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商务餐盒，顾霰云很快就吃完了两荤两素的餐标，抬头一看何盈盈居然还没有走。
走过去一看，何盈盈已经将玻璃纸在小番茄上方折出了整齐的折面，正用丝带绑一个繁复的蝴蝶结。
“做手工呢。不用那么仔细，随便绑一个就行了。”顾霰云开口。
“好的。”何盈盈加快了速度，完成了蝴蝶结，然后低着头走了。
顾霰云拿起包装好的小番茄端详了一会，给司机小江发了个微信：“一点二十在楼下等我。”
————
自从收到顾霰云那个“楼下等我”的微信之后，林青苗就觉得自己有点点不对劲。明明一直在工作，但总是很容易就思绪抽离，好像飘在空中看着电脑前的自己在瞎忙活。
到了午饭时间，她也没有什么胃口，陈路约她去楼下吃新开的酸辣粉，她回绝了，让他帮忙带个便利店饭团上来。
等吃上饭团，她又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什么事。她被自己气笑了，“至于么，有点出息”。自嘲了几句之后，林青苗开始刷微博，刷新闻，既然工作不进去，那就摸鱼吧。
摸鱼果然很有效，等她收到顾霰云“下来吧”的微信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已经一点五十多了。
她回了个ok的表情，开始整理电脑。还是免不了去了趟卫生间看看自己的仪容有什么不妥。
她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顾霰云好像对她起意了，但她同时也很清醒地知道，这个意思绝对不多。也许对方只是把她当一个消遣，也许只是看她还比较顺眼打发一下时间。
但林青苗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要么，就别来撩，撩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拎着电脑包，林青苗下了楼。出了园区大门，果然见到顾霰云的车停在那。
看到林青苗走近，顾霰云开门下了车，打开车门等着林青苗。
林青苗微讶地挑了一下眉，“顾总今天很绅士嘛。”随即弯腰坐进了车里。
顾霰云低笑一声：“只对你。”
林青苗坐进车里，发现中间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小框包装好的小红番茄。等顾霰云从另一边坐进来，林青苗指着番茄：“小番茄？”
“对，这是我自己种的。你尝尝看？”顾霰云将小番茄拿起来，递给林青苗。
“自己种的？真的假的？所以你上次在京郊那真的是在种田？？”林青苗震惊了。
“是啊，真的在种田。但不需要找工作。”顾霰云笑着对林青苗说。
林青苗想起当时的乌龙，还略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所以现在金融圈流行种田了吗？”
“没有。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爱好。这个番茄是我在办公室水培的，日本进口的种子，口感应该不错。”顾霰云示意林青苗尝一个。
林青苗看了看包在上面的蝴蝶结，有些狡黠地看着顾霰云：“这不是你包的吧？”
“我助理包的。”顾霰云没觉得有什么。
“杨助理？不对，你还有个女助理？”林青苗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怀疑杨松涛是个姐妹了，随后马上反应过来顾霰云应该不止一个助理。
“对。”顾霰云反应了过来，看了林青苗一眼，见她就是笑着，也不多说什么，将蝴蝶结丝带解下，拿了一颗小番茄，抽了一张置物架上的湿纸巾，递给了林青苗。
林青苗接过小番茄，用湿巾略擦了一下表面，就放进了嘴里。牙齿一咬到，这颗小番茄就像一个小炸弹般在嘴里爆开了，林青苗满嘴都是清甜的汁水，还微微尝到了奶香。
“好好吃。”林青苗惊喜地看着顾霰云。
“自然成熟的小番茄，会比一些运输过来的超市货好吃很多。本身种子品种好也有一定关系。”顾霰云跟林青苗解释。
“嗯嗯，没想到顾总对农业懂得还挺多。”林青苗又拿了一颗小番茄，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是去哪？”
“我选了一家茶室，环境还不错。可以吗？”
“可以啊。我还没有去过茶室呢。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林青苗有些好奇。
没多久，车子在一间门面古朴的茶楼前停了下来，顾霰云和林青苗分别下车，走进了茶楼大门。林青苗手上还不忘拿着那框小番茄。
很快就有服务员走过来，跟顾霰云打招呼：“顾总好，一号包厢现在空着。”随即领着两人往包间走。
林青苗一路好奇地东张西望，这茶楼多用木建筑装修，陈设也是古色古香，还真的完全符合她对茶楼的想象。
包间是一个挺宽敞的房间，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摆放着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制桌椅，应该是待客区，另一边则是一张挺大的桌子，上面放着茶台、茶具、茶洗等所有器物。
顾霰云让林青苗坐到茶台前，直接在她对面坐下，问她：“想喝点什么茶？红茶、绿茶、白茶？花茶也可以。”
林青苗吐了吐舌头：“我不懂，我爸爸喜欢喝普洱。我喝不惯。”
顾霰云就对服务员说：“拿我那个单枞吧。我自己来泡。”
很快服务员就拿了一小罐茶叶过来，放到桌子上就离开了。
顾霰云先用沸水烫了一遍茶壶，然后取了一点茶叶投入壶中，再用沸水冲了一遍，盖上茶碗倒掉，重新再冲泡，再倒掉。
直到第四遍，才将茶汤倒入小茶碗中，递给了林青苗。
“我也不懂，都是看人这么操作的。茶室比咖啡馆安静一些，所以我比较常来。据说单枞口感比较温和，你试试吧。”
林青苗拿起茶碗，轻啜了一口，香倒是挺香的，但到底好不好喝她也实在品不出来，估计自己就属于那种嚼牡丹的牛了。
边想着她就边说了出来，顾霰云听了失笑出声：“你是牛的话那我是什么？”
“牡丹？”林青苗看着顾霰云的眼睛，慢慢地说。
第13章 第一次约会
“牡丹？”林青苗看着顾霰云的眼睛，慢慢地说。
顾霰云垂了一下眼，又抬起看着林青苗：“我跟你保证，我不是牡丹。”
本只想调笑一下的林青苗感觉气氛好像变得严肃起来，抓着手里的茶碗掩饰性地低头抿了一口。
顾霰云见状又放松了身体，随意地靠在了椅子上，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慢慢磨娑着茶碗的碗沿：“我之前说现金贷的寒冬就要到来了，并不是危言耸听。”
林青苗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顾总是听到了监管层的什么动向吗？”
“并没有，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判断。”顾霰云拈过一枚开心果，拇指和食指指腹稍一用力，就捏开了外壳，将里面的绿色坚果抖到了小碟子里：“现金贷对年轻人的危害太大了。现在第一步就是限制再校大学生借款，下一步就是划利率红线。第一版通知只是先试试水而已。”
“如果真的限制了最高年化利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六，那真的整个行业都做不下去了。”林青苗听到顾霰云的判断有些吃惊，其实她内心深处也有些赞同一些业内从业者的看法，认为监管不会这么狠，上限也许会设置在年化50左右。
“别报侥幸心理。小机构做不下去了自然有大机构会进入。大机构能拿到很低的资金成本，年化36完全有的做。先死一批小机构，把监管的底线试出来。然后再下场，挺正常的操作。”顾霰云一颗又一颗地碾着开心果，看起来十分认真。
林青苗沉默了，她倒是还没有想到头部互联网公司对金融业务的浓厚兴趣。
其实说起来，像现在国内排名前列的大型互联网企业，完全可以拿到低廉的银行资金，又有比较好的风控手段，比如蚂蚁信用之类的，加上本身就有的客户体量，真做起现金贷来真是极其容易。
“这算是大而不倒吗？”林青苗想起了一部非常有名的纪录片。这个纪录片的内核就是超级大公司发展到一定地步，就不会轻易倒闭了。
顾霰云将手边堆了一小堆开心果的碟子推到林青苗面前，看着林青苗不自觉地伸出手拿了一颗吃了，才说：“可以这么理解吧。金融和社交，是所有互联网公司终极的梦想。”
“有点烦人。没有社交基因的公司做社交真的很骚扰。就像那个网约车公司，妈呀，让司机点评乘客外貌，真的太疯了。”林青苗思维发散，开始吐槽起来。
“大数据就是个双刃剑，就看你怎么用了。但是现代人想要保留隐私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也不喜欢到处授权的app。”顾霰云顺着林青苗的话头，“所以我很少下新的app，也很少无效社交，加新的微信。”
“那我很荣幸啦，在你锄地的时候加微信你都没有拒绝。”林青苗吃着开心果，笑眯眯地对顾霰云说：“顾总我要采访你一下，你当时为什么会同意加我微信呀。”
顾霰云又推给林青苗一碟去了壳的碧根果，再给她加了一点茶汤，然后放柔了语调：“看你傻。”
林青苗瞪大了眼睛，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我当时真的很傻吗？”
“没有。”顾霰云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是因为你说你是新流的，又在采访农业贷，我刚好打算在利银也搞一下农业贷，觉得你有用，就加上了。”
不过只有顾霰云自己知道，当时他正被孙奕逼他联手排挤叶天翔搞得心烦意乱，跑到农场锄地泄泄郁气，林青苗带着满身快活闯进了他的地里，她的笑容比当天的阳光还要耀眼，让他的心情瞬间就平复下来了。
“切。原来你这么功利。”林青苗有些不满地撇嘴。
“我说了，避免无效社交么。”顾霰云开始剥一枚一看就很饱满多汁的橘子。
“那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林青苗不自觉地被顾霰云剥橘子的手指吸引。这手指修长，洁白，有力，一看就很好抓啊。有点想抓。
“种地？我是一个很乏味的人。你上次看到的我锄的地，其实是一块玉米地，现在马上就要拔穗了。你有兴趣下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顾霰云又将剥好的橘子放进了林青苗面前的碟子。
林青苗一直盯着顾霰云的手，眼睁睁看着他剥完了橘子，极其自然地放到了她面前。她内心冒出了一个小泡。又听到他说“下次”。
她有些愕然地抬头看顾霰云，却正好直直望进了顾霰云幽深专注的眼睛里。
林青苗感觉自己的脸有发热的趋势，赶紧挪开眼睛，用有些故意雀跃的声音说：“好啊。我从没见过活的玉米呢。我是说，长在地里的玉米。”
顾霰云笑出了声，伸出手来摘掉了林青苗嘴边的一点坚果屑屑。
林青苗的脸终于还是红了。
顾霰云抬腕看了下时间：“我知道有一家味道比较清淡的粤菜馆，就在这附近，你有没有兴趣？”
林青苗一听，赶紧抓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快六点了。她忙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回家赶稿呢。”她有点承受不住，必须独自消化一下。不然她怕她糊里糊涂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
顾霰云也没有勉强：“那还是送你到航天桥？”
“嗯。航天桥。”
等顾霰云的车平稳地停在航天桥下，林青苗对顾霰云说了一句：“那顾总我先回去了。”
“到家跟我说一下。”顾霰云嘱咐。
“噢。好。”林青苗应了一声，就下车走了。
顾霰云坐在车上，看着林青苗先是直直往前面走，然后突然回头看了一下，发现车还在，好似呆怔了一瞬，然后又回头加快脚步，拐了个弯不见了。
他有些愉悦地对司机说：“去农场。”
————
路上，顾霰云收到了杨松涛发来的几个种业公司最终的背调。最终选择了一个拥有番茄育种试验室，注册地在北河省的种业公司，和一个拥有几项玉米育种专利的京市当地公司，让杨松涛去接触并报价。
等到了农场，顾霰云先不急着换衣服，用手机拍了一张夕阳下的玉米地的照片，发给了林青苗。
很快林青苗充满惊喜的回复就发来过来：“这就是玉米？长的好整齐啊！这个夕阳好好看啊。”
“随时欢迎你来。”顾霰云飞快打字发送。
林青苗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顾霰云开始忙正事。先是测量了玉米高度，记下了数据，又用手去碾玉米根部的土壤，观察土壤性状。又顺手拔掉了几株比较明显的杂草。
随着连日来气温升高，玉米进入快速生长期，马上就要拔穗了，顾霰云打算在明天赶在玉米拔穗前再追最后一次肥。于是他又取了一些土壤放进试管，在铝板屋内简易分析了一下酸碱度，好确定一下明天追肥的配比。
一切数据都整理完成后，顾霰云将表格发给了吴刚教授。
“数据还不错，但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符合你精耕细作的成果。”吴刚教授的回复一贯言简意赅。
顾霰云就知道最近实验室应该并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索性就脱了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顾霰云躺在室外的躺椅上，看着头顶的星空，第一次有了想跟人分享的心情。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试拍了几张照片，都不尽如人意。没能拍出满天繁星的效果。正打算删掉这几张照片，又停住了。转而点开杨松涛的微信：“现金贷的事情，查到了吗？”
“查到了老板。正打算跟您汇报。”
“是王磊牵头搞的，单独成立了一个公司，组织架构跟利银没什么关系。法人挂的别人的名字。目前产品已经正式上线了。用的我们的资金。放款量快破亿了。”
杨松涛回得很快，信息也很多。
顾霰云看着“用的我们的资金”这几个字，烦恼地捏了一下眉心。孙奕还是放不掉现金贷的诱惑，但现在入场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
如果让顾霰云选择，他会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试着跟银行合作推一些平均贷款利率在3-5万，面向白领的现金贷，而不是现在这种小额短期的高利率现金贷。
但事已至此，他并没有再说服孙奕改变主意的信心。
正烦恼间，手机又震了一下。
顾霰云点开一看，林青苗发过来一张月亮的照片，拍得并不是很清楚，朦朦胧胧地挂在楼宇间。
附言：“今天的月亮很美。”
顾霰云舒展了眉头，将照片点击保存，又将这条信息设置为收藏，然后回复：“今天的星星也很美。”
林青苗发过去月亮的照片之后，心情就有些惴惴。她没敢用那句著名的：“今晚的月色真美”。万一被看出来了她会不好意思，万一没被看出来她也会觉得很失望。
思来想去就发了个“月亮很美”。
结果收到了一句“星星也很美。”
“不解风情。嘁。”手机一扔，林青苗趴倒在了床上，打算睡觉。
她没有看到，在“星星也很美”后面，顾霰云又发了一句“你也很美”。
然后撤回了。
第14章 未能成行的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