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无奈地笑了一下，“好吧，需要我陪着吗？”
“不用了。”
温澜立即回答。
过了很久，贺昀才回应，“好，记得常联系。”
温澜点头。
原本住在她隔壁的邹梦也不在了，那栋房子已经空掉，院子里的杂草也长得很高，甚至站在温澜这栋都能看见一些爬出来的植物。
贺昀只陪了温澜几天，就按照之前的约定回去那边。
送走贺昀的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眠。
有种脱离世界的感觉，贺昀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第二天清晨，她收拾打扮了一下，独自一人去看日出。
记得刚来这边的时候，顾亦琛每天都会陪她看日出，每天的日出都一样，但她却看不腻。
后来她逐渐喜欢睡懒觉，早晨喜欢赖在床上，所以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去看过。
这次好像又不太一样。
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坐在沿海岸路边的长椅上，爱尔岛的气候很温暖，连风都像轻柔的抚摸。
路过的小狗摇着尾巴向她走近，它吐着舌头，好像在对她笑。
它也是白色的狗，温澜摸着它的小脑袋，“是你吗？滚滚。”
小家伙转了一圈，尾巴摇得愈发欢快。
温澜笑了，“真好。”
后来她沿着这条路着，瘦弱的身体藏在裙子里，鹅黄色的裙摆迎风吹起，像一只随时可能会迎风飘向天空的风筝。
今天又有一场婚礼在这里举办。
温澜站在外面都能听到新郎和新娘宣誓的声音。
很巧，他们说的是Z国话，温澜听得明明白白。
“感谢你成为我生命中的挚爱，成为我的唯一，虽然我们分开过，但爱还是让我们重逢，我不相信命运，但相信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追寻，我愿意成为你的丈夫，并永远对你忠实并爱护着你。”
“我很幸运能在多年后再次找到你，我们曾经越走越远，也在重逢之后学会了珍惜，感谢你给我的偏爱，也感谢你执拗而又坚定的选择，前路且长，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愿意和你携手，和你共同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她驻足在这里，风扬起她的发丝，像是画中随意又点睛的几笔，有个摄影师站在路的那端拍下了这一幕。
婚礼也是她曾经向往的，可是她没有得到过，就连一个承诺也不曾有过。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在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在拥有她向往的东西，一无所有的只有她而已。
小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它的尽头是高悬的石头海岸。
海浪一下又一下地拍击着礁石，温澜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闭上眼睛感受风的存在。
远处下面的海滩上传来孩子的笑声，他们很开心地在堆沙雕，他们都有父母的陪伴，欢笑一直萦绕着他们。
对温澜来说，残忍又现实。
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她的孩子都在她的生命中转瞬即逝。
她看着看着，向前面又走近了一些。
拿起手机，看着贺昀的号码，点到信息栏，打了几个字。
“此生无憾。”
她颤抖着手指点了发送。
合上手机，她又看了几眼海滩上嬉闹的孩子，转身回了住所。
在不远处的礁石后面，贺昀的手机响起。
他点开，看见了温澜发过来的消息。
可是，他很想问一问她，此生，真的无憾了吗？
回到家中的温澜将打开了抽屉里的药盒子，将每一瓶的标签都撕掉，画上笑脸。
里面不是她吃的药，是她在住院的时候写的小信条，每张里面都有一句话。
有送给所有人的，除了贺栩。
她看着自己刚刚画上去的小脸，笑容再一次出现。
躺在床上拿起刀的那一刻，她反而却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了。
后悔吗？
她问自己。
曾经的自己那样的义无反顾，明知没有退路，明知爱迎万难。
你瞧，你赌输了吧。
天空一直都在，只有云去了又来。
...
半年后，著名摄影师Evenlyn凭借着一张摄影作品拿下了大奖，许多慕名而来摄影展的人都是为了那个摄影作品。
它被展览在大厅的正中央，黑色的边框镶嵌着浮雕，画中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发丝一层一层地顺着风的方向朦胧铺开，侧脸精致，眼角的凌波似乎还在流动一般。
只是这样看，她的眸中有着及其复杂的情感，好像是在缅怀，又像是在感慨，还像是伤感。
有人说自己还看出了她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欣慰。
这张照片的讨论度瞬间飙升，各国媒体都想要蹭个热度，很多热门词条都会冠上这张照片的名号。
贺氏大楼。
“其实也还好吧，除了好看我也看不出什么。”
“主要是说这张照片特殊，因为参赛主题说是风景，但没想到照片里的人竟然火了，很多人都说这照片里的人成就了那个摄影师。”
“确实好看，实话说能把鹅黄色裙子穿得这么有破碎感的真的不多，你还真别说好像真的盖过了景色的风头。”
“所以有很多人找这个人是谁啊。”
两人在茶水间讨论得正兴起，江诚忽然推门进来。
两人瞬间沉默。
江诚笑了一下，“在摸鱼？见我这么怕？”
“那倒不是，”其中一个立即笑道，“我们在讨论最近很火的那个摄影作品。”
“哪个？”
她将自己手机上的照片拿到江诚面前。
江诚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
是温澜。
第170章 明明能等到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出现了，已经成为了公司中的禁忌。
江诚看着那张照片，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年前，贺昀将温澜去世的消息告诉他的时候，震惊之余他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他怕贺栩在见到温澜的骨灰之后一病不起，整个贺氏的运作也会陷入僵局。
直到现在，之前一直拖着遗留下来的问题还在影响着贺氏，相比之前，这次的危局持续的时间更久，所以温澜去世的事情如果被贺栩知道后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江诚的脸色不太好，“以后别在公司讨论这件事。”
两人具是一愣，面面相觑。
就算她们不讨论也肯定会有别人讨论的，毕竟这件事的讨论度真的高。
走出茶水间的江诚觉得自己都有一些站不稳，他忽然不知道如何面对贺栩，这半年来忙不完的事情也算分掉了他对温澜的思念，贺栩也不止一次地说过忙完这阵，他还准备回去。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江诚也只能搪塞回应他的打算。
“江助理，这里有份文件需要贺总签字。”
江诚看了一眼，接过。
他敲门进去的时候，贺栩正在看手机。
面色凝重，幽深的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现，没有抬头看江诚，“联系那个摄影师，买下这幅作品的版权。”
江诚没看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作品。
过了很久，他回应，“好。”
江诚将文件放下，准备离开，又被贺栩的声音叫住。
“订下午的机票，去爱尔岛。”
江诚的心凉了半截，“贺总...下午还有一个会议...”
“推了。”
他答得干脆，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江诚不敢再多说。
但是温澜确实不在那边了，江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总不能是因为那幅摄影作品吧。
江诚走后，贺栩盯着那张照片又看了许久。
她还是那么喜欢那个地方。
照片上的人好像很近，他只要伸出手指就能碰到发丝，但又很远，他伸出手触摸的那一瞬间只有冰凉的屏幕。
鹅黄色的裙子，一如重逢时初见的她，明媚又热烈。
但这张照片他只看到了破碎，那种千疮百孔后又拼凑起来的伤感，明明是同一个人穿着同样的裙子但就是不一样了。
他记得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她喜欢爱尔岛，只可惜还是成为了遗憾。
如果她是在那里等他呢？那该有多好。
贺栩独自一人到爱尔岛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他找到了温澜曾经居住的地方，那时他安排了邹梦去做温澜的邻居，一方面是想要掌握她的动态，另一方面是希望邹梦在温澜面前提起自己，他不希望她忘了自己。
包括和那些知名的明星传绯闻，借助舆论，他就可以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就不会忘记他了。
即使是一种恨。
他都不在乎，只要她的记忆中还存在着贺栩这个人就够了。
但后来他渐渐害怕起来，因为他从邹梦那里知道，温澜真的忘记了他，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回自己身边ᴶˢᴳ。
他始终觉得她对自己的爱不会消失，即使她忘记了他，也只是将这份爱藏了起来，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一直在用自己的伤害消磨着她的爱。
现在她的爱或许已经没有了。
房子还在。
只是大门上面已经被封上了封条。
这里住的大多是游客，他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结果。
他让江诚去查这房子被封的原因。
接到电话的江诚脑中瞬间划过了好几个理由，但好像都不太合理。
过了很久，江诚将电话打了回去。
“说是顾先生那边将房子出售了。”
贺栩怀疑，“出售？”
“是。”
“为什么会贴封条？”
江诚沉默。
贺栩这才意识到他们有事情瞒着自己。
电话从那端被挂断，江诚开始着急。
除了乔鸿柏，也没人能帮忙。
贺栩站在大门口，按照之前存下来的贺昀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是空号。
他又拨下了顾亦琛的。
还是空号。
阮幼晴的也是一样。
他很少主动和他们联系，自从半年前回国后更是。
他一边发信息给江诚让他将他们最新的联系方式查出来给自己，一边订下飞往M国的机票。
“这照片拍得还真是氛围感十足。”
路边的一对情侣坐在长椅上说话。
贺栩起先没有注意，后来他们的话题似乎是在那个照片上，也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是啊，话说当时我还在场呢。”
“什么时候？”
“就半年前啊，我参加我表哥的婚礼，这个美女可显眼了，我的那班航班晚了到的时候他们都开始宣誓了，就这个人，站在外面，都不用构图，怎么看都是个美女，那氛围感简直了。”
男方笑了笑，“你没去要个微信？不是很喜欢和美女交朋友吗？”
“什么呀，那美得都不可亵渎，我可不敢，而且...唉...”
“为什么突然叹气？”
“她好像已经去世了。”
贺栩听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直接上前，“你们刚刚说...照片上的人，怎么了？”
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对方起先看他还觉得帅，后来又被他猩红的眸子和逼问吓坏，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也是听说，没亲眼见到，但是确实当时有报道说这个姑娘在自己住的地方自杀了...你可以查查当地新闻的...应该能查到。”
贺栩往后踉跄了几步。
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两人皱眉看着他的反应，“先生...您没事吧。”
他的身影高大，但在此时有了摇摇欲坠的感觉，天空的低沉也像是一块黑布捂住了他。
他当然不肯相信的。
明明在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变好了，后来医院都会定期给他发来报告单，上面的一切表现都在变好。
他告诉自己，多少年他都可以等，等温澜好起来，等她愿意原谅自己。
他明明能等到的...
第171章 消失不见
直到贺栩孤身一人去了M国，江诚才意识到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飞机上，贺栩像发了疯一样翻看半年前的新闻，可惜的是上面的报道已经没有痕迹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处理过，干净得异常。
越是这样，他越不相信那些人说的话。
他就知道都是误会。
飞机落地，他立即赶往阮氏的医院。
阮幼晴和贺昀都不在那里了，他们都告诉贺栩温澜在半年前就搬离了医院，至于去向，他们也都不清楚。
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绝望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如果她真的离开了这里，那为什么他连消息都没有收到。
...
Z国海城。
海城离爱尔岛很近。
沿海的一家疗养院中，贺昀提着水果进去，一路上收到了很多问候。
他走到病房门口，刚好碰到护士从里面出来。
“你终于回来了呀。”
护士无奈道。
贺昀看了一眼里面，“她还没睡？”
“刚哄睡着。”
护士指了指他手中的水果，“她不是不吃吗？你还买？”
“总有一天会喜欢吃的。”
护士摇摇头，“真是没办法。”
等护士走后，贺昀推门进去，躺在床上的女人怀中正抱着一个枕头，眉头紧蹙着，睡得并不安稳。
放下水果，他将她的被子整理好。
虽然还是那样憔悴的一张脸，但脸颊两侧已经有肉了，看起来也有气色一些。
口袋中的电话震动，他帮床上的人理了理额上的碎发才转身出去。
“贺栩找到医院了。”
贺昀不禁想笑，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将温澜出事的事情告诉了贺栩，但现在他才去寻找。
“随他吧。”
阮幼晴沉默了好久，“明天我过去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嗯，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
过了很久，阮幼晴才又说话，“我看到了你寄过来的瓶子，都是温澜写的吗？”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写的，看笔迹确实都是她的。”
“她真的从来都没有为自己仔细想过。”
她在小信条中祝福每一个人早日找到真爱，她还说自己知道阮幼晴和裴尚肯定会破镜重圆，她看好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