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她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仍是空荡荡的,不由失望。
等到子时,裴若兰再也坐不住,正要唤桑云进来询问一声,耳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透过菱花镜,她看到霍准沉着脸朝她走来,身上带着一股黑云压城般的压迫感,她的神经不由得紧绷起来。
霍准不紧不慢的朝裴若兰逼近,黑色绣金线的长靴在她身后落定,他看着她镜中娟秀美好的面容,哑声道,“还不睡,是在等本王,还是在想其他人?”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藏着无尽的危险,裴若兰小心的思索了片刻,才道,“我是王爷的人,自然是在等王爷。”
这句话说罢,她脚趾都尴尬的蜷缩起来。可她知道,今夜她必须打消他的怒气,绝不能让他迁怒无辜的鸿鸣。
霍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阴冷中带着桀骜,“那便如你所愿!”
话落,他捏着她的手臂,用力的将她拽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来势汹汹,如海啸一般,席卷她整个口腔,带来阵阵战栗和疼痛,裴若兰不由朝后退去,臀部顶住冷硬的棱形桌角。
“这就怕了?”霍准将她折在梳妆台上,不等她开口,再次将她的呼吸吞没,大手顺势下滑。
裴若兰眼底湿润氤氲,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以求支撑。
隔着衣服,两人灼热的体温紧紧相贴,裴若兰闷哼了一声,纤细的十指插入他乌黑浓密的发间……
一切结束后,两人难得都没有睡意。
裴若兰仍旧担心霍准会迁怒陆鸿鸣,霍准则对裴若兰的欺骗耿耿于怀。
不知过去多久,裴若兰哑着嗓子先开口道,“今日是我失态了,明天我会修书一封给兄长,让他退了和陆家的亲事,从此我和陆鸿鸣不会再有任何干系。”
霍准哪里听不出,她是在故意和陆鸿鸣撇清关系,至于目的,是怕陆鸿鸣也被他构陷入狱罢?倒是难为她如此费心。
“你只要乖乖地待在本王身边,伺候好本王,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得到他的承诺,裴若兰松了口气。
霍准深深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
裴若兰望着帐顶,许久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转头看向他,嗓音有些缥缈的问,“一个喝醉酒的人,以王爷的身手,当真拦不住吗?”
第21章 他就多余问
她的声音极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并不在乎枕边人会不会回应。
事实上,她也没有等到霍准开口。
直到身边人的呼吸声绵长起来,霍准才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良久后,重新闭上眼睛。
次日天还没亮,裴若兰早早就醒了过来,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身边睡的正熟的霍据,她悄悄下地,将藏在梳妆台后的药取出来吃了一粒,又塞回去。
霍准在裴若兰下地后就醒了过来,听着她发出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用力捏了捏眉心,强忍着不揭穿。
等裴若兰重新回到床榻上,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抱着她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他抱的极紧,坚硬而灼热的胸膛抵着她的背,长腿夹着她的腿,裴若兰浑身都不舒服,但又挣脱不得,只能闭着眼睛假寐。
但因为身子绷得太紧,没多久她就腰酸背痛起来,忍不住皱着眉又搡了他一下,“王爷,你抱着我我睡不着,你不能自己睡吗?”
霍准被她嫌弃,扣着她细腰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既然不习惯,那就学着习惯。”
裴若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与他争辩。
等到天一亮,她立刻催促霍准起身更衣,霍准挑眉不悦,“你就这么不想与本王同床共枕?”
裴若兰张了张口,吐去一口浊气,好声好气的解释道,“王爷的身子热得像一只火炉,而我最是畏热,并非不想与王爷同床共枕。”
霍准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否信了她的解释。
两人洗漱完用过早饭,霍准深深的看了裴若兰一眼。
裴若兰瞬间福至心灵,吩咐桑云,“去拿笔墨来。”
桑云应了一声,去拿笔墨,霍准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开浮沫,饮了一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桑云很快将笔墨取了过来,裴若兰提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写,眉心微微拧起。
霍准看她这副模样,原本悠然的神色又沉了下来,寒声道,“你若是不愿意,本王不会勉强你。”
裴若兰和他相识的日子不久,对他的脾气却再了解不过,哪里会信他的话,又措辞了片刻,才下笔。
霍准不动声色望过去,看清她写的字,脸色渐渐好转。
裴若兰写完家书,晾干后,呈给霍准,“请王爷过目”
霍准将宣纸放回到桌上,“这是你的决定,你自己做主便可。”
裴若兰见他还算满意,吩咐桑云将信送到裴家。
桑云领命离开。
霍准也站起身,看着裴若兰道,“本王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你好好歇着。”
出了正房,霍准站在廊下吩咐杜林,“派人盯着陆裴两家。”
杜林拱手应下。
当晚,华灯初上时,杜林带了消息过来。
“裴公子在收到裴姑娘的信后,就带人去了陆家退亲,陆大人夫妇十分乐意,但陆员外郎并不情愿,对峙僵持之下,陆大人索性让下人将陆员外郎绑了起来,然后退还了陆员外郎和裴姑娘交往时的信物。”
提到信物,霍准立刻想到昨日陆鸿鸣身上的佩玉和荷包。
“除了玉佩和钱袋还有什么信物?”
杜林沉吟良久后,道,“裴家退还的信物有三车,陆家退还的信物有两车。”
霍准:“……”他就多余问这么一句。
“现在裴家退还的信物已经归了陆家,那陆家退还给裴家的信物,依您看该如何处置?”
霍准冷冷的笑了一声,“那自然要问过东西的主人!”说罢,他用力的合上面前的公文,面上的愠怒显而易见。
寝房中,裴若兰右眼皮突然连着跳了几下,她放下手中的书,难道退婚一事出了意外?
第22章 她的过去
是鸿鸣不愿意,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她胡乱猜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走到她面前,黑色的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裴若兰按下心中烦躁,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霍准轻磕了下眼皮,大掌撩起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握住她白皙的颈子,摩挲了片刻才道,“你兄长托人送了口信过来,想问问你陆家退回来的信物该如何处置?”
他的语气闲适,裴若兰却察觉到这个问题背后的试探,尤其是敏感脆弱的脖颈还被他粗粝的大掌握着,她如临大敌般挺直了后脊,喉头轻轻动了动,说道,“请王爷转告兄长,两家婚事既然已经作罢,那些信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价值,随他处置便是。”
“好。”霍准低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颈子,在她身边坐下。
裴若兰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霍准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问道,“过几日便是秋分,倚山别苑的菊花开的很好,想去看看吗?”
赏花而已,裴若兰点了点头,“王爷安排便是。”
霍准笑了笑,没再言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桑云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走进来,冲裴若兰道,“奴婢这就去帮您收拾泡温泉要用的一应东西。”说罢转身就要走。
裴若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叫住她,“你先别急着走,你说的泡温泉是怎么回事?”
“王爷不是要带您去倚山别苑,整个京郊最好的温泉就在那里。”
裴若兰皱眉,“王爷同我说的是倚山别苑的菊花开的正好。”
桑云眼神暧昧的笑了笑。
裴若兰不知想到什么,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珠润的粉。
桑云福身退了下去。
裴若兰咬了咬舌尖,心想,她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推了倚山别苑之行……
她不知道的是,霍准此刻正在裴家后院的西厢房。
从正房出来后,霍准坐在书房中犹疑许久,还是想知道裴若兰曾经都送过些什么东西给陆鸿鸣。
裴日文也没想到魏王会亲自登门,反应过来后,亲自将人送到西厢房,告诉他陆家退回来的两车信物都在裴若兰的闺房,便识趣的守在廊下。
这是霍准第三次来到裴若兰的闺房,他环视一周,屋中依稀可见主人生活过的痕迹,但更多的是陆家退回来的东西,几乎填满整间屋子所有能下脚的地方。
他随手翻捡了几样来看,不过是些笔墨、字画、扇坠,还有一些孩童喜欢的小玩意。
他觉得无趣得很,但偏偏胸口像压了千斤巨石似的,呼吸间全是窒闷。
翻到最后一只匣子时,他掂量了一下,轻得很,莫不是什么竹编、草编?打开后却是整整一匣子的信。
屋外蟋蟀吱吱呀呀唱得响亮,屋中霍准的眼里只有“翙郎亲启”四个字,看样子,那是陆鸿鸣的字或者小名。
他将信封里的书信展开,里面密密麻麻字字句句全是裴若兰对陆鸿鸣的思念、娇嗔和勉励,落款则是“阿幽”。
乌金西堕时,霍准才踏出西厢房。
裴日文听到“吱呀”的开门声,调转轮椅,风光霁月的拱手,“王爷。”
霍准眼底布满血丝,沉着脸道,“那些东西,本王不想再看见。”
裴日文温和的道了声“好”。
霍准抬步离开,出了裴家宅子上车后,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朵干枯的兰花。盯着这朵花看了许久,他又紧紧的将手掌攥紧。
回到魏王府,下车时,杜林禀道,“裴公子处置陆家退回来的两车东西时不小心引燃了裴家宅子的西厢房。”
霍准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但却什么都没说,黑色绣金线的靴子踏上台阶,往里走去……
寝房中,裴若兰已经歇下,霍准除了外袍,上榻在她身边躺下,将人抱在怀里,含着她的耳垂,低低唤了声“阿幽”。
他明显感觉到,裴若兰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阿幽……”他又唤了一声,喷洒在她脖颈间的呼吸烫的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第23章 属石头的吧
在霍准唤出“阿幽”这个名字时,裴若兰的心脏就狠狠一缩,她清楚的知道,不管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称呼的,她今晚都不会太好过。
果然下一刻,他如一座黑色的大山般朝她倾压而来,一双黑瞳紧紧的攫住她,似最凶狠的兽,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吃入腹。
裴若兰害怕的紧,但也不愿意解释什么,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不知过去多久,霍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低头温柔的含住她的唇……
起初,他还算隐忍,后头不知想起什么,如疾风骤雨般朝她袭来,她根本招架不住,眼泪流了满脸,嗓子都哑了。
事毕,霍准下地倒了盏温水,将她抱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给她。
裴若兰娇软无力的躺在他怀中,脸上泛着慵懒的红,如同被春雨洗过的海棠花,艳丽的惊人。
霍准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红唇,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
裴若兰倦得很,轻轻在他胸口搡了一下,“明日大朝会,王爷还得早起,快上来歇着吧。”
霍准松开她,将茶盏放回到圆桌上,又熄了灯,才上榻拥着她睡了。
裴若兰累极,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熟。
霍准想到她和陆鸿鸣的过往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有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恩爱情长,可那时候他以为两人注定无缘,也就不曾细究她和陆鸿鸣究竟是怎么个恩爱法。
如今软玉温香抱满怀,再看到他们恩爱的证据,他有些恨当初的自己连试都不曾试过就远远退开。
若早知道两人会有今日,三年前,他就该将她夺过来。
这般想着,霍准将裴若兰抱得更紧了一些。
裴若兰不舒服地皱眉,霍准帮她抚平眉心,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才闭上眼睛。
次日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会,霍准身着一身紫色的蟒袍,交代桑云好生伺候裴若兰,才朝外走去。
杜林就侯在廊下,脸上神色极为凝重。
霍准淡淡瞥了他一眼,杜林一面跟着自家主子朝外走,一面语速极快的禀道,“昨日夜里,陆员外郎得知陆大人将裴姑娘送他的东西都退了回去,急火攻心之下,连吐几口鲜血,之后拿起书房中的砚台就要砸向自己的右手……陆大人被他不要命的样子吓到,怕他真毁了自己的前途,已经允诺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言下之意,除非陆鸿鸣同意,否则陆裴两家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
霍准刚刚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阴沉起来,陆鸿鸣他是属石头的吧,又顽又硬。
一路上,魏王府的几个随从没一个敢开口。
到了开阳门,陆鸿鸣刚勒停身下的照夜雪,就瞥见陆鸿鸣被书童扶着从轿子里走出来。
距离上次相见不过两三天,他的身形却明显消瘦了许多,碧色的官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
陆鸿鸣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湛清的双目逡巡一周,优雅地走上前向霍准行礼,“下官见过魏王。”
霍准坐在马上,抬了抬下巴,“陆员外郎看起来脸色很差,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回去歇着为好。”
“不打紧,下官还撑得住。”
“那就好。”霍准说罢,一夹马腹,往开阳门里奔去,紫色的蟒袍翻飞。
陆鸿鸣看着一人一骑如流星一般离去,心中纳罕,虽说陛下允魏王在前朝策马带刀,但他不是严于律己,从不僭越?怎么今日竟是破例了。
大朝会上,陛下在处理完六部之事后,话锋忽然一转,提起夷洲洪灾一事,问殿下大臣谁愿前院协助当地总兵赈灾。
夷洲地缘偏僻,又要坐船渡海,朝中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装作没有听到,事不关己。
陛下见自己的臣子都这般拈轻怕重,担不起事,心中不悦,正要沉下脸呵斥,这时户部右侍郎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荐举陆员外郎为四府巡案,集徐州、梧州、许州三府合力,助夷洲总兵赈灾。”
陛下沉吟片刻,看向霍准,“皇兄掌管户部,以为如何?”
第24章 怀疑的种子
霍准眼皮轻压,用余光扫了户部右侍郎一眼,这只老狐狸,惯会揣摩人心。
不过,他的确很不希望陆鸿鸣留在京城,这般想着,他冲御座上的陛下道,“臣记得陆员外郎殿试时的文章便与治水有关,其中有不少实用之策,此次夷洲之行他若能救一方百姓于水火,也算不负陛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