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蔚的拖鞋绊倒了茶几边缘，失去平衡的刹那，径直扑到了贺誉怀里。
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惊呼碰撞在一起，难免发生了化学反应。
江蔚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贺誉却勾着她的腰，哑声警告：“别乱动。”
“不是，你先让我起来。”
洗手间那次的事，还让江蔚心有余悸。
此时孤男寡女的，再发生点什么，她有理也说不清了。
“江蔚，你再动试试？”
闻言，江蔚僵硬地像个雕塑一样坐在他腿上不动了。
贺誉身体后仰，目光深邃地看着怀里的女人。
进门到现在，江蔚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在刻意回避他。
贺誉扳过她的脸，四目相对。
江蔚垂下眼皮，恢复了几分淡然，“您来找我有事吗？”
贺誉：“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
江蔚讪笑，“没有，都行，看您。”
这副软抵抗的姿态，换做平时大概率会引起贺誉的反感。
觉得她不知趣，很扫兴。
但今天，江蔚却意外发现贺誉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有点……纵容。
她见过他纵容纪旻旻的样子，所以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出来。
这时，贺誉的拇指轻抚她的下巴，“还想说什么？继续。”
江蔚无措了。
她想从他腿上离开，贺誉却不让，“就在这儿说。”
江蔚此时侧着身，余光瞥着他，强行转移话题，“那件晚礼裙洗衣店不收。”
贺誉面无表情。
江蔚咽了咽嗓子，“挺贵的吧？”
贺誉：“嗯，三十二万。”
江蔚心惊，造型师拿给她的时候，可没说过价格。
而且那间造型室，是司机刘哥送她去的。
江蔚感觉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她单手捂着脸，底气不足，“需要赔吗？”
贺誉展眉，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不赔是想赖账？”
“不是。”江蔚想了想，“我觉得我有责任，但不是全责。”
真要涉及赔偿的话，沈知嫣也得放血。
这会儿，低低缓缓的笑声从男人喉咙中溢出。
他展开手臂把江蔚搂到怀里，真够傻的，“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你要赔给谁？”
“送我的？我不要。”
“江蔚，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跟我见外？”
“不是见外，是无功不受禄……”
“你怎么无功？你功劳大的很。”贺誉臂弯收紧，勒得江蔚有些呼吸困难，“能让我提前结束行程的，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
这种黏糊矫情的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
江蔚身体一僵，从男人怀里抬起头，“你说什么？”
“听不懂？”
“没听清。”
江蔚听清了，但怀疑自己听岔了。
但贺誉却高深地挑起眉梢，“自己想。”
江蔚咬着嘴巴，以一种控诉的眼神看着贺誉。
说话不说全，让她自己想算怎么回事？
贺誉就这样抱着她，眼皮渐渐下垂。
等江蔚琢磨过劲儿来，一转头，就发现贺誉睡着了。
她动了动，男人皱起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松动。
可能有时差的缘故，看来是真困了。
江蔚又等了一会，轻手轻脚地从贺誉身上下来。
她拿了条毛毯给他盖上，走到窗边兀自陷入了沉思。
晚上七点多，贺誉是被饿醒的。
他躺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起身揉了揉僵硬的后脖颈，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客厅没开灯，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贺誉摸兜想抽烟，却摸了个空。
咚咚咚的声音从右侧的厨房出来。
贺誉走过去便看到江蔚带着围裙，正在料理台切菜。
他没见过，有点新奇。
江蔚给他的印象多是都市丽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
这得益于她浑然天成的气质，看不出穷酸气，像个被富养长大的姑娘。
贺誉一度以为她会和其他职业女性一样，每天在家点外卖度日。
而眼下所见，倒是改变了一些他对她的刻板印象。
江蔚没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她切了菜，起锅烧油，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
直到后颈处洒下一道温热的气息，江蔚吓得差点没把铲子丢出去。
她回头，惊魂未定地抱怨，“你醒了怎么也不出个声？”
贺誉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看菜板，“刀工一般。”
江蔚：“……”
贺誉瞥着她不停变换的脸色，心情略舒畅，“快做，饿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江蔚依次把饭菜端上桌。
两荤一素，非常普通的家常菜。
却给这个夜晚添了些不普通的温馨。
江蔚把米饭端上桌，刚要说话，贺誉的手机就响起了嗡鸣声。
贺誉接起，听声音似乎是个女人。
江蔚把筷子放在他的手边，静等着他打完电话再开动。
“你找邢牧帮忙，他闲。”
“嗯，在国外。”
第56章 心迹
不知为何，江蔚莫名觉得这通电话好像是纪旻旻打的。
这已经是第二次，贺誉通过电话拒绝了她的请求。
江蔚事不关己地拿起筷子夹菜。
贺誉放下手机，盯着她平淡的面孔，“明后天有什么安排？”
江蔚坦言，“可能在家做题。”
贺誉说一不二，“晚上再做，白天跟我出趟门。”
“去哪里？”
“去了不就知道。”贺誉故弄玄虚似的，“怕我把你卖了？”
江蔚小声嘀咕，“卖了还好了呢。”
贺誉眯眸，“你说什么？”
“吃饭吧，不然凉了。”
贺誉似乎哼了声，带了点骄矜的劲儿。
吃上饭，谁都没说话。
江蔚心中有惑，却忍着不问。
贺誉倒是来去自如，饭后便打道回府。
江蔚目送他走进电梯的身影，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他说他是单身，想表达什么？
他让她别厚此薄彼，难道是对标……顾云恒？
这可能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贺总，会这样暗戳戳的摆明心迹？
江蔚敢想不敢信，觉得他在国外撞邪的可能性更大。
回到客厅，路过茶几时，她被果盘旁边的黑色礼盒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贺誉从车上拿的。
江蔚一直没留意礼盒，他没说送给她，她也不曾问。
拿到手里，很有重量，轻轻晃了下，听不出是什么。
江蔚犹豫着解开丝带，里面竟躺着一只女士腕表。
R家的，玫瑰金材质，表盘秀气又不显张扬。
江蔚知道手表的价值，R家的产品，无论一级还是二级市场，都是硬通货。
贵重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而另一边，还坐在车上抽烟的贺誉，半支烟的功夫，电话果然来了。
他看到来电显示，等了会才接起来。
那头，江蔚平波不惊地说：“贺总，您的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
“黑色的盒子。”
贺誉的表情耐人寻味，“装烟灰的，扔了就是。”
江蔚猛吸一口气，“不是烟灰。”
“你打开看了？”
这会儿再说没看就太假了。
江蔚看着表盘里闪着碎光的小钻石，“嗯，这手表……”
贺誉：“送你的。”
“我……”
“江蔚，说话之前先看看表盘背面。”
江蔚翻转手表，第一眼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
但仔细观察后才注意到，右侧有一个激光镌刻的字体：江。
江蔚眼底掀起汹涌的波澜，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耳畔的听筒里传来男人浑厚的嗓音，“看到了？”
江蔚应声。
贺誉：“国庆礼物。”
江蔚摩挲着表盘，为难地道：“太贵重了。”
“没那件礼服贵。”贺誉说着就发动了引擎，“刻了名字退不了，不喜欢就扔了吧。”
江蔚下意识道：“没有不喜欢。”
贺誉满意地勾起薄唇，“还有事？”
“没了，你开车慢点，晚安。”
江蔚匆匆挂断电话，心神恍惚。
那件三十几万的晚礼服还挂在次卧。
现在又多了只手表，她这间公寓真是越来越值钱了。
江蔚刚才上网搜过，这款手表是年初的新款，国内长期断货。
想必是贺誉从国外特意带回来的。
江蔚摸着手表，内心难以平静。
她有触动，不是因为礼物的价值，而是贺誉的心意。
这要是礼尚往来，她能给他什么？
隔天一早，江蔚就接到了司机刘哥的电话。
她匆匆忙忙的赶出家门，上了车，看到贺誉的刹那，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贺誉穿了身黑白相间的休闲运动装。
少了几分严肃老成，多了些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使。
贺誉放下手机，打量着江蔚光秃秃的手腕，“表怎么没带？”
江蔚：“忘了。”
贺誉的口吻凉飕飕的，“是忘了还是扔了？”
这话有点胡搅蛮缠那味儿了。
江蔚凝眉，“谁会扔那么贵的表。”
贺誉不说话，心里老大不高兴了。
他从没这么费神费力的给女人准备过礼物。
既要考虑她的需求，还要顾忌她的自尊。
麻烦死。
贺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趁着接电话，不自觉地拉过江蔚的手轻轻揉捏把玩。
自然而然的动作，比许多刻意的撩拨更动人心弦。
江蔚稀奇地望着他。
他们这位贺总出了趟国而已，怎么又像撞邪又像进修了似的。
让江蔚更惊奇的事还在后面。
当车子开进融悦山庄时。
那晚洗手间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地冲刷着她的大脑。
江蔚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今天这里有活动？”
“没有。”
贺誉推门下车。
江蔚也跟着走出去。
她疑惑地观察四周，才走到山庄的正门口，服务员就笑盈盈地走来，“您好，江小姐，咱们这边请。”
江蔚看向贺誉，后者昂着下巴，“去吧。”
服务员带着江蔚来到西翼的温泉馆。
热情又周道地给她介绍，“江小姐，这里是更衣室，换完衣服您前面直走就能到温泉池跟贺总汇合了。”
江蔚走进更衣室，愣愣地坐下。
大清早的来泡温泉？
这节奏，对吗？
换衣凳上摆着未开封的泳衣。
江蔚展开一看，经典的黑色比基尼款式。
泡温泉嘛，大家都这样。
江蔚做好心理建设，换上比基尼，随手披上浴巾走向了温泉池。
三分钟后，江蔚站在私汤馆，望着烟雾缭绕且仅有一人的温泉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私汤馆，只有他们两个人。
此时，贺誉慵懒地靠着池壁，水面上还飘着清酒托盘。
“站在上面不嫌冷？”
江蔚不想露怯，放下浴巾就滑进了池子里。
汤池不小，能一次容纳七八个人。
被烫热的温泉包围着，江蔚舒服地撩着水，动作透着几分孩子气。
贺誉拿起托盘上的清酒，眼神睐着对面，“坐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
江蔚指了指头顶，笑得狡黠，“贺总，有监控。”
“还不算傻。”
这话怎么说的？
不等江蔚询问，汤池前方的地方，投影幕布缓缓降了下来。
江蔚凝神望着，心想这里的服务还挺周到。
怕客人泡温泉无聊，是要给放一场电影？
然而，当幕布上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出来时，江蔚脸色变了。
正是那晚拍卖会现场的监控。
第57章 算账
江蔚望着头顶的幕布，别开脸时，眼底有少许的抗拒，“放这个干什么？”
拍卖会那天他俩闹得不欢而散。
江蔚一直在刻意的忽略和遗忘。
这会让她重新温习，宛如把心里的刺拔出来再插回去一样。
贺誉慵懒地靠着池壁，眼神停驻在女人潮湿的脸颊上，“白白糟蹋一件礼服，你是想当冤大头？”
江蔚嘴角半张，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要……”
贺誉似笑非笑地挑眉：“不想看的话，我们做点别的？”
江蔚一本正经地望向幕布，“开始了。”
男人唇边挂起薄笑，她在看监控，他在看池水中朦胧的她。
监控画面截取的很讲究。
没有那些繁杂的拍卖流程，经过调试后，直接转场到了中场休息时的休息区。
随着左上角的时间飞速流逝，江蔚看到客人陆续从拍卖厅走出来。
沈知嫣穿着身公主裙，走在人群中，不算打眼。
但江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知嫣和几个小姐妹站在廊柱旁说说笑笑。
后来她和其中一个姑娘对着休息区指指点点。
江蔚仔细辨别，那个方向就是当时自己所在的位置。
再之后，两人就朝着休息区走起。
只不过沈知嫣这回变聪明了，她没有贸然现身，而是躲在人群里，催促另一个姑娘去搞事。
最后的画面，那姑娘来到江蔚的不远处，等着服务生收拾完桌子，假意从旁路过，并且在地上撒了把什么东西。
也就是这样的举动，导致服务生脚滑摔倒，托盘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江蔚身上。
短短几分钟，江蔚看得入神。
她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最狼狈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此时再回看，也只剩下唏嘘和讽刺。
眼下的江蔚太专注，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贺誉不知何时荡着水来到了她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