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施老爹的话,施老娘转念一想,也是,自家二郎如今好歹也是京官了,紫燕长得是有些不好看,与翠娘比都差远了,儿子不愿意也是当的,等日后寻个小些又听话又好看的。
打定主意便鼓了嘴道:“紫燕的契约已经给了翠娘,自是由着她去罢了。”
李佑乔考中了头榜第九名,李泽周甚是欢喜,倒没大张旗鼓,只设了家宴庆贺,但是外面来贺喜的还是络绎不绝。
等散了家宴,李泽周与叶大娘子叶婉如商议去颜家提亲的事,叶婉如自己沏了茶捧给李泽周笑道:“如今颜学谦得了官家青眼,手里又握了灰序这样赚钱的铺子,又有钱又有名,只怕打主意的会多了起来,”
李泽周面色未动只低了眉眼喝茶,品了茶将手里的茶盏放在身边的案几上才缓声道:“颜家家声是不错,只不知颜家小姑娘品行如何?”
瞧着李泽住的神情便知李泽周担心的是这件事,便笑道:“我也这么想来着,如今李家有了皇后,可不能折腾了,稍有不慎便有祸事,像西边那样的再要不得。”
李泽周面色微沉点头道:“正是担心这个,如今咱们李家取儿媳妇不求家世,不求钱财,只选人品。”
听得李泽周这话,叶婉如微微一叹,又笑了道:“我去天一阁偷偷瞧过了,又与婉晴说了话,这个颜家姑娘,不论相貌,品行与咱们家大姑娘可有得一比呢。”
叶婉如口里的大姑娘自然就是如今贵为皇后的李佐蕉了,这李佐蕉打小是叶婉如悉心教养的,叶婉如素来端庄雅重,行事严谨,能叫她说出这句话来可见那颜家姑娘品行不差,想到这里李泽周起身道:“你说的不差,如今颜家不同以往,别误了乔哥儿的事,又叫他歪缠了去,忒烦,你这便叫官媒去提亲罢。”
李泽周正与叶婉如说话,采菲打起枣红棉帘子进来躬身施礼道:“主君,大娘子,西边老太太屋里的史妈妈有事求见。”
叶婉如放了茶盏,打开案几上香炉的盖子,拿了簪子去拨香灰,只管与采菲道:“请史妈妈进来。”
听得屋里喊进,一个溜圆身材,细眼八字眉穿棕色比甲的婆子挑了帘子进来,见李泽周坐在屋里,心便有些忐忑,早知道主君在就换日子了,也是老太太催得急,不然也不会才散了家宴就赶着过来,心里七上八下,手上倒没慢,赶着上前朝李泽周与叶婉如行礼。
拨了香灰又添了两款松竹香饼子,清冷的香气弥散在屋里,李泽周闻着便道:“这个味道在冬日里倒是极好的,若有时往外书房里送些去。”
得了这话叶婉如立时吩咐崔妈妈取了松竹香饼送出去,这才问那婆子道:“史妈妈,今日天冷,赶着过来,可是老太太有甚吩咐。”
史妈妈从袖袋里取出张单子道:“老太太得意思趁着今儿个乔哥儿中举的日子,叫家里再添桩喜事,咱们平哥儿要娶亲,叫来支取一应所需之物。”
原想着这话一出,这夫妻二人只怕都要惊讶,谁知一个品香,一个喝茶,俱没说话,史妈妈忍不得面露得意之色又道:“老太太做主定的亲,是陶相家的姑娘。”
斯条慢理放了手里的茶盏李泽周起身欲走,走到门口,采菲打起帘子时,又回头道:“是不是才从偏远小镇接回来的那个外室养的女儿?”
史妈妈瞠目结舌,却也不敢不如实回话,只强笑了道:“好像是的。”李泽周又不置一词,径直走了出去。
第89章 符氏
叶婉如捏了本黄历正与身后的妈妈说话,小丫头挑起帘子叶婉晴满面笑容进来,叶婉如知道是为着李佑乔的亲事来的,两人在罗汉床上坐了,挨着头看黄历,选了个上上吉的日子,又叫准备然准备八色礼盒,一样一样看了,叶婉如还不趁意赶着叫妈妈开了私库取了个锦盒来,打开与叶婉晴看,小儿巴掌大一块鸡油黄翡翠。
看得叶婉晴啧啧出声:“黄翡可不常见,何况质地如此莹润的,这可才是头次上门问信呢,你舍得?”
叶婉如合了盖子加到礼盒里道:“颜家小丫头我见过一次,长得好看自不必说,就她那双眼睛,清澈不染尘,实是难得,能娶她是乔哥儿的福气,也是李家的福气,一女旺三代,我们这样的人家娶儿媳妇是最要紧的事。”
拧了眉想起西边那一家子人,叶婉晴问道:“听说那边的平哥儿要娶陶相家才接回来的那个姑娘?”
小张氏嫁过来生了个儿子,排行三,李老首辅也算老年得子,勉强中了举,倒没做官,先皇恩典赏了个虚职,正六品殿前侍卫,只拿干薪不干活,每日在家与女使姨娘们厮混,娶的又是小张氏弟弟的女儿,一家子糊涂在一处,整天鸡争鹅斗,如今生了一子一女都是小张氏弟弟的女儿张大娘子生的,李老三满院子的女人没一个生了儿女的。
“不过是个外室女,添不了什么麻烦的,你且安心罢,若不是这样,官人哪里就看叫他们娶了进来,只他们还以为官人甚事不知呢。”叶婉如嘴角噙了丝冷意道。转头又与叶婉晴道:“我这里下帖子拜托了卢尚书夫人去提亲娘子。”
叶婉晴欢喜道:“这自然好得紧,不过这也就是大姐姐,别人只怕请不动呢。”
户部卢尚书大娘子符氏是叶夫人得闺中密友,叶家与符家也是世交,叶氏与符氏打小一处长大,两人投缘做了闺中好友,又一起嫁入了上京感情越发好起来。
符氏转了转手腕上的双股扭麻花翡翠镯子,边上伺候的吴妈妈堆起笑奉承道:“这件物件可是个稀罕的,是咱们大人托了珍宝阁老板花大价钱寻来的,就为给大娘子过生辰呢。”
符氏面有喜色嘴角的笑一些也不加掩饰道:“这个古板的,难得细心一回,我替他们符家生了三个儿子,这个自是应当的。”
车辙压着青石板路咕噜像前,过了梧桐桥在颜家竹林前面停了下来,符氏才下车,官媒婆摇着大红团扇紧赶着上来作揖问安。
符氏性子爽朗挥挥手免了礼叫跟车的女使上去扣门,小厮俱穿一色灰色短衣,腰里系同色腰带,见有客来,拱手见礼,低声询问,知道是尚书夫人时忙弯腰让进府内,又另有小厮前去通报。
李氏正看礼单,自颜二郎中解元,来拜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今日便送进来两张拜帖,一张是集英殿修撰杜家的,另一张是著作郎王家的,都说要带了女儿来拜访,这些日子李氏也明白了些,凡要带了子女拜访的,都是有结亲意思的,如今青秞也大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这样的帖子李氏自然是欢喜的,正看着日期,好安排酒水果子呢,垂花门的婆子来报说尚书夫人来了。
李氏大惊,这些日子总算稍微懂些官员品阶了,自然知道这尚书夫人不是一般官眷,起身带了女使就迎了出去。
原先以为颜家不过是小地方来的乡下秀才,虽中了解元,到底没甚跟脚,等进了门打眼一瞧,竹影绰绰,曲径通幽处,连廊草舍,清雅怡人,倒不不由得另眼相看。
垂花门前李氏迎来,见面前的妇人不惑之年,长眉入鬓,容长脸白皙丰润,发挽富贵牡丹髻,红宝石梅花分心,左右插双把红宝石金钗,身穿绛红底子牡丹团花纹圆领出风毛袄子,启唇一笑露出满口玉牙,瞧着像是爽朗之人,李氏这才不由得微微松口气,上前蹲身微微福礼。
符氏侧身只受半礼,低头打量李氏,虽来得急,然裙角不乱,或者是居家之故穿戴简单,头发挽了团髻只拿支青玉雕花金簪束在脑后,耳朵戴了金嵌青玉耳钉,穿一件玉地黄花对襟长袄姚黄马面裙,见人先笑,唇半启,语温和,瞧着不是个难相处的。
二人见礼罢说笑往屋里去,李氏又着意落后半步,符氏内心暗自点头,宛如寻的这个亲家倒真真是个规矩的读书人家,心下也替好友高兴,越发愿意做成这门亲事。
等在屋里分宾主落座,符氏说明来意,李氏自然高兴,不说别的,就是李佑乔这孩子是见过的,人品相貌都是好的,与青秞也堪配,当即也不做作,留下庚帖。
凡上女家门提亲,没有谁家是当面许亲的,若是不允当面便会退回庚帖,只要留下庚帖,无特殊缘故大多都是肯允亲的,符氏见这件事成了,心里高兴,与李氏闲聊起来,自然也探听些颜家女儿的事。
到底不熟,不过盏茶功夫便告辞了出来,李氏有送到门前,瞧着符氏上车离开,这嘱咐小厮看好门户,转身回去,心里欢喜,只等颜二郎回家商议,如何作答。
施老娘既打定主意搬家,便不时催了施韫杰两口子去看房子,这日施韫杰沐休又老娘催得急,便带了翠娘出门找房子搬家,施韫杰这些日子也着意留心过,与翠娘商议去龙金桥附近去,那里偏远些但价格便宜。
听青秞说过自家才来京城也是住在龙金桥附近的,那里有太学后门邻居和气,也没甚乱事,出门不远又有集市,一应都是方便的,等两人至龙金桥附近寻了个牙人铺子询问时,那牙人拱手作礼问施韫杰:“敢问官人做甚营生?”
施韫杰皱眉语气便有些不耐起来:“租房还要询问这些个事故吗,我却没见过的。”
牙人每日里都是与人打交道的,不说一落眼便能瞧出个四五六,等施韫杰说话了,便有些猜度只怕是个小官,也不说出来只又做礼道:“这个确实是小的多话,却有个缘故,人大多喜欢同行聚集一处,不说结交,便是出入也方便些,也不是最要紧的,如今小的这里有两处屋子适合官人,一处是金龙桥左近的,另一处却在旧南门附近,都离这里不远,咱们看过细说如何。”
出了牙人铺子,早有车子等着,牙人将位置说与车夫知道,车夫是个熟络的,听了当即点头,扬手一鞭轻轻落在马尾,马扬蹄往前,不过一会子功夫就到了龙金桥那处宅子。
一座八成新的一进小院子,正房三间,带左右厢房,厢房有些窄小并没有连廊,下雨天却有些不便,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放了几盆矮子绿叶,再往屋里去,家具倒也半新,但多走几步翠娘觉着屋子有些阴凉,便问牙人:“这屋子是什么个朝向?”
牙人笑着道:“大娘子聪慧,这朝向确实有缺,不过是西北朝向。”
翠娘便于施韫杰商议道:“北边冬季比南边长,这屋子朝向不好,冬天阳光落布进来,便是有暖炕屋里也阴凉,珊瑚还小,恐经不住。”
施韫杰也正嫌弃这院子小了,便是如今住的翠鸣院比这里还要打上一半,一家住着也算不得宽敞,日日进出落在爹娘眼里到底是有些不自在的,便与牙人道:“那便去另一处瞧瞧再说。”
牙人点头迎了夫妻两人上车又道:“那处宅子比起这里却要旧些的。”
车夫见坐稳了驾车往旧南门去,出了旧南门便是外城了,这屋子离旧南门还有几里地隔着落马桥,倒也还是在内城。
这座院子比起龙金桥那处要旧上许多,麻黄的围墙都有几处它陷了,施韫杰皱眉本欲责问牙人,牙人却打起笑脸道:“官人且莫急,进去看了再说,我们牙人铺几代经营的,再不会糊弄客人的。”
听得这话施韫杰耐着性子扶了翠娘进去,院子虽陈旧却收拾的干净,两进的院子,三间正房不带厢房,厨房,耳房,倒座房都有,一家子住着绰绰有余,院墙南边又种了一颗长得极好的石榴树,石榴树下挖了鱼池,此时虽空着里面的青砖倒刷得干净。
进得屋里,此刻正午阳光落在临床炕上,屋里暖融融的,家具虽旧些倒还结实一般也用得,夫妻俩皆有些意动。
那牙人最善察言观色见此便又凑了上来笑道:“这条巷子四五处宅子连成片,等到了春夏,桃杏花开,小娃们玩刷才是热闹的很,这屋子开了后门便是新罗巷,那里吃喝尽有极方便的,附近的主家也都是正经人家,有两家也是我介绍的,一家是新任职的翰林医官,一位是中书门下省都事,别的不说那江医官是个最和善的,凡有求总不吝伸手的。”
听到此处施韫杰也才明白牙人为何问起职业,如今与同僚住一处,日子久了总能有所结交,翠娘早有些心动,与施韫杰商议便定了此处,比起龙金桥又便宜些,等签了约下了定金,那牙人才道:“若官人不弃,舍些银钱,小人便找人来将这里修缮粉刷一番,等住进来时也与新的不差。”
施韫杰自然肯,翠娘便摸了银子出来递与施韫杰,施韫杰有些踌躇,但来时老娘并不曾给银子,摆明了是想要翠娘出钱的,叹得口气接了银子付与牙人。
第90章 桐花
有李皇后的的肯允李颜两家的亲事异常顺利,等颜家允亲后,李家便张罗一应定亲事宜,十二担定亲礼。锦帛丝绸,绫罗绸缎,应有尽有,金银首饰,宝石花钿样样精细,果子吃食,只有你没见过的,你见过的一样不却,知道这是风流渝满京城的李佑乔定亲时,还有那不服气的要去颜家门前看青秞呢,满京城未嫁的女儿没有一个不羡慕的,敲锣打鼓过完礼,李颜两家的亲事便做定了,此后青秞便是李家妇了。
定下亲事青秞犹似在梦里,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发嫁桐花,桐花非说不肯嫁在青秞前面,眼见得满了十九岁,周大娘那边是月月催,青秞铁定了心思非要桐花嫁了。
桐花这回也知道拗不过青秞,欢欢喜喜的应了,等潘家到卢家允亲时,周大娘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回过头了找了个十日后的日子,说是黄道吉日,不然就得年后,实在等不得了。
潘大娘抹着泪还有些不愿意,桐花倒干脆,“反正要嫁了,十日和三月也没甚差别。”桐花在青秞身边得用,家里的事也做得主,潘进便定下了日子,两家开始走礼,只等着吉日婚娶。
婚嫁这档子事,男家自是欢喜,女家自是万分不舍,不说潘不娘捏着针还要滴几滴累,便是桐花那糊涂又吝啬得祖母也揉着眼睛去买桐花小时候爱吃的红糖糕。
热烘烘才出锅的红糖糕推在桐花面前使劲催道:“你吃,你多吃些,那家若不好,你回来与我说,看我不骂的。”
日子过得快,转瞬吉日就要到了,青秞拉了桐花说话:“这盒子里有十亩水田的地契,还有一百两银子,你收好了,去了别家,该花就花,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桐花收了盒子,抹了泪跪下恭恭敬敬给青秞磕了头:“姑娘,你等着我回来给你做管事姑姑啊。”
青秞连哭带笑又把签的契约塞给桐花,这是签的五年还有三年呢,你拿着,记得去衙门里销了,以后要回来再签。
到了日子,卢二郎头戴官帽腰悬玉带,大红喜袍,看着倒也威武,引了花轿笑得春风满面,到得新郑门外家里,进门磕头拜堂,夫妻礼成。
等第二日起床拜公婆,见姑嫂,一家子都喜欢桐花其乐融融,桐花瞧着屋子窄小,也不和卢二郎商议,等三日回门后,自箱子里拿了银钱出来找周大娘,说要在后面加一进院落,和大哥一人一半,周大娘原是不肯,不想用儿媳妇的嫁妆,奈何桐花执意,请了工匠,伐木架梁,打井取水,又前后院都砌了崭新的暖炕,原来的老屋子也粉刷一新。
等新居建成,卢船家夫妻住了头一进,两家兄弟两合住了二进,因砌了暖炕原先进了腊月便冻死人的屋子如今暖烘烘的,一家子日子过得越发起劲,左右邻居听说卢家砌了暖炕都来看热闹,都说卢家好福气,个个见了都要夸桐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