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刚刚乔以宁的话带来冲击还未散去。
脑中不断盘旋着那句话,“她的亲生父母。”
曾经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而且自从大脑受损后她就再也没有坚定地相信过自己的记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走廊的风吹得她的小手开始发紫。
“温澜。”
她听到声音,抬头去看走廊那头叫他的人。
熟悉的气息朝她裹挟而来,贺栩还是让人看了一眼就能着迷的存在,只是当下的他带着些慌乱。
没等他走近,温澜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顺势直接将人拥入怀中,不断用力地手臂将阻隔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空气排出。
“为什么…”
温澜抚摸着他的后背:“答应我,不要后悔,你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所以好好珍惜,好吗?”
她就不能陪着他了。
做错事的人,是没有资格接受属于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但对她来说曾经拥有过就够了。
第90章 约定
过了很久,贺栩抱起她,向门口走去。
温澜愣了一下:“我不回去了。”
“我准备撤诉了。”
他的话沉静有力,脚步也不曾停下,将温澜抱到了车上。
她立即慌张起来:“贺栩…你疯了吗?这次明明是最好的机会。”
帮她系好安全带,按住她想要开门的手,贺栩倾身吻上她。
良久,他才慢慢放开她,额头抵在她的,哑声道:“比起这些,我更不能失去你。”
时间好像静止了。
她身体中上一秒还在流动的血液忽然凝滞,换成了汹涌而出的泪水。
“虽然我们的过往我记不得太多了,”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但是,我记住了你的这一句话,这就够了。”
说完,轻轻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别因为不值得的人错过每一个机会。”
“还有很多机会,我不会选择这个。”
说完,发动车子带着温澜回了碧幽院。
他没有后悔撤诉的决定,也永远不会后悔。
但其实温澜心里清楚,他会选择在孤注一掷地情况下依旧果断起诉,就足以说明他也知道这次的机会有多么难得,多么重要。
她是真的不想成为他的阻碍。
这次回去后,他将温澜看得更紧,这种感觉让温澜想到了从前的某一瞬。
但她不敢说什么。
第二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贺栩不在,只能是温澜下楼去接待。
她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背影,脚步一顿。
乔鸿柏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温澜。
看到他的脸,一种窒息感涌上心头,她还是礼貌笑着:“你好,贺栩不在,你…”
“没关系,我们聊一聊也可以。”
温澜被他不达眼底的笑意吓到,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绞紧衣角,还是鼓起勇气抬步下楼。
她坐在沙发上的动作拘谨得像个客人:“我们聊些什么?”
乔鸿柏自如地倚靠在沙发上,轻笑:“不记得我了?”
“抱歉,很多人我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您说一说我应该就能想起来了。”
“我是贺栩的舅舅。”
温澜点头微笑:“您好。”
“这次是为了他起诉温氏的事情来的,”他目光一改温润,变得凌厉了起来,“我听说他准备撤诉了,因为你吧。”
他提到这件事情,温澜心中一沉,攥紧的掌心印上了指甲印。
她不说话,乔鸿柏就继续慢悠悠地说下去:“监控看过了?愧疚吗?”
她还是不说话。
此时坐在这里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凌迟。
“贺栩手里的人证死了,你现在是他能拿得出手的唯一的证据,错过了这次,再想用当年的事情扳倒温氏,他要付出的心血只会更多。”
“给你指条明路,”他盯着温澜,“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做决定要撤诉,我会劝说他,到时开庭我会让人将你送过去,你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温澜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让温霆放松警惕,再通过温澜的指控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她松开了捏紧的手指,缓缓开口:“好。”
乔鸿柏挑眉:“话说到这里,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
“乔先生。”温澜叫住了他。
他停顿住回头看向她,眼神中略带疑惑。
温澜张了张口,最后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如果以后,他有了自己的家庭,麻烦您告诉我一下。”
对面的人不太理解:“为什么?”
“我怕,我会忘记他,”她释然地笑着,目光赤诚,“麻烦您了。”
她不确定自己的后半生会在哪里度过,但以后肯定就不能再见到他了,太久的分别,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记住他。
以他人生中重要的事情作为依托,她还可以提醒自己。
乔鸿柏被她鼓起勇气说的话小小地震撼了一下,片刻,他点头。
入夜,贺栩还是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他。
“还没睡?”
他的声音很疲惫。
温澜犹豫了一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在公司吗?”
对面没有说话。
她又调整了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轻快一些:“早点睡吧,别太辛苦。”
他轻笑了一声:“嗯。”
温澜笑了,沿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铺在她的身上,她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两人的对话沉寂下来。
半晌,贺栩冷冽磁性的声音传过来,缠绕着温澜耳朵里的每一条神经:“等忙完这阵,我们结婚。”
她看着空空的手怔住,依稀记得好像有人和自己说过这句话,只是不太清楚是谁。
过了很久,她才回应他:“好。”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挂断了电话,温澜一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发呆。
如果她没有答应乔鸿柏,那声“好”她是说不出口的,给她勇气的恰恰是她能够确定这是一个不可能的命题。
她忽然想起有个人和她说的话ᴶˢᴳ。
“他身边没了唐梓媛,也会有别人,总之那个人不会是你。”
现在想想,说这话的人看得真是通透。
彼时,偌大的公寓中,贺栩倚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乔鸿柏递过来一杯水给他:“唐二答应了?”
他皱眉坐正,接过:“他不敢不答应。”
后者点头,也坐到沙发上:“我现在比较担心,你会后悔。”
贺栩没有喝那杯水而是拿在手中看着,沉默了很久。
乔鸿柏没再管他,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栩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了天亮。
宁城法院。
贺栩很早就到了,温霆来时特意去找他。
“非要走到这一步?”温霆坐在了另一端,神情自若地道。
“是一定会有这一步。”
贺栩也不落下风,按照辈分来算他确实是晚辈,但在商场中浸泡许多年的他沉稳的气质不输任何一个前辈。
温霆笑了笑,“那就没的说了,”言尽,起身离开了房间。
开庭时,观审的人个个屏息凝神,气氛紧张,只有两人冷静无比。
提及唐二这个人证的时候,温霆嘲讽地笑了一下,他十分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
庭上法官的陈述也正如他所确定的那样。
一切似乎都很稳妥。
直到乔鸿柏的人将温澜带了进来。
第91章 他会接你离开这里
下面一片哗然。
看着温澜瘦弱的身影一步步地向中央走去,贺栩攥紧了拳头。
他的心又何尝不在滴血。
不只是温霆,唐梓芸也震惊无比,温澜的出现并不是作为原告家属,而是证人。
并且早在开庭之前,关于监控的证据材料早都被贺栩提交上去,对此他们并不知情。
显然是贺栩刻意挖了个坑给他们跳。
“我方所提供的监控材料证明温小姐确有出入书房盗取文件的嫌疑,并且,温小姐也为此事做出了关于被告的解释。”
温澜被人拉到一个台子前,刷着棕色漆的木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话筒。
她不敢去看大厅里的任何一个人。
但她可以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恐惧和无措爬上心头,她的嘴唇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些都被贺栩看在眼中。
法官说了什么,温澜才意识到该自己说话了。
“我…”话筒的声音又响又亮,直击她的耳膜刺痛了神经,脑中又传来了嗡鸣声。
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又快要陷入混沌,随即伸手握住了话筒,原本的白皙的手指逐渐变得乌青。
“那两份文件是我偷的,爸爸告诉我拿到文件,他就能接我回家。”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了该说的,这些话,是乔鸿柏的人告诉她的。
说完,头痛欲裂。
但是还要保持站在那里,她靠在前面的台子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众人是什么样的神情她已经不记得了,后来大厅中嘈杂喧闹无比,更加刺激了痛感。
她只记得最后浑身都沁满了冷汗,过了很久才有人拉着她将她带了下去,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小小的房间里,她的恐惧被放得很大。
她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这里是有床的,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坐到那里去,冰凉的地板将每一寸皮肤都冻得酥麻,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零星的清醒。
时间不断流逝,她在墙角坐了不知多久。
再张开双眼看这里的时候,狭小的房间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掌捏着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喘息。
画面重叠,她看见一个女人举着瓶子掰开她的嘴,她反抗却没有力气,只能任由摆布地吞下那些东西。
恐惧席卷全身,挣扎无用。
她逐渐又迷失在了黑暗之中。
碧幽院。
贺栩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气场颓败了很多。
江诚走进来的脚步犹豫了一下:“贺总,都安排好了,那边的人不会为难温小姐的。”
贺栩没有说话。
裴尚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办别的事。
过了很久,裴尚实在是忍不住开口:“如果后悔,最开始就不应该做这个决定。”
他没有见证过他们之间的经历,所以不太能理解一个温澜能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从前的贺栩说一不二,他还真没见过他因为什么事情纠结颓败。
贺栩还是沉默,紧紧盯着桌子上的某样东西发呆。
有手机响起,他才有了别的动作。
“贺栩?刚刚的新闻我没看错吧,你这算是…把温澜送进去了?”
宋茗芝看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震撼了,虽说她没比裴尚多多少的了解,但至少贺栩对温澜的感情她是很笃定的。
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贺栩捏了捏眉心:“没事。”
“我真是搞不懂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宋潋哭闹的声音就传过来。
“妈妈!为什么姐姐会被关起来了呀,她和我说她最怕被关在小房间里面了,为什么还要把她关起来啊…”
宋茗芝也顾不上再和贺栩说什么,只能草草说两句:“你最好是能收得住,当心把自己玩进去。”
挂断了电话。
宋茗芝的最后两句他都没有听进去,宋潋哭闹的话却将他拖进了痛苦的漩涡。
他明知道她很怕被关起来,但他还是利用了她,就像宋茗芝说的那样,他真的能承受的住后果吗。
裴尚对刚刚电话中小女孩的声音很好奇,但贺栩心情不太好,他也没打算追问。
贺栩拿起手机,拨下一个号码。
“温霆那边有动静了吗?”
“他已经让人去找监控原件了,这边很顺利。”
贺栩没有多说,挂断了电话。
这个夜太漫长,他脚下已经全是烟头。
当他从乔鸿柏那里得知那份监控是伪造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的,至少温澜没有做错事,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出的藤蔓早就将他的心缠绕得无坚不摧,这对于他多年的坚持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他还是觉得温澜会原谅自己。
但现在他忽然害怕了起来,起身拿起手边的外套,准备向外走去。
而江诚冲进来的那一瞬间他顿住了脚步,担心也被无限放大。
“贺总,温小姐那边出事了。”
对于温霆来说有两手打算是最稳妥的,一方面拿到监控原件,反正唐二也已经死了,另一方面就是解决掉温澜。
在贺栩看来,后者的风险更大温霆不会选择,所以他才坚定地利用了这份假监控。
但显然事情不会向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他的舅舅一直都是这其中最大的干预者。
温澜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车上。
她恐惧极了,畏畏缩缩地问前面开车的人:“你们要带我去哪?”
他们讲话还算客气:“放心吧温小姐,您等下会有人接应您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是…”
“您进看守所都是贺总的计划。”
温澜愣住了,她在心中反复确认他们口中所说的贺总是不是贺栩,但好像除了这个答案再无其他。
“为什么这么说…”
那人将贺栩的计划如实地说了出来。
温澜听完久久不能缓和,沉静片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
“你也可以不信,到时候你看新闻一切就明了了,还有,如果不是乔先生让我们将你救出来,你现在早就死在那里了。”
“什么意思?”
“唐梓芸让人在你喝的水里放了点东西。”
温澜听得后背发寒。
虽然关于唐梓芸这个人她也只是觉得熟悉,但这个名字被提及在耳边就莫名涌上一种厌恶感。
“不过你放心,等下贺昀就会接你离开这里。”
第92章 不要命
贺氏大楼。
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江诚也只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过了很久,法院那边传来了消息,温霆已经让人将监控原件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