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先过去了。”
江蔚来到老板室。
双扇厚重的大金门,一看就价值不菲。
江蔚伸手敲了敲,似乎隔音效果太好,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
她又看到右侧的电子屏,按响门铃后,迟迟无应答。
江蔚趁机问了余高扬,得到贺誉就在会所的准确消息后,便耐心地等在了门口。
如果这是贺誉给她的惩罚,江蔚愿意承受。
只要别影响到母亲。
时间慢慢流逝,江蔚思前想后,想了许多。
直到,日落西山。
江蔚站着一整天,双腿打晃,始终没有退缩。
项诺中途跑来给她送水送吃的,都被江蔚回绝了。
她想,总要让贺誉出了气才行。
她等就是了。
时间越来越晚,江蔚唇角发白,有点站不住了。
他们难道都不吃饭吗?
一整天下来,不饿?
“蔚蔚……”
这时,项诺鬼鬼祟祟地从拐角冒头,左顾右盼之后,给她传递消息,“快,我老板他们从消防梯下楼了。”
楼下大堂。
江蔚看到贺誉那抹挺拔颀长的身影时,脚步放缓,目光都恍惚了。
才几日没见,却恍如隔世。
他还是一成不变的休闲衬衫和西裤的打扮。
举止从容地与旁人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蔚心头压抑着复杂的情绪,走到贺誉身后,轻声唤他:“贺总。”
男人回眸,却吝啬地不给她任何回应。
他轻描淡写的收回视线,迈开长腿就往门外走去。
江蔚跟上他,内心忐忑地斟酌着用词。
然而,现实并未朝着她的预想发展。
贺誉走出会所,直接上了车。
江蔚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只能看着车尾灯在视野里渐行渐远。
初秋的夜,明明不冷,她却四肢发寒。
“你去,送她一趟。”
突然,背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是邢牧。
江蔚暗淡的目光又重新亮起来,“邢总。”
邢牧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
这几天为了贺誉和江蔚的事殚精竭虑,他追女人都没这么麻烦过。
邢牧对着江蔚摆摆手,语气嫌弃的不行,“妹子,也就你能忍受他,去去去,赶紧把他哄好,以后少让他出来祸害人。”
听到这话,江蔚欲言又止。
邢牧似乎误会了她和贺誉的关系。
但,解释又多此一举。
江蔚再次道谢,匆匆上了车。
邢牧的司机开车技术很好,七拐八拐就追上了贺誉。
这时,天空飘下小雨。
贺誉的车突然停在了路边。
司机下车,去了街对面的便利店。
江蔚不敢耽搁,推开门就跑了过去。
邢牧的司机完成任务,路口调头时,无意间往便利店的方向看了看。
贺总的司机居然在买烟。
作为老板的司机,车上常年备着充足的烟和酒,这不常识么?
还需要中途下车买?
另一边,江蔚敲响了车窗,“贺总。”
她连敲了三次,车窗降下了十公分。
露出了男人冷然淡漠的眉眼,“说。”
江蔚脸上布满细密的雨滴,绵绵细雨下,她透着几分狼狈憔悴。
贺誉喉结滑动,微微阖眸不再看她。
江蔚靠近窗户的缝隙,语气急迫:“贺总,之前是我不对,您消消气。是我没领略到您的用心,都是我的错。可是,能不能请您看在我们之前的份上,别让疗养院把我妈赶出去……”
江蔚的前几句话,说到了贺誉的心坎里。
他紧皱的眉心有片刻的舒展。
但后面的几句话,再次惹得他满心的不悦。
什么叫看在他们之前的份上别把她母亲赶出疗养院?
她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贺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嗓音更是冷冽刺骨,“我们之前的什么份上?”
“我们……”江蔚眼神闪烁,噙满了无助。
贺誉抿唇,一言不发地升起了车窗,任凭江蔚如何敲打道歉,他都无动于衷。
车子驶离原地后,贺誉沉着脸拨通贺念茹的电话:“小姑,如果颐和院长出尔反尔,我不介意收购颐和,教他做人。”
第41章 消气
电话里,贺念茹好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和苏院长打过几次交道,他不像是会出尔反尔的人。”
贺誉:“麻烦小姑再跟他打个招呼,一会我亲自给他致电。”
“还是为了上次的事?”贺念茹想了想,安抚道:“你别急,我先问问他,要是他真的言而无信,我肯定不拦着你。”
“嗯,我等小姑的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贺念茹摇头失笑,“这孩子……”
说着,她看向了温泉池对面的江代兰,“我这侄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强势,说一不二。代兰,你先喝点茶,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江代兰温声提醒:“你上去慢点,地滑。”
贺念茹披上浴巾走到更衣室。
她先是打给了苏院长,问清缘由,又给贺誉回了电话。
“阿誉,我问过苏院长了,这事确实是他的失误,我重新把他的手机号发给你,想办什么事你直接和他说。”
贺誉眯了眯眸,“他换号了?”
前几天小姑明明给过颐和院长的手机号。
贺念茹叹气,“说是手机在国外被偷了,暂时还没补卡,我刚才也是通过他助理的微信才联系上他。”
姑侄俩又聊了几句,结束通话后,贺念茹不禁叹气。
如她所言,阿誉什么都好,唯独性子和他父亲一模一样,冷傲孤高,不近人情,给人强烈的距离感。
贺念茹深思片刻,打消了把贺誉介绍给江蔚的念头。
江蔚那孩子看着就干净玲珑,外形上跟阿誉足够登对,但性格差异太大,未必能看对眼。
贺念茹想到了另一个侄子贺诚。
那混小子心眼儿多得很,而且异性缘太好,江蔚要是和他在一起,怕会吃亏受委屈。到时候她这个中间人也难做。
最后,贺念茹又把夫家这边的小辈也盘算了一遍。
还别说,真让她想起了一个和江蔚非常般配的适龄青年。
与此同时,江蔚失魂落魄地躲在公交站避雨。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轻轻打着颤。
秋夜的风裹挟着小雨拍打在脸上,沁凉的温度仿佛能渗透进四肢百骸。
骤降夜雨,无家可归。
各种不幸接踵而至,江蔚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望着远方。
她开始思考以后,思考沈家,思考母亲不能住疗养院,又该去哪里休养。
江蔚想了很多,唯独没有考虑过自己。
雨势渐小,陆续有避雨的行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公交站。
江蔚又站了一会,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宾馆。
可能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一边崩溃,一边自愈。
江蔚告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颓废只会让事情更糟糕。
既然贺誉还在气头上,她就找机会让他出气好了。
项诺说得对,男人都要面子,何况还是习惯了受人追捧的贺誉。
江蔚很快找到了一家经济实惠的宾馆。
八百多米,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江蔚把包包顶在头上挡雨,走出公交站不到百米,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江助理——”
江蔚站定,看到那辆熟悉的商务车,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她还以为贺誉善心大发回来接她了。
上了车,看到空荡荡的后座,不禁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司机拿出纸巾递给江蔚,边观察后视镜,边说道:“我刚才看着背影就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江蔚用纸巾擦了擦身上的雨水,“你怎么会走这条路,是要回公司吗?”
“是,我回去拿点东西。”司机看了她一眼,“这雨下的太急,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了。”
江蔚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莫名感觉司机今晚的话很密。
一会问江蔚是哪里人,一会问她这几天怎么没来公司。
他们其实不是很熟。
印象中,这司机一向少言寡语,并不是个健谈的人。
就这样一路尬聊着,车慢慢停在了德贤府的门口。
江蔚:“……”
怎么说呢,她有点尴尬。
司机肯定是好心,但真的要当着他的面,走向那扇根本打不开的大门吗?
江蔚犹豫。
“江助理,到了。”司机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催促道:“你快进去吧,雨又下大了。”
没办法,江蔚只要硬着头皮假意上前开门。
心里在想着对策,实在不行就找个借口在让司机送她去宾馆。
然而,大门响起提示音的那一刻,江蔚以为出现了幻听。
“解锁成功,欢迎回家。”
一直进了家门,江蔚都感觉特别不真实。
怎么会呢?
前几天她试了无数次,试到门禁发出了报警音都没能走进家门。
今晚却一次成功。
江蔚看着客厅没有整理完的纸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隔天,江蔚准时去了公司。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把门禁卡放在了闸机的感应区。
“叮”的一声,通道闸板打开。
安保部的杨安说过,她的门禁权限只有贺誉能授权。
江蔚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他消气的事。
无形中,之前的风波和不愉快好像过去了。
江蔚忐忑地来到工位。
董办一切如旧。
约莫半个小时,贺誉来了。
他步履沉稳地走来,途径办公区,瞧见起身相迎的江蔚,一言不发地进了办公室。
江蔚压下心中惆怅的情绪,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起码他没赶她走。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客户陆续到访。
江蔚忙里忙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贺誉说上话。
临近晌午,余高扬出差回来了。
他拿着几份资料走来,低声说道:“边城的简芒,简总,搞直播代理的,你还有印象吗?”
江蔚不假思索,“有,之前去那边考察的时候见过面。”
“她下午到榕城,点名让你接待,你给她订个酒店,晚上她跟贺总有约。”
江蔚着手准备,随口一问,“简总要住几天?”
余高扬沉吟:“贺总没说,你待会问一下。”
江蔚点头,眼神不自主地看向了贺誉的办公室。
他似乎消气了,又没完全消。
不然简芒来榕城的事,何必让余高扬转述给她?
又或者,她今天能正常出入公司,是因为简芒要来……
第42章 心疼
午休时间。
江蔚还在茶水间给客人续茶。
电话响起时,江蔚平复不久的心情再次跌下云端。
母亲打来电话,怕是情况不乐观。
疗养院的事迫在眉睫。
江蔚接起电话,声音发闷,“妈……”
“蔚蔚,没打扰你工作吧?”
相比之下,江代兰的语气显得轻快许多。
“没有。”江蔚强行打起精神,“妈,疗养院的事你别担心,我会……”
江代兰笑着说:“我不担心啊,管家今早说,我这个房间很有生活气息,昨天带来的人是给疗养院做宣传的,想在屋里拍些照片,不用腾房了。”
江蔚错愕,“那你给我打电话是……”
江代兰拍了下脑门,“对对对,差点忘了说正事。你贺姨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她介绍的男孩子见个面。”
虚惊一场。
江蔚靠着操作台,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蔚蔚,你在忙吗?”
听到母亲的呼唤,江蔚还沉浸在思绪中,只无意识地喃喃道:“都行,你安排吧。”
“好,那你忙,妈不打扰你了。”
江蔚压根没心思去考虑和异性见面的事。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疗养院的隐患彻底解决了还是说一切只是巧合?
答案,势必要问过贺誉才知道。
江蔚续好茶,走到办公区的附近,就见余高扬已经送客人出了门。
贺誉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
江蔚放下杯子,抓了几份资料走进去等候。
片刻,贺誉从休息室走出来。
抬眼看到江蔚,口吻冷淡,“有事?”
江蔚以工作为开场白,打听了一些简芒的事。
贺誉说了几句就不想再多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没事就出去吧。”
江蔚站在原地没动,“贺总……”
贺誉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俊脸写着几分不耐。
这女人是不是得寸进尺。
他已经默认她可以回来上班,即使她惹他生气,他还是做了很大的让步。
不是觉得他强迫了她吗?
现在又在他面前赖着不走,故意惺惺作态?
一阵沉默过后。
江蔚说:“疗养院的事谢谢您的帮忙,给您添麻烦了。”
她根本不确定是不是贺誉暗中帮了忙。
可若不这样说,他未必会搭理她。
诚然,江蔚的揣摩很到位。
贺誉虽没有承认,脸色明显和缓许多,“现在不认为是我要把你母亲赶出疗养院了?”
“我从没那么认为。”江蔚投其所好,继续说好听话:“您坦荡磊落,不会那么做。”
贺誉满不在乎地冷嗤一声。
即便他仍然端着姿态,江蔚的话也确实熨帖了他的情绪。
连日来郁结在胸口的闷气有消散的迹象。
贺誉望着女人白净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目光逐渐变得悠远绵长。
什么时候开始,江蔚能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那日,他被一种想要对她好的情绪支配着带她去商场购物。
他学不来邢牧那些取悦女人的手段。
在他心里,最简单直观的就是给她花钱。
结果,江蔚在试衣间里的软抵抗,让贺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