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爷道,“陛下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左御史的表情有些尴尬。
徐老爷叹了口气,“你要是还想和蓉儿过下去,就早日向陛下请罪,再将那位新夫人打发了。”
“可陛下现在根本不许我进宫。”
“你是当朝左御史,陛下还能一辈子都不许你进宫?”
左御史愣了一下,随后起身道,“多谢岳父提点,我会尽快处理好此事,蓉儿那边,还请您帮我劝着点。”
左御史出了徐家,看向站在台阶下的红霄,“你先跟本官回去。”
红霄跟在左御史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跑起来后,左御史看向红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客院。”
红霄眨了眨眼睛,“奴家是陛下赐给大人的妾室,怎能住在客院。”
“本官会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左御史耐着性子道,他现在多看红霄一眼,能短寿一年。
红霄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见左御史如此无情,她眼中含了盈盈粉泪,“奴家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大人有所不知,奴家已经仰慕您很多年了,此番,是特意求了教坊使,才能来到您府上。”
左御史一脸烦躁,“你仰慕我什么,长得像猴子,个子矮,还是一毛不拔,抠的要死!”
红霄噎了一下,才道,“奴家仰慕大人对夫人情深似海,这么多年,只守着夫人一人,不纳二色!”
“你都说我对夫人情深似海,不纳二色了,我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你在我和夫人之间添堵。”
红霄目光灼灼的看着左御史,“奴家说过,不是来拆散您和夫人的,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奴家只是想为您生个儿子,日后继承您的衣钵,也能给大小姐撑腰。”
左御史“……”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冥顽不化的女子!
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接下来,左御史每日都到宫门口求见陛下,而红霄也兢兢业业的缠着左御史。
十天下来,左御史瘦了十几斤,再见到霍准时,整个人越发瘦削,精神也萎靡的很。
他一跪下,就字字泣血道,“陛下,臣知罪!”
霍准心情颇好的看了他一眼,“哦?不知董卿何罪之有?”
“臣不该妄议陛下的家事!”
霍准故作不解,“董卿什么时候妄议过朕的家事?”
“选秀纳妃正是陛下的家事,先前臣是猪油蒙了心,才会鬼迷心窍的插手此事,请陛下饶过臣这一次,日后臣定然会谨言慎行,约束自己。”
霍准听他这么说,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笑着反问,“那以后若是有旁人妄议朕的家事呢?”
左御史抬起头看向陛下,片刻后,咬着牙道,“臣定会为陛下仗义执言!”
“董卿待朕之忠心,真真是苍天可鉴!”
“……那陛下能不能收回成命,让红霄离开董家?”
“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怎能收回!”
左御史以头抢地,“只要陛下肯收回成命,您让臣做什么,臣都绝无二话。”
霍准盯着他看了片刻,站起身,“朕乏了,姜敏行,你替朕送董卿出去。”他说完,朝内殿走去。
左御史变了脸色,眼中充满痛苦,陛下这是要他的命。
姜公公上前将左御史扶起,笑着道,“老奴送董大人出去。”
左御史像是看救命稻草一般的看向姜公公,“公公,您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能,能否帮我劝劝陛下,你是不知道,我夫人现在带着女儿回了娘家,起初还能见上一面,现在连门都不让我进了。”
“这样啊……”姜公公一面陪着左御史朝外走去,一面道,“让陛下收回成命是有点难,不过也有别的办法,能将红霄打发了。”
左御史眸光一亮,“什么法子?”
“红霄的户籍不是在教坊司吗?大人想个办法帮她脱籍,然后再打发她远走高飞就是了,后头陛下就算知道这件事,难道还能将她再抓回来塞给大人不成?”
左御史忽然豁然开朗,他看向姜公公,“多谢公公提点!”
将左御史送走后,姜公公回了乾元殿,进了内殿,冲霍准道,“陛下,该交代的话都交代给董大人了。”
“做的不错。”霍准放下手中的书,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传虞太医过来。”
姜公公只当霍准是想问裴若兰的情况,答应一声,就退了下去。
很快,姜公公将虞欢带了过来,霍准看向姜公公,“你先出去。”
姜公公愣了一下,才躬身朝外退去。
虞欢眸光闪了闪,拱手道,“不知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霍准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又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她,“你那里可有什么药,能让男人失去生育能力?”
虞欢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霍准知道了她和裴若兰曾经商量过让他绝嗣的事。
不过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松开手,道,“有的,陛下要多少?”
第340章 掳走
霍准睨了虞欢一眼,“朕自己用,你说要多少?”
虞欢没想到他还真是打算给自己用,斟酌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知道,“陛下怎么会想到服用这种药?”
霍准看着她的眼睛,字字道,“朕已经有了君玉,不需要再有其他孩子。”
虞欢看出来,陛下是将自己当做当成信鸽了。
她垂首道,“陛下方才提到的药,臣可以调制出来,但没有解药,所以请陛下考虑清楚了,臣再去调制。”
霍准淡淡道,“朕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你尽快将药制好给朕。”
“是,陛下!”虞欢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霍准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希望她能识相点,将方才的谈话传入若兰耳中。
他是真心实意的只打算要君玉一个孩子,但同时也希望若兰能明白他的心意。
当晚,虞欢回府后,思量了下,没有提起霍准找她要绝嗣药的事,反而说起左御史的笑话来,“陛下这招也是够损的,这段时间左御史生生瘦了十几斤,只怕以后再也不敢插手陛下选秀的事了。”
裴若兰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在她看来,左御史的性子虽然古板了些,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夫君,董夫人是个有福的。
至于选秀,她给虞欢倒了盏茶,笑着道,“倒下一个左御史,还有其他老臣,选秀一事没那么容易搁置。”
在霍准索要绝嗣药之前,虞欢也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妥协,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
“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只要陛下不愿意,那这件事就会一直搁置下去。”
裴若兰察觉到,虞欢有些偏向霍准,但她并没有深究,她有自己的坚持。
次日,虞欢休沐,两人带君玉出去逛夜市。
一路上,虞欢买了不少小东西给君玉,玉奴和小红的怀里都抱的满满当当。
在经过一个杂耍班子时,君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裴若兰看向他晶亮的眸子,“想看这个?”
君玉抱着裴若兰的脖子,点了点头。
裴若兰便停了下来,这个叫彩云天的杂耍班子有些真本事,从胸口碎大石、吞剑到花瓶美人、霹雳火人,再到凤舞九天,越来越精彩,不止君玉,就连裴若兰和虞欢都看的十分入迷。
汹涌的人群中,喝彩声一波高过一波,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杂耍班子的高台突然倒塌。
等到众人发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躲避,裴若兰看着一根圆木朝自己砸来,下意识的护住怀中的君玉。
一阵剧痛过后,她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处昏暗的地牢里,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她下意识的去寻找君玉,但周遭一片昏暗,根本找不到君玉的影子。
裴若兰心急如焚,忍着背上的疼痛,哑着嗓子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她。
裴若兰打量着周围的布局,根本看不出这是在哪里,也猜不出到底是谁囚了她。
她倚靠在墙角,等了约莫两个时辰的功夫,才有脚步声传来,忙站起身,艰难的走到牢门处。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小厮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过来。
到了裴若兰面前,他放下食盒,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裴若兰张口叫他,“喂,这是哪里?为什么抓我?”
小厮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很快就消失在甬道尽头。
裴若兰失望的顺着围栏蹲了下去,她真的很担心君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振作起来,既然没人告诉她君玉的消息,那她就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找君玉,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养好身体。
裴若兰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食盒上,掀开后,一面是一荤一素,还有一碗白饭,她拿起来,味同嚼蜡都吃完。
接下来,她注意到,每隔六个时辰,回有人给她送一次饭,这样不会饿死她,也不会太撑。
而她要是想逃,就必须在对方送完饭之后。
心中有了主意,裴若兰便开始想怎么才能逃出这座监牢,她身边没有利器,凭她自己的力气根本逃不出去,为今之计,只有想别的办法弄断围栏。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油灯上,用火烧围栏,虽然存在危险,但却是最快的办法。
这般想着,她伸手去够架子上的油灯,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差一点。
到最后,她已经有些泄气,但想到君玉,又打起精神来,她干脆脱了绣鞋,用脚去够。
小心翼翼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白嫩的脚指头被灼的通红,她终于拿到油灯。
来不及处理脚上的伤,她咬着牙穿上绣鞋,用油灯炙烤起围栏。
木头被点燃后,整个牢房中顿时变得烟熏火燎起来。
裴若兰用帕子捂住口鼻,在围栏被烧的差不多时,一脚踹了过去。
围栏断裂,她避过火舌钻了出去,一瘸一拐的朝甬道尽头走去。
尽头是一扇机关门,裴若兰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门打开,出口竟是在一座假山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朝假山外走去,在走出假山,看到远处水榭的那一瞬间,她认出来,这是右相府。
谭庆天,他囚禁她做什么?是为了先帝,还是为了霍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后者,因为谭家大小姐今天刚及笄,正是定亲的年纪。
裴宅,霍准阴沉着脸坐在首位,看向跪在地上的杜峰,“还没有找到人吗?”
杜峰拱手道,“回陛下,臣已经让守城官封了城,在城中大肆搜查,但始终没有找到裴若兰和小皇子的行踪。”
霍准沉吟了片刻,正要再想别的办法,这时外头响起一阵信号弹的声音。
杜峰面色一正,“是玄龙卫的信号弹!”
右相府,裴若兰被谭家家奴团团围住,“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右相府!”
裴若兰冷笑一声,“不是我擅闯你们右相府,是你们右相府将我掳了来。”
书房中,右相得知裴若兰从地牢中跑了出来,脸色黑沉的能滴出水来。
第341章 算计
管家战战兢兢道,“相爷,现在该怎么办?”
右相冷冷一笑,“是本官教子不严,逆子谭松竟强掳民女回府亵玩。”
管家心中有了数,躬身退了下去。
花园中,裴若兰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才等来右相府管家。
四十来岁的瘦高男子,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笑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唐突了你,真是抱歉!我这就送你回去,再奉上大礼,以表歉意。”
裴若兰蹙起眉,“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儿子在哪里?”
“你的儿子?”谭管家一脸不解,“三少爷不是只带回您一个吗?”
“你是说,是谭松将我带回来的?”裴若兰盯着谭管家反问。
谭管家点了点头。
裴若兰直接道,“我要见他!”
“这……”谭管家正犹豫着,霍准带人匆匆赶到,他眼神克制的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谭管家一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裴若兰伸手着着霍准的小臂,“我没事,但君玉不知道在哪里,我很担心他”。顿了顿,她又道,“右相府管家说是谭松将我囚困在地牢中,他也许会知道君玉的下落。”
霍准闻言,径直看向匆匆赶来的右相,“谭松在哪里?”
右相拱手道,“回陛下,这孽障应该还在自己院里,臣这就让人将他带过来。”说着,他看了谭管家一眼。
谭管家会意,立刻退了下去。
右相冲霍准道,“陛下,外头风大,请您去厅堂候着。”
霍准看向裴若兰,“走罢!”
裴若兰点了点头,刚走了一步,就皱起眉头。
霍准注意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受伤了?”
裴若兰点了点头,“杂耍班子的高台倒塌时,被砸了一下。”
霍准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听了一会儿她的脉象,道,“有内伤。”
裴若兰收回手,掩唇咳了一声,“我没事,找到君玉要紧。”
霍准没有说话,片刻后,他看向右相,“让人备软轿。”
右相答应了一声,然后若有似无的看了裴若兰一眼。
霍准和裴若兰刚在厅堂坐下,谭松就被带了过来。
他眼底透着青黑,脚步虚浮,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见到裴若兰后,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霍准眼底透出一抹杀意,在右相将谭松一脚踹倒后,冷声问道,“你将这位姑娘掳走后,可有见到一个两岁多的孩子?”
谭松觑了裴若兰一眼,道,“没见到!”顿了顿,又道,“我当时正在看杂耍,忽然那上头的高台就塌了,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只看到那位姑娘,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小孩子。”
听谭松这么说,霍准侧头看向杜峰,“带下去,仔细的审审。”
杜峰拎着谭松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提着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的谭松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道,“陛下,已经审问清楚,谭松在将裴姑娘带走时,小主子还在裴姑娘怀里,不过他只带走了裴姑娘。”
霍准面色一寒,“将他送去刑部,秋后问斩!”
“是,陛下!”
霍准看向裴若兰,语气肃然,“朕答应你,一定会将君玉找回来。”
裴若兰又咳了一声,眼底布满血丝,“有劳陛下了。”
霍准带着裴若兰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右相一眼,“今日之事……”
右相忙道,“陛下放心,臣会约束好下人,不会他们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