情的衬托都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温澜吹好头发后坐在床上刷手机,那些谩骂自然也都落入她的眼中。
浴室的门打开,伴着一阵氤氲之气,贺栩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澜举起手机上的内容给他看。
“你觉得他们骂得到位吗?”
温澜还带着笑意云淡风轻地问他,心底却是在滴血。
贺栩向前走的脚步一顿。
温澜收回手机,看着屏幕怔怔地笑着:“我觉得不太到位,他们说我明知道你要结婚了,还勾引你,但明明是我在你还没决定结婚之前就缠上你了,不是吗?”
如果不是他们骂得这么难听,温澜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接受了,麻木了。
事实证明,她看着的时候还是会窒息难受。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裹住,但她还是浑身冰凉。
只有一个看似可靠的拥抱,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哪怕是安慰的语句。
再委屈,她也没有哭出来,因为她知道哭换来的只有怜悯,也不能解决问题。
今晚贺栩没有动她,只紧紧的将她揉在怀中。
深夜时腰间圈住她的手臂忽然松开,一股冷风代替了男人的位置窜入被窝中,温澜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贺栩去了阳台。
落地窗前清晰地映着男人的身影,一只手接着电话,另一只手的动作是在吸烟。
贺栩以前很少吸烟,只有在压力很大的情况下才会抽一两根来缓解。
毕竟贺栩是一个有自制力的成年人,她很少会主动干涉他做的事情,所以从前温澜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
但显然最近他频繁地吸烟,她下午才提醒了他。
温澜下了床,赤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贺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