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理亏,停了片刻,安抚道,“丢了就丢了,你若是喜欢,回头本王再让工匠给你打上几对。”
“那毕竟是贴身私物。”
“这样罢,本王明日吩咐人仔细的找找,务必给你找出来可好?”
裴若兰轻轻“嗯”了一声。信阳侯府一行,让她明白,想要毁掉一个女子太简单了,她必须小心应付,避免自己陷入艰难的困境,也避免给霍准带来麻烦。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裴若兰醒来时,霍准已经离开。看着账顶,想到今日要做的事,她有些后悔昨夜冲动之下的决定。
本来她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去户部衙署找霍准,才花心思给他绣了只荷包,结果昨夜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好,她一时上头,便提前送了出去。
现在找什么借口去户部呢?
心中困扰着,桑云进来服侍时,裴若兰显得恹恹的。
穿好衣裳,桑云帮她挽发时,担心的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裴若兰轻磕了下眼皮,敷衍道,“昨晚睡得有些晚,现在倦的很。”
桑云抿嘴笑了,一脸的意味深长。
透过菱花镜,裴若兰意识到这丫头想歪了,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有解释。
梳洗完,阿九的桑枝已经摆好早膳,裴若兰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早膳,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她吃了一口酥黄独后,抬起头吩咐阿九,“你再去做一份,我等下送人。”阿九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用完早膳,裴若兰换了上次的侍卫服,带着手提食盒的阿九朝外走去。
户部衙署,霍准听人禀报上次那个叫裴澜的侍卫又来了,他唇角一勾,朝杜峰道,“快去请她进来。”
杜峰带着裴若兰进来后,霍准起身绕过桌台,握住裴若兰的双手,压低声音问道,“昨晚不是一直嚷嚷累得很,不好好在府里歇着,来这里做什么?”
裴若兰抽回手,从阿九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台上,将里面的酥黄独端了出来,道,“今日早膳阿九做了酥黄独,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便想拿来给王爷尝尝。”
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王爷在宫里吃了什么好吃的,不也想着我?”
霍准听她这么说,心中一阵熨帖,回到桌台后坐下,夹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咽下后道,“粉皮酥脆、内里软糯,是好吃。”
他又夹起一块,送入裴若兰的口中。
两人分食完一碟酥黄独,裴若兰将食盒盖上,欲说还休的看了霍准一眼,“那我先回去了?”
霍准想了想道,“今日公务不多,你去内室歇息片刻,本王忙完带你去东市逛逛。”
“也好。”
将内室的门关上后,裴若兰在书桌边坐下,粉润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桌台,心中琢磨着等下怎样才能支开霍准,将信封换过来。
第82章 偷换
约莫两刻钟后,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内室的门被推开。
裴若兰心头一慌,她还没想好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信偷出来。
霍准走到裴若兰身边,抬手搭在她肩上,温柔道,“公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们走吧。”
裴若兰看向他疑惑的问道,“这么快?”
霍准静静的看着裴若兰,过了会儿,才道,“本王怕你一个人闷着。”
裴若兰脸颊一红,错开和他对视的目光。
霍准看着她渐渐变成绯色的脖颈,轻咳了一声,催促道,“走吧。”
说罢,朝裴若兰伸出手,裴若兰看着他长了茧子的粗糙大掌,将自己白皙的小手放入他掌心,大和小、软和硬、白和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霍准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欲朝外走去,裴若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霍准回过头,眼中布满疑惑。
裴若兰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踮起脚环住他的脖颈,和他对视片刻,深深的吻住他温热柔软的薄唇。
霍准没想到裴若兰会主动亲他,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大掌已经圈住她盈盈不及一握的纤腰,反客为主,啄吻了回去。
两人额头相抵,他沉声问道,“怎么突然亲本王?”
裴若兰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
霍准看着她温柔如水一般的杏眼,像是被蛊惑一般,没有再追问。
裴若兰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眼睑下的肌肤,再次吻了上去。
她的吻有些生涩,却偏偏如小钩子一般,勾住了霍准所有的心神和呼吸,他的心跳响如擂鼓,半阖着眼睛深深陷入她编织的欲壑,被她主宰。
不觉中,两人相拥着吻到了门边,一阵风吹进来,裴若兰有片刻的清醒,她双眼濡湿,深深的看着霍准,霍准眼中布满欲色,就在他不由自主的低头索吻时,裴若兰忽然捂住嘴,侧身呕了一下。
霍准见她不舒服,眼中恢复了些清明,扶住她的胳膊,轻轻的帮她拍着后背,“怎么了?”
裴若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发白的说道,“王爷等我片刻,我去漱下口。”说罢,她拉开内室的门朝外走去。
霍准看着重新合上的门,扶着墙极力平复自己的呼吸,眼中满是担忧。
外间,裴若兰走到桌台边,见公房中没有人,她飞快的将暗格打开换了信封,之后又将暗格恢复原样,做完这一切,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滴,整个人瘫坐在官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酸软的胳膊,端过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她慢慢地将一盏茶水啜饮完,情绪才平复下来,起身朝内室走去。
霍准并未发现裴若兰的异常,站直身子,握住她的胳膊关心道,“还好吗?”
裴若兰摇了摇头,“我没事。”顿了顿又道,“不是说要去东市,我们走吧。”
霍准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不过想到裴若兰身体不舒服,最后到底没有说什么,牵着她朝外走去。
离开公房时,霍准多看了桌台一眼,眉心微微皱起。
裴若兰以为他察觉到什么不对,握紧了另一只手,嗓音干涩道,“怎么了?”
“没什么。”霍准笑了笑,带着裴若兰朝外走去。
裴若兰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只是坐在那喝了盏茶水,并没有动那些公文。”
霍准捏了捏她的手,“别多想,本王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裴若兰微微松了口气。
出了公房,霍准放开裴若兰的手,两人间隔了半步,朝衙署外走去。
走到衙署前院,裴若兰猝不及防的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多日不见,他的身形越发消瘦,胳膊用白绫吊在胸前,脸上一片青紫,她的呼吸顿时凝滞起来。
霍准也发现了陆鸿鸣,他下意识的回头朝裴若兰看去,见她脸色苍白,他有意往斜前方走了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她。
陆鸿鸣看见霍准,犹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微微躬身,唤了声“王爷”。
霍准淡漠的扫了他一眼,“陆员外郎不在家中养伤,怎么到官署来了?”
“下官不日就要启程去陇西,今日来将存放在户部的私物规整一番,好带回去。”
霍准微不可察的颔首,“看你的身子,似乎不太方便,可要本王派人帮你?”
陆鸿鸣绝口不提承惠郡主安排了人帮他,清透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注视着他身后的方向,道,“那就麻烦王爷身后的侍卫了!”
他这话一出,霍准哪里听不出,他早就认出裴若兰了,顿时黑了脸,吩咐另一边的杜峰,“你去帮陆员外郎归置东西。”
杜峰应了一声。
陆鸿鸣喉结用力的一滚,“下官的私物有些多,一个侍卫似乎不够。”
霍准再也忍不住,冷笑道,“那要不要本王亲自给你搬啊!”
陆鸿鸣看得出,魏王这是铁了心的不让他和若兰见最后一面,加之他也怕自己纠缠的太紧,给若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后紧拧着眉妥协道,“下官哪敢劳烦王爷。”说罢,他朝杜峰看去,“有劳杜侍卫了。”
杜峰随陆鸿鸣离开,等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霍准才转身看向裴若兰,盯着她有些发白的面容问了句,“还要去东市吗?”
裴若兰扯出一抹笑,“自然。”
霍准想伸手去牵她的手,但顾及到这里是户部衙署,六部重地,到底还是忍住了,抬步朝前走去,裴若兰安静的跟上,但不断绞在一起的两只手,泄露了她心里的复杂情绪。
出了衙署,霍准扶着裴若兰上了有魏王府徽记的马车。
霍准坐在了车门正对面,裴若兰则是在他下首落座,她刚坐下,就被霍准扯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下来,他的吻太过凶悍,裴若兰只能揪着他胸口的蟒袍被迫承受。
直到外面传来杜峰的声音,他才放开了她,嗓音沙哑的吩咐,“去东市。”
裴若兰终于获得自由,大口的喘着气,霍准看她这副模样,心中的烦躁终于一扫而空。
第83章 岳丈大人
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后,霍准从矮几下的柜子里拿出两套衣服,两套衣衫都是月白色,不过一套是男装,一套是女装,他将女装递给裴若兰。
裴若兰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就……在车上换?”
霍准笑睨了她一眼,“不然呢?”
裴若兰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不,我才不在车上换。”
霍准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随后吩咐杜峰将车赶向霓裳坊,又看向裴若兰解释道,“霓裳坊是母妃一个远方表弟开的铺子,就在东市入口处,你去那里换可好?”
裴若兰只是担心袖中的信封被发现,眼下有个私密之处更衣,自然没有意见。
顿了顿,怕霍准多想,她轻声解释道,“上次从户部出来,就撞上了顾家的马车,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阿九带了出去,我现在哪里敢在车上更衣,要是再发生上次的事怎么办?”
她这么一说,霍准也觉得去霓裳坊更衣更妥帖些。陛下虽不介意他迎娶寒门女子为魏王妃,可若那女子清誉有损,陛下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几刻钟后,马车在霓裳坊外停下,霍准和裴若兰一前一后下车,往霓裳坊中走去。
掌柜的看见霍准,忙躬身行礼,霍准伸手制止,道,“莫要让任何人上三楼。”说罢,带着裴若兰往三楼走去。
到了三楼,霍准推开楼梯左手边的雅间,让裴若兰先进,裴若兰进去后,他想跟着进去,裴若兰却反手将门挡住。
霍准挑眉道,“本王也要更衣。”
裴若兰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雅间,怎么都不肯妥协,霍准见她执意如此,只能转身朝对面走去。
裴若兰从阿九手中拿过衣裳,吩咐道,“没有我的允可,不许任何人进来。”
阿九点了点头,替她将门带上。
裴若兰进了内室,躲在屏风后,用最快的速度换了女装,又将信封贴身藏好,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
身上的衣裙是最时兴的苏绣,做工极为精细,为了合衬裙子,裴若兰耐着性子挽了个繁复的百合髻,又从妆奁中取了珠花戴上。
等她收拾妥当出来时,霍准也已换好衣裳,站在门外等她。
霍准看到裴若兰清雅如兰中仙子一般徐徐朝他走来,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他的阿幽当真是人如其名!
裴若兰捕捉到霍准眼中的惊艳,抿唇羞涩的笑了笑,这还是她头一次打扮给他看。
霍准朝裴若兰伸出手,裴若兰将葱白似的手指放入他掌心,两人挽着手朝楼下走去。
阿九和杜林则回房将主子的衣裳收拾了,才跟着下楼。
出了霓裳坊就是热闹的东市,各色铺子,鳞次栉比,裴若兰侧头看向霍准问道,“王爷以前来过东市吗?”
霍准点了点头,他是来过东市的,不过不是为了游玩,而是替陛下刺杀朝中一些贪赃枉法的官吏。
随后,他又看向裴若兰问道,“你以前来过吗?”问完他就有些后悔,她和陆鸿鸣那般要好,以前自然相约逛过东市。
在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年,他们应该度过很多个元宵节和七夕,甚至在灯火阑珊处热烈拥吻。
想到这里,霍准的心口闷得厉害,握着裴若兰的手也越发用力。
裴若兰柔软的手指被他捏的发疼,忍不住皱眉道,“王爷捏疼我了。”
霍准听到她的抱怨,忙放松了一些,接着听裴若兰说道,“我爹以前虽担任过教谕、国子监祭酒等官职,但为人并不迂腐刻板,每到一地,他都会带我和兄长外出游玩,东市也是经常来的。不过,在我爹去世后,就很少出门了。”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失落,霍准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后本王会替岳丈大人好好照顾你。”
裴若兰听到他的称呼,面颊微微泛红,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斥道,“王爷说什么呢?”
霍准停下脚步,竖起食指抵在她的殷红的唇上,压低声音道,“我们是隐瞒身份出来的,你叫我子安便是。”
裴若兰曾在夜里被他迫着叫过这个名字,闻言,耳朵尖红的能滴出血来。
“阿幽!”霍准提醒了她一句。
裴若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子、子安。”
霍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心,眼神发亮的看着她,“自然点,再叫一声。”
“子安。”
裴若兰在他的要求下,在喧闹的人群中叫了他好几声,才渐渐适应。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路过一家糖果铺子时,裴若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爱吃这家的什锦糖,以前不管是父兄,还是陆鸿鸣,每次路过东市,都被给她带一匣子。
“想吃糖?”霍准见裴若兰看向糖果铺子,轻声问道。
裴若兰摇了摇头,“不是,只是瞧着这家招牌上的字不错。”
“挥斥方遒、刚劲有力,是不错。”
过儿会儿,走得远了,裴若兰笑着看向他道,“那字是我爹提的。”
霍准有些意外,“岳丈大人提的?”
裴若兰瞪了他一眼,“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随后又解释道,“我以前喜欢吃那家的糖,有次刚好他们家要换招牌,我爹就帮着写了几个字。现在那家铺子的生意这么好,有一小半是因为我爹的字。”
“既然喜欢,那方才为何不进去?”
裴若兰没有回答,霍准猜测,十有八九是和陆鸿鸣有关。
事实的确如此,那家铺子的掌柜和裴若兰相熟,她怕他问起,一段时间不见,身边的郎君怎么换了一位?到时候都不自在,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进去。
裴若兰有意避过曾经和陆鸿鸣来过的铺子,霍准又不知道哪家铺子东西好,在看到一家环境清幽的糕点铺时,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里走去。
裴若兰要了几样招牌的糕点,霍准则要了一壶碧螺春,两人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