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出去之后，舒瑶才转头问闪帆：“这才几天，他就出来了？”
“他家里不缺钱，想出来一点不难，再说本来也没办法定他的罪，”闪帆也皱着眉头：“不过他还敢来找你是我没想到的，看来他真不怕我揍。”
“别闹，在剧团呢。再说，打伤了还要赔医药费，万一他报警，你说不定还给自己惹事。”
“瑶瑶，对付无赖就得硬碰硬。照你这个绥靖政策，这辈子他都能和你纠缠不清，我和你一起去。”
舒瑶没同意也没反驳，找了个镜子给自己卸妆，反复清洗两遍之后才勉强恢复了原来的肤色。闪帆看着洗掉的那堆东西不禁打趣：“《风华》要是有巡演，给你用的化妆品都能当水泥盖一栋楼了。”
“那我就从下次开始攒着，回头你给我盖栋楼。”
舒瑶从抽屉里拿了乳液随便抹了抹，又随手捡了一顶自己的帽子扣在头上：“走吧。”
闪帆本来跟在舒瑶身后，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侧身换到了舒瑶前面半步处，正好挡住了许成杰看舒瑶的目光。舒瑶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团里统一发的短袖换成了黑色的无袖上衣，外面的太阳洒在胳膊上，好像整个人镀了一层金色。
好帅。舒瑶看看闪帆，又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许成杰，不禁怀疑起自己当年的眼光。
许成杰这几天过得昏头转向，虽然明知自己理亏，但还是在家休息了一晚就匆匆跑来剧团。他死死盯着舒瑶和闪帆，忽然有一种自己才是受害人的错觉。
对，没错，自己灰头土脸，他们光鲜亮丽，自己不是受害人是什么？想到这里，许成杰的气势瞬间从胸膛喷涌而起，挺了挺身子朝两人走过去。
舒瑶依然被闪帆护在身后一小步的位置，她本想打电话叫赵丹阳来帮忙，正欲拨号的手却被闪帆轻轻按下：“没事。”
外面晒得厉害，闪帆忽然想到舒瑶刚才卸妆之后根本没有防晒，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两人一起退回树荫下，等许成杰自己走过来。舒瑶有点紧张，天气明明还不是很热，她的手心却迅速出了一层薄汗，有点黏。
“硬气了不少，”许成杰越过闪帆直接和舒瑶说话：“还以为你会不了了之呢。”
闪帆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成杰的额头：“以前没领教过，现在真是庆幸舒瑶下定决心和你离婚。”
“看样子没看视频？舒瑶确实厉害，还没离婚的时候就能遇上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的男人，”许成杰哈哈两声：“多挣点钱吧，不然她可舍不得嫁给你。”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当初和你结婚是为了钱，”舒瑶紧紧抓住衣服侧边：“要不是你跑到我家人面前半强迫，你觉得我会和你结婚？”
“难道不是吗？你需要钱，我需要漂亮的、能为了我做出自我奉献的妻子，各取所需，两不耽误。”
舒瑶顿时像吞了几百只苍蝇一样恶心，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前些年终究是自己骗自己，许成杰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感情，只有算计。他只是需要一个花瓶衬托自己有多成功，并且还是能随时转手送人的那种。想着想着，忽然一阵反胃，她赶紧转过身对着树坑干呕了几下，才勉强扛过这一波难受。
闪帆和许成杰都吓了一跳。闪帆赶紧从口袋拿了张纸递给她：“喝点水吗？我去给你买？”舒瑶摇了摇头。
“效率这么高？”许成杰脸上的意外很快转变成了不怀好意：“看来这小子是有点本事。”
闪帆比舒瑶反应快了些，还没等舒瑶拦他就冲过去踢了一脚许成杰的大腿面：“嘴巴放干净点！”
他生气时吼的声音极大，震得舒瑶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拉他。却没想到许成杰实在是个不禁打的，闪帆这一踹就把他踹到了地上，四肢并用地往远处爬。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闹到整个剧院。舒瑶这么想着，跑快两步抓住闪帆的大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固定在原位。许成杰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看到闪帆被舒瑶拉住，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爬起来对着舒瑶说：“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你每次和我在床上的时候我都录了像，我上次都交给他了。舒瑶，你确实有本事，我第一次见有男人不介意这种事。”
舒瑶一下子愣在原地，原本紧紧抓着闪帆的手也失去了力气，脚底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闪帆本想再冲过去补一拳，现在只好紧紧扶住舒瑶，别让她摔到地上。她脸色很不好，闪帆赶紧从她的口袋掏出手机打给赵丹阳，然后扶着她一点一点慢慢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怎么了？没事儿吧？啊？”
舒瑶摇了摇头，本想问一句关于视频的事情。结果闪帆上一秒还蹲在自己面前嘘寒问暖，像只善解人意的大狗，下一秒就转身扑向了许成杰，狠狠冲着他的侧脸来了一拳。
仿佛一只凶狠的狼。
赵丹阳赶到现场时正好看到许成杰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左脸哎呦哎呦地叫唤，听得她十分兴奋，巴不得当场撸起袖子补两拳。舒瑶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个武将一阵头大，赶紧拉住跃跃欲试的赵丹阳：“他叫你来是照顾我，不是需要帮手。”
“你怎么了？”赵丹阳这才发现老友脸色极差。
“等会儿说，”舒瑶摆摆手：“帮我买瓶水好吗？我嘴里好难受。”
许成杰还在原地叫唤着，很快把剧团保安引了来，好在闪帆在旁边凶神恶煞盯着他的样子也让他没胆子再说什么，嘴里一直喊叫着报警报警。
听他这么说，舒瑶瞬间紧张，生怕许成杰把闪帆怎样。倒是闪帆饶有兴味地抱起手臂，轻轻斜倚在一棵树上：“你试试？”
许成杰不说话了。
舒瑶搞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不过大脑一片混沌的她也没心思再思考，直愣愣地盯着许成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又直愣愣盯着他走出了剧团。耳旁像有什么噪音一样让她听不清外界的任何声音，许久，才发现闪帆和赵丹阳一起蹲在自己面前。
“没事。”舒瑶拿过赵丹阳手中的水，想喝两口缓解一下方才的不适感，可手上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闪帆接过去帮她打开了瓶盖。
“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赵丹阳迟迟不见舒瑶恢复状态，实在有点急得团团转：“许成杰这个废物东西，就应该前几次让我把他揍一顿，看他还敢不敢来骚扰你。瑶瑶，你还难受吗，要不我们去医院？”
舒瑶没回应，垂着脑袋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把头抬起来，半耷拉着眼皮看着闪帆，像是这一小会儿的思考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闪帆还没回答，赵丹阳的脑袋就凑到了两人之间：“什么啊？哎呀，你们两个要急死我！”
“许成杰把他和舒瑶这些年每一次上床的过程都拍下来了，”闪帆叹了口气：“上次他约我出去，就是给了我这个。”
“啊？！”
第9章 再信一次
舒瑶和闪帆都以为赵丹阳听了之后会暴怒，没想到她倒是相当平静，还提出开车送两人回家。
闪帆坐在后座，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轻轻用手拽住舒瑶的小拇指反复摩挲。
舒瑶犹豫了一下，没有回握。
赵丹阳平时很少和闪帆主动说话，此刻却在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顺便对闪帆使了个眼色：“拉紧点，她又不会把你甩开。”
于是闪帆的手便一整个覆在了舒瑶手背上。他刚才洗过手，打过许成杰的拳头没有之前那么烫，但接触到舒瑶的那一瞬间还是被温差激了一下。
“你冷吗？”闪帆把她发凉的手又握紧了些。
舒瑶没说话，轻轻使了点力气回握住他的手。
前段时间闪帆受伤，舒瑶一直住在他那边方便照顾，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自己家了。不知是因为太久没人住过，抑或是心情低沉，一开门就迎面扑来一阵沉闷的味道。
赵丹阳轻车熟路去开窗通风，闪帆接了杯热水，放在沙发里发呆的舒瑶手中。
“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们，”赵丹阳又回到玄关处，认真看着发呆的舒瑶：“瑶瑶，你没错，他也没错，错在许成杰那个不要脸的。”
舒瑶抬起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声地张了张嘴，对着赵丹阳轻轻点点头。
闪帆在手机上叫了验孕棒送上门，他还惦记着方才舒瑶干呕的事，神情相当严肃，还来不及考虑自己内心究竟是什么态度，只是想到舒瑶脸色惨白的样子就莫名一阵心慌。
再说，舒瑶还没答应自己确认关系，万一真的怀上了，虽然自己现在愿意负责，但是她能不能接受这一切都是两说。小时候看过的一些离谱剧情突然浮现在他的大脑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开始考虑：舒瑶要是带着孩子消失了怎么办？带球跑？不行！
“不会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说有安全措施。”
舒瑶温温柔柔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闪帆这才发现她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伸头看到了手机屏幕。
“还是测一下吧，我不放心。”
后面四个字让舒瑶打了个哆嗦，忽然品出一点闪帆只是想和自己玩玩的意味，准备拉住他的双手瞬间停在了半空，然后默默地垂了下去。
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么多事之后，自己应该开口问问闪帆的态度，但又怕听到一些不够肯定的答案，让自己对爱的不信任感再加厚一层，索性什么也没说，默默回到沙发里窝着。
“怎么？别瞎想，”闪帆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总是很轻易就能看懂她的心思：“要是真怀了，虽然说选择权在你手上吧，但我还是得做好伺候你们娘俩的准备。”
舒瑶心里松快了些：“谁要你伺候了？”
“不然呢？难道你还想揣着孩子逃跑，再过几年空降到我面前让孩子喊一句爸爸？”
舒瑶哭笑不得：“你哪儿来的这些想法。”
外卖的速度相当快，没过多久，两人就坐在餐桌前等着结果。
第二道杠没有出现，舒瑶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抬头看看桌子对面的人，他似乎也不是完全开心。
“不用你负责咯。”
“嗯，少了一个逼宫的理由，”闪帆小心翼翼地把验孕棒丢到垃圾桶里：“对了，刚才忘了说，我和许成杰打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谢可好像在一楼排练室窗户那里往外看呢。”
舒瑶心头一紧：“她？她看这个干嘛？”
“我也不知道，”闪帆耸耸肩：“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有个偷窥的毛病？”
隐隐约约觉得这又是个隐患，但是懒得处理。舒瑶一声长叹，知道自己逃避的习惯又发作了，把脸埋进手中，反复深呼吸了好多次。
再次抬起脸的时候，闪帆拿着一个u盘站在她面前。
“他给我的就是这个，至于里面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些东西，我没看所以不知道，”闪帆把u盘放进她的手心：“我本来警告了他，想着他没胆子到处宣扬这些，结果他真是……”
舒瑶把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攥在手心里，心头忽然浮现出一股强烈的羞耻和不安，就算此刻屋子里只有她自己和闪帆，也能听见四面八方的侮辱挤进耳中，贯通了大脑。
身边的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舒瑶忽然一个字也听不见，“名声”这个词从上到下地游荡了一圈她的身体，最后把双眼当作出口，跟着泪水一起砸在手腕上。
太屈辱了，太屈辱了。
不止是最隐私的事情被人赤裸裸地侵犯，更是对自己曾经那么相信许成杰而感到恶心。自己的真心没有换来同样的心意也就罢了，竟然还纵容了对方，用最隐秘的情事磨成了最锋利的一把刀，狠狠扎进了女性特有的羞耻心中。
对一个女演员做这些，无异于打蛇打七寸。业内这点事随便打听打听就传得到处都是，别的职业可以换个城市从头再来，演员呢？要么回家相夫教子，要么直接转行，横竖演员这条路是彻底塌方了。这么想着，舒瑶忽然觉得前途无望，甚至害怕许成杰明天就会把这些视频公之于众，自己就彻底完了。
她哭得急，整张脸憋得有些发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紧紧攥着u盘掉眼泪，仿佛捏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是怕你这样，所以当时没有立刻告诉你。”
闪帆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舒瑶紧紧抱在了怀里，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脖颈处，没过多久就感觉到胸口有了微微凉意。
等到舒瑶哭累了，闪帆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太担心，我和他说了，他要是传出去，我会让他局子都没得蹲。”
“别开玩笑了，”舒瑶抽抽嗒嗒的：“那你也就完了。”
“他也说了，就这一份而已。”
舒瑶不相信，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祈求许成杰还剩一点良心了。哭累了，她靠在闪帆身上闭着眼睛，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我没有。”
“什么？”
“我不知道他拍这些，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舒瑶甚至有给闪帆道歉的冲动。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舒瑶轻轻松了口气，却依然带着些不信任抬起头看闪帆，见他面色平稳，小心翼翼开口：“你不介意？”
“说实话么？”闪帆看着她的眼睛：“当然介意。但是没关系，第一，相比较而言肯定还是你更重要；第二，不是你的错。”
她哭了很久，眼圈还是红的。闪帆不忍心继续盯她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继续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本想安慰她说不介意，可看着她的眼睛，竟然一句假话都说不出口，不由自主地就把心里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闪帆在心里大喊着要命，自己对她真的有点无法自拔，竟然连瞎话都编不出来，这不是彻彻底底被吃定了还能是什么？正这么想着，胸前沉默了许久的舒瑶开了口：“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
舒瑶猛的抬起头：“那好吧！”
闪帆平常反应极快，这次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呆呆地愣在原地，连呼吸都起伏都停了几秒。
“怎么，反悔了？”
“不是，你等一下，”情绪仿佛坐在过山车上的舒瑶让闪帆有些恍惚：“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认真的吗？听你的语气有点自暴自弃。你别瞎想，我愿意继续追的，你别因为什么将就自己。”
他受宠若惊下激发的惶恐带着点患得患失的不安，连珠炮般说了一堆，生怕舒瑶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才答应自己。舒瑶被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得心情好了很多，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我是认真的。”
这句话说出口，舒瑶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被今天的一切忽然冲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欲放的花苞开在了自己心头，让她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自己确实喜欢闪帆，这点舒瑶可以确定。无论许成杰在他面前怎样抹黑自己，闪帆永远站在自己这边安慰着说没关系，似乎他的爱没有任何条件和苛求，也从不在乎别人的一言一语，只因为自己是舒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