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不久后他对她表白时,她心动了,其实在看见艾国维的第一眼,她就心动了。
从小到大,甄真都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这样相处,虽然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可她一直以为那都是骗人玩的。
是艾国维成全了她,给了她短暂的恋爱以及从未有过的甜蜜,同时,也让她暂时放下了执念。
和他在一起后的一个月,他们同居了,甄真在艾国维的劝说下,搬进了他的出租房,虽然房间不大,但有情饮水饱,那时的甄真还觉得房子不在小和旧,稍作收拾就会很温馨。
一切美好的假象,在艾国维发现甄真不是处女时戛然而止。
从那天起,他对甄真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第二天一早,甄真还在熟睡中,他就在床上发了疯,揪起甄真的头发恶狠狠地骂她贱,明明不是处,还说什么从来没谈过恋爱,装清纯骗他,他不过是想尝试一下乡村女子的淳朴劲,结果竟然是假货?
接着,就是一晚接一晚的折磨,甄真不断地和他告饶,却反而换来更猛烈的对待,艾国维除了第一次怜惜过她,往后的每一次,都一次比一次狠厉,他甚至嘲笑她:“上过那么多次了不应该更狂野吗?”
有时连续好几天,甄真都几乎看不到艾国维的身影,静下来的时候她会认真的思考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对艾国维一点都不了解,她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他做什么工作,她甚至连他今年多大都不太清楚。
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被骗的那个人明明是她啊!
哭过,也恨过,想明白之后,甄真打算离开,可偏偏艾国维又不放她走。后来她才知道,那段时间艾国维正在和一个叫狗子的人做事,他暂时需要她。
具体做什么甄真不清楚,但隔段时间他就能拿回来一些钱,给甄真买一些吃食和衣服,还给她买了手机让她打发时间。
艾国维对她实在算不上好,但又没有完全弃她于不顾,她思来想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主人和宠物。
他需要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偶尔也会给她一些甜头。
当然,重要的是她可以帮他们赚钱。
艾国维有时会让甄真对着手机里说一些话,具体怎么说、用什么语气说,艾国维会提前教好她,她问过几次这是要干什么,艾国维只搪塞着不让她问。
不过通过那些话语,她大概猜到了艾国维他们在搞些什么。那些话都是诸如什么“刘老板,钱谈好了,你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张总,您放心,您对我满意的话,时间您定。”
说话的时候还要娇滴滴的,甄真要敢说做不来,当天晚上艾国维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甄真时常害怕艾国维会把她真的送给那些老板,但好在他还没有那么畜生。
就这样一种畸形的、让她心惊肉跳的关系,竟然足足持续了一年多。
后来,他们的生活条件明显改善,艾国维还在一处小区租了一间更大的房子,不过甄真并没有在里面住太久,不过几天时间,艾国维就搂着一个打扮十分洋气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那女孩的那一刻,甄真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次不用甄真提,艾国维主动下起了逐客令,甄真求之不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艾国维。
这一年,甄真攒下来一些钱,刚来时候对深州的陌生感也早已消失,离开艾国维,她去城中村租了一处单间,生活重新恢复了自由。
所以这一次警察来问她和艾国维的关系,她把这些过往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当然,隐去了她帮助他诈骗别人的那一段。
甄真看得出来,那两名警察看她的眼光从一开始的审视,到慢慢充满同情,尤其是那名叫什么晶晶的女警,一副要把艾国维吃了的样子,就差跟她一起骂人了,她知道,至少这一轮,她顺利地扛过去了。
但下一件事的进展,却出于甄真的预料。
此时她正在给客人递毛巾,那天去跪求了经理,如愿换来了在这里工作的机会。
虽然工作内容极其简单,工资也不高,可对经理而言,他施舍了这个女孩一份工作,就像做了一件善事,又或者像上位者的恩赐,于甄真而言,只要让她在这里就好,做什么都无所谓。
所以这是两方双赢的安排,自然顺理成章。
她花了一周的时间,从同事阿迪口中八卦到了很多信息。阿迪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比甄真早来了几个月,什么话都憋不住。
老板的真名她们都不知道,平时都叫他力哥。
据说这力哥有个原配,两人年轻时候四处奔波,赚了一些钱后,便结束了漂泊的日子回到深州居住。
可这人啊,往往能同苦却不能同甘,早几年两人离了婚,去年力哥找了个年轻媳妇,开了这家洗浴中心,生意越做越红火。
但现在这老婆厉害的狠,把资金都拢在了自己的手里,店里也都是她说了算,力哥根本插不上手,
力哥一看自己的家业都快成别人的了,有心和第二任老婆离婚,拿回话语权,可还没提半个字,就被他老婆挠了个脸花,第二天戴着个大口罩来上班,露出的半个鼻子上,都是红血印。
讲到这,阿迪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问甄真:“你说,他还戴哪门子口罩,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堂堂大老板,竟然让老婆欺负成那样。”
阿迪今年只有18岁,高中没读完就不读了,进了这家洗浴打工,家里还有一个马上要中考的弟弟需要她帮助。
甄真很不解,问她:“在这一个月才1000多块钱,只能勉强维持个温饱而已,能帮你弟弟多少?”
阿迪苦笑了一下,说:“我不再花家里钱,就是帮大忙了。”
甄真瞬间就懂了,叹息着,这也是一个穷苦家出身的孩子。
阿迪倒是没有甄真这样忧愁,她一边折叠着汗蒸服一边笑嘻嘻地告诉甄真:
“其实啊,一开始辍学也是挺痛苦的,但出来了也就出来了,至少心里没那么多的道德枷锁,你是不知道,我爸觉得我多上一天学就是浪费一天家里的钱,那眼神,恨不得要吃了我。”
阿迪撇了撇嘴,又继续道:
“既然这样,还不如离他们远远的。不然就算我考上了大学又怎样,不等于拿刀子戳他们心窝子啊!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看他们脸色了,对了,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做闺蜜吧?”阿迪歪起头望着甄真。
甄真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看着阿迪笑意盈盈的眼神,心里突然就像化了一块冰,水流满五脏六腑,暖洋洋的。
但她失去的太多了,不敢轻易承诺,只含糊着回答:“我不像你,我一天学校都没去过,多亏了我妈妈教我认字,我才不至于是个文盲,和你做朋友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怕你嫌弃。”
阿迪侧过身一把拉起甄真的手,突然神神秘秘的贴近她的耳边,悄悄地讲道:“这里其实来过很多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跟我聊得来的也有几个,但最后都没做成闺蜜,我特别遗憾,你知道为什么吗?”
甄真侧过脸看向阿迪,疑惑地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职了,离职前甚至连个告别都没有,只有一次,有tຊ个叫楚楚的女孩跟我关系很好,离职后的第二天,下班后她突然在外面拦住我,让我别在这干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却什么都不说,只说这里很危险。”
甄真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试着问出心中的猜想:“阿迪,你说会不会她们,在这儿……被强迫做了什么?”
阿迪虽然年纪小,懂得却不少,听到甄真的话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洗浴中心生意这么红火,难道真的只靠搓澡吗?怎么可能呢,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走吗?”
甄真再次摇了摇头,如果她是阿迪,恐怕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可接下来她就明白了。
阿迪说:“因为,我姐姐半年前在这消失了,我要找到她。甄真,你可以帮我吗?”
甄真吸了口气,望着阿迪没有说话。
不出所料,阳光洗浴中心一点都不阳光,背后的暗影长满了虱子,帮不帮阿迪得从长计议,但也许这件事和自己要做的并不冲突。
甄真暗想,她的计划可以稍作调整,或许可以先把这些虱子抓在手里。
第6章 第六章玉坠重现
艾国维的死因不全是酒后溺亡,他的体内同时检测出了酒精和冰毒成分,尸检结果证实艾国维在死前本就吸入了过量的冰毒,冰毒在酒精的混合下,更加重了吸毒后的症状,而后陷入昏睡沉入水中溺亡,死亡时间在凌晨3-5点之间。
酒精和冰毒谁的作用更大?牛大为认为还是冰毒,如果只是单纯喝那点酒,根本不至于在浴缸中溺死。
听到这,白宁宁一拍巴掌:“这么说来,还是跑不了那吴倩的责任。”
牛大为不置可否,但他同时也提了个醒:“有一点很关键,艾国维究竟是在什么时间点进入水里的。是自主行动?还是被动溺毙?这个还需要配合其他线索进行判断。”
会场上的人很快就心领神会,牛大为的意思是,不管是冰毒也好,酒精也好,都只是导致艾国维溺亡的诱因,并不能作为断定他杀还是意外的直接证据。
对此,牛大为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我这边只能确定他是生前溺水,死亡时身体未着衣物,呈现泡澡的状态,身体嘛,没有搏斗痕迹和其他致命伤,不过,如果人在入水前就已经陷入昏睡状态,也可能会呈现这种结果,因为他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这种情况就是被害身亡,可如果他是自己主动去泡澡之后才陷入的昏迷并滑入水中,那就是意外喽。接下来怎么去求证,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牛大为看了眼痕检科的小邱,示意他继续,小邱把话头接了过来。
“我这边的结果倒是有点意思,你们先听听看啊,一会交流。”小邱抖了抖手里的报告说道:
“茶几上的酒杯只检测到了艾国维的指纹和DNA,没有擦拭痕迹,证实只有他一个人喝过酒,卫生间浴缸的入水开关上,同样检测到了艾国维的指纹,没有他人指纹。
但室内的脚印却挺古怪,经过查验,室内足迹只有吴倩一个人的,脚印很清晰,可以推断出吴倩进门后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最后去了卫生间,而后从卫生间走出,最后停留在客厅。
这里就有个漏洞,艾国维的脚印痕迹哪去了?这就说明,在吴倩进来之前,艾国维进入浴缸以后,一定有人把地面擦拭过然后离开了房间。另外,我们痕检科花了整整2天时间,眼睛都要找瞎了,终于在沙发上和浴缸中,找到了不属于艾国维所穿衣服的衣物纤维。喏,就是这个。”
小邱举起一个物证袋,晃了晃继续说道:“还好我多了个心眼,那天去现场提前在吴倩身上提取了衣物纤维,经过比对,证实浴缸中的衣物纤维是属于吴倩的,沙发上的则属于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否和案件有关,就交给你们侦查了。另外,还有一个物证也许对破案有帮助,”说着,小邱又举起另一个物证袋,指着袋子里的东西对白宁宁说:
“白队,这块玉坠,是在艾国维身体旁边发现的,上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知道为什么单单这个东西会被放进浴缸里,你们看看。”
白宁宁接过物证袋,只看了一眼,身上就如电击一般,握着东西的手甚至都抖了起来。
怎么会?!
***
许新华接到白宁宁电话的时候,正在送石老太太去医院。
石老太太热伤风了,这么大年纪,一场感冒都可能要了命,许新华不敢冒险让她硬扛。
路上,老太太一边打喷嚏,一边不停地埋怨许新华:“能有啥事,哪年不感冒呦,我不想去,你快送我回家吧,给我买两盒药就行。”
这老太太,犟得要命!
许新华本想呛回去两句,随即又想到,老太太自打儿子儿媳没了,始终对医院充满抗拒,也就理解了她的心思。
其实不只是老太太,就连许新华,也始终忘不了那天和死神抢夺人命的过程,可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
石耀生是石老太太的独子,死于1998年,刚满40岁。
那天晚上10点左右,许新华正在单位值班,外面的雨下了一整天,许新华想着这天气太适合吃顿火锅了,越想越馋,正打算叫上门卫的周大叔去旁边的火锅店整点,石老太太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哭喊:“小许,小许,许警官,你快来我家看看吧,出事了,我儿子出事了。”
石老太太家住在城中村,当然,20年前它还没有被称为城中村,本名本来叫福兴村,当时的公安局离福兴村不远,但老太太从家里跑过来也花了大概20分钟。
许新华拿上两件雨披,骑上自行车驮着老太太就往她家里蹬,一边蹬一边问什么情况。
但老太太已经语无伦次了,听了半天,许新华才听出来说是她儿子石耀生和儿媳妇王璇躺床上不动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回去的时间要快了许多,不一会就到了地方,还没等停稳当,石老太太就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率先一步冲进屋内,许新华忙把车蹬子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跑了进去。
果然如老太太所言,石耀生两口子躺在西屋床上一动不动,凑近一看,脸色青紫,嘴边都是白沫。许新华顿时大惊,这是中毒了啊!
伸手一摸,石耀生的身体都凉了,再摸王璇,还热着,放在脉搏上,竟然还有微弱的跳动。
“活着活着活着,还活着,快快快,赶紧送医院!”许新华又激动又慌乱,背起王璇就往外跑,也顾不上老太太了,一路往医院飞奔。
福兴村外有一家卫生院,是离村子里最近的医院了,许新华一步没停,一口气冲进医院大门就大喊起来:“救命啊,快救命啊!”
值班的医生睡得正香,被这一嗓子吓够呛,起来刚要骂,一看真是人命关天,觉一下子就没了,连忙把人送进里面去洗胃。
但那个时候,交通、技术都不发达,如果换做现在,王璇还真的有极大可能被救回来。
但卫生院的水平本身就差上很多,临时去大一点的医院恐怕耽搁的时间会更长,再加上从石老太太发现异常到洗胃,中间就耽搁了差不多50多分钟,已经是奄奄一息。
所以在卫生院里,洗胃还没结束,人就咽了气。
许新华是眼睁睁看着王璇的心跳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停止,曾经,他以为作为一名警察,能够做到常人之所不能及,能够在人间行侠仗义,但那天看着那张白如纸的脸,许新华才知道,在人命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老太太在抢救室外,顿时晕倒在地,许新华又手忙脚乱地跟着抢救老太太,还好她只是巨大悲伤引起的短暂昏厥,没有心梗脑梗之类的。
但一夜之间,两个至亲都死了,老太太差点也跟着去死,是许新华一天24小时不离地照顾她、开导她,慢慢才将老太太从阴影中逐渐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