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一些小战役,谢楠竹都表现得不错,因此品级也升得快,在京中小有名气,是青年一辈的佼佼者。
但这次与北羌交战,他太轻敌,中了敌方的圈套被俘。
后来,瑞王率军加入,大胜几次后,双方交换战俘。
瑞王问他:“谢将军可要将谢小将换回?”
谢方成哪里能腆着天说“要”? 他总要推脱一番避嫌:
“楠竹年轻,先换回老将才是。”
“沙场险恶,我等以大局为重,不当误于儿女私情。”
结果,瑞王就真的先换了别的战俘,一连几次都没提谢楠竹。
更尴尬的是,那些被先换回来的老将,一个个身上没块好肉,吃尽了苦头,嘴里却说:
“我等年纪大了,一张黄牛皮,不及谢小将军讨人喜欢,受敌优待。”
明里暗里,都在说谢楠竹在敌营被特殊对待。
谢方成脸上挂不住了。
这样传下去,他都要被人怀疑私通北羌了。
因而,这次瑞王提出会救谢楠竹,谢方成就赶紧应了,不再推脱。
主帐的烛火终于熄灭。
将领兴奋又疲惫地各自回帐歇下。
云沧澜独自走到营地高处,遥望着远方北羌的点点星火。
像一把金子洒在漆黑的平原。
金子。
云沧澜笑起来,严肃多时的表情露出一抹温暖。
“若是容儿在,肯定要闹,要带最纯的金子给她打首饰。”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锦囊内是一张平安符。
京郊大乘寺的符,一符难求。
这锦囊是上次容儿寄来的包裹里携带的,那包裹里有书信和桂花酱,还有两块压扁的柿饼。
书信是容儿写的,桂花酱和柿饼是朝阳宫做的。
这锦囊倒不像是容儿的绣工,容儿向来不擅长女红。
锦囊上绣着灵芝芳草,素雅恬淡。
云沧澜借着火光细细看了一会儿,又将锦囊放进了怀中。
…………
京城。
沈府。
沈雅芝脸色少见地慌慌张张,四处寻找。
“小姐,您丢了什么呀?”在旁伺候的采薇一头雾水。
“怎么会不见呢?”沈雅芝轻声自语,眉间焦灼。
怎么不见了?
她为瑞王求的平安符,怎么不见了?!
第32章 验收棉衣
“小姐,荣阳公主来了,这会儿在府门口等您呢。”
沈府的下人匆匆来报。
“公主来了?”
沈雅芝正找东西找得头昏,一时没想起云朝容找她做什么。
“雅芝,你还在磨蹭什么?容儿都到门口了。”
沈卿之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嘴里催促着妹妹。
“你忘了?容儿之前说要去检查皇商那边做的棉衣质量,叫上我们俩一起去。”
沈雅芝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暂时放下了心头的疑虑,跟着沈卿之去府门口见公主。
等他们俩出府时,看见祖父和祖母已经在和公主寒暄了。
“荣阳公主心系国事,十分可贵,想必近来操劳不少。”沈老太傅夸赞。
沈老夫人则是怜爱地打量一番:“公主如今出落得越发伶俐了,让人看着便欢喜。”
云朝容毫不客气接下了所有的夸赞,而后道:“老太傅和老夫人也精神着呢。”
“祖父祖母,再寒暄就晚了,今日可是有正事的。”沈卿之已经翻身上马了。
沈老夫人:“公主莫怪罪,老身一高兴,就耽误了公主一会儿,公主请。”
“老夫人别客气,我也喜欢和你们说话。”
云朝容朝两位老人道别,然后挽着沈雅芝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沈卿之骑着马在外边走,云朝容和沈雅芝在马车里讲悄悄话。
“雅芝,你看着好像有心事?”
沈雅芝蹙着眉,犹豫再三,还是说了:
“先前我去大乘寺求了一道平安符,祈求大瑜将士平安。但那平安符不见了,我担心是……”
是不祥之兆。
云朝容假装恍然大悟:“哎呀,你说平安符啊,我之前在思学殿捡到了一张平安符,看着挺灵的。”
沈雅芝追问:“什么样子的?”
“具体样式不记得了,就记得放在一个绣了芝草的锦囊里。”
沈雅芝一听,眼睛亮了:“那锦囊现在何处?”
“我一看是平安符,就连着锦囊一起寄给我皇兄了。现在,锦囊应该在我皇兄怀里搁着呢。”
云朝容观察着沈雅芝的表情,“你是为大瑜将士求的,我皇兄也是大瑜将士,这样正好正好!”
沈雅芝的脸果然渐渐泛红,小声埋怨:
“公主拾人物件,怎的也不问一声就送了。万一,送错了呢?”
“这不没错吗?刚好呢。”云朝容挤挤眼。
哪能送错啊,就知道是你为他求的符,才帮你送过去的!小笨蛋!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说话,时间过得快,没多久就到了锦绣成衣坊。
这次的棉衣制作是锦绣成衣坊为首,联合其它几家成衣坊一起完成的。
一接到这个大单子,坊内就日夜赶工,不敢懈怠。
几家老板还有户部的张侍郎一早就候在锦绣成衣坊,等荣阳公主一同来抽检。
公主的命令被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他们,包括那句“若谁敢偷工减料,本宫让父皇砍他脑袋!”
以荣阳公主在赏荷宴上的表现来看,这句话可不是单用来吓唬人的。
一辆马车驶来,足有六人宽,锦缎云纱,四角坠了金铃,一五官清秀的太监在前驾车,外围一圈禁卫军。
“吁~”
小风子勒住马,马车随之停下。
等待的众人看这阵仗直了眼,直到一个紫袍少年率先下马,对他们道:“荣阳公主驾临,还不快接驾。”
张侍郎和几个老板纷纷行礼:“拜见荣阳公主,公主千岁!”
几人低着头,余光瞄着马车中出来的人。
两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头戴帏帽,落落大方地向他们走来。
云朝容直接道:“辛苦你们了,时间紧迫,直接带本宫去看成品。”
张侍郎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这边请。”
几个老板面面相觑,在后面小声交流。
“那咱们给公主还准备了茶点……”
“公主能看得上茶点?直接就办正事了。”
“那给公主的东西什么时候送?”
“不急,等公主启程时,我们再送上。”
云朝容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后面的仓库,里面堆满了尺寸不一的棉衣。
因为考虑到士兵们高矮胖瘦不齐,因此棉衣做了三个尺码,按照大中小三个尺码分类存放。
“这件,这件,还有里面顶上那两件……”
云朝容开始指了几件棉衣,示意将它们取出来检验。
沈卿之走到仓库的最角落,也随机抽出了几件棉衣:“这几件也要。”
沈雅芝叫来小风子:“去拿几杆秤来,在马车内的小箱子里,不要拿这成衣坊的。”
小风子一溜烟儿就去了。
当着云朝容三人的面,张侍郎在每件棉衣上剪了一个小口,里面都是厚实棉花。
小风子拿来了秤,将选中的棉衣一件件称重,确认每件的重量相差无几。
“再看看针脚,若是太宽,容易跑棉。”沈雅芝提醒道。
于是几人又仔细看了针脚,发现有些针脚粗糙,有些针脚细密整齐。
锦绣成衣坊的俞老板立刻告罪道:“公主恕罪,是草民检查时疏忽了。”
其他几个老板也跪下来。
抱着棉衣的云朝容:我有这么可怕么?
“几位请起,本宫并无怪罪之意。你们几家能在如此短时间赶制出万套棉衣,已属不易。本宫看这些棉衣品质都不错,有些针脚虽粗糙了些,但不漏棉花就行。”
云朝容整体还是很满意的,非工业化时代,很难做到细节统一,能有这个效率可以了。
“张侍郎,这些棉衣这两日就对接好送出去,不可误了时候。”
“臣遵命!”
“瑜老板?”
“草民在,公主有何吩咐?”俞老板刚站起,一听云朝容叫他,他又下意识跪下了。
“一万套还不足以供应所有将士,本宫还要再订几万套,这单子,你们能不能接?”
云朝容还没说完,俞老板几个就抢着点头了。
“接接接!回公主,草民等能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送上门的生意。
“好,一个月为期,具体的要求本宫会让人给你们送来,到时候本宫依然会让派人验收。”
“草民谢公主隆恩!”
俞老板激动得两手一直搓来搓去,心里已经在算盈利了。
云朝容检查完了棉衣,打算直接就走了,但俞老板又叫住了她:
“公主,请留步!”
云朝容回身:“还有何事?”
俞老板躬身道:“草民等给公主备了些薄礼,以表谢意,望公主莫要嫌弃。”
“不必了,这一套别用在本宫身上。本宫给你们生意做,是因为看你们做的东西物美价廉,若是被本宫发现,你们偷工减料,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掉脑袋的。”
云朝容平平淡淡说完,携着沈雅芝重新上了马车。
“谢公主提点!恭送公主!”
俞老板还跪在原地,额头尽是冷汗。
荣阳公主,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
…………
吱吱呀呀,马车移动。
沈卿之骑着马,靠近车厢:“容儿,你难得出来一趟,走,我带你和雅芝逛铺子去。”
沈雅芝掩唇:“哥哥今日怎么这般大方?”
沈卿之理所当然:“往日容儿送我们不少东西,上次那玉扳指可是佳品,我也得回馈一二,。”
云朝容被沈卿之这么一提醒,忽然想到自己答应过送苏靖远一枚扳指。
她回去查看过所剩无几的私库,没有合适的扳指,本来想着买一个,但近日事情多,她就抛之脑后了。
这样一算,距离上次见面也有半个多月了。
“你们可知道哪家首饰店好?”云朝容问道。
沈雅芝略略思索:“镜花斋和水月阁的首饰不错,两家店背后是同一个老板,镜花斋主要做头面,水月阁则多配饰,公主想去哪个?”
云朝容:“那就水月阁。”
“走,去水月阁!”沈卿之高高兴兴骑马领路。
水月阁离得不远,拐几个弯就到了。
掌柜一见几人架势,就知道非富即贵,笑弯了眼将人迎进来。
“几位贵客请进!”
沈卿之拿出贵公子的气势:“带我们看些好货,别拿些粗物来糊弄。”
掌柜笑得更喜庆了:“贵人们来得巧,本店刚到一批上等货色,请随小的楼上去。”
几人上了楼,见上面摆出的玉佩手镯,的确比楼下的更莹润透亮。
沈雅芝选了对玛瑙耳坠,云朝容则选了一个花瓣形的腰间玉坠。
两人笑呵呵看着沈卿之强忍心痛地付钱。
末了,云朝容目光扫到一枚血玉扳指,白玉无瑕,嵌着丝丝血色纹理。
一眼,她就想到初见苏靖远的样子。
白衣赤血。白雪红梅。
“掌柜,这个扳指也给我包起来。”
掌柜小心翼翼取出血玉扳指:“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如此上乘的血玉难得一见。”
沈卿之正欲掏银子,却被云朝容抢先付了帐。
“这扳指我自己买。”
“为何?”沈卿之不理解,刚才两个姑娘不是还乐呵他付钱吗?
“这是我要送人的。”
“送谁?”
“不告诉你。”
…………
京郊。
清溪别庄。
水月阁的邢掌柜眉开眼笑,递上手中的账本。
“主子,近来京中盛行节俭之风,生意不如以前好做。但这两日刚巧有几单好生意,连那块血玉都卖出去了。”
被称作“主子”的男子身长玉立,背对着邢掌柜,专心翻看书籍。
听了邢掌柜的话,那男子转过身来,肤色苍白却依旧俊美绝伦。
苏靖远接过账本,眼中兴起一抹意味:
“哦?是哪家如此大手笔?”
第33章 主子,你变了!
邢掌柜表示并不知情。
买下血玉的姑娘虽然架势很大,但是并没有透露身份。
邢掌柜报完账,就告退了。
苏靖远又回到案前继续看书。
窗外的老银杏树又高又壮,金色的杏叶缀满枝头。
苏靖远的桌案上清茶冷香,笔墨未干。
看着悠然自得。
自从苏铭远挨了板子,誉国公府上下乱作一团,苏靖远就去了郊外的清溪别庄小住。
只留着司集司书在国公府内做个样子。
苏铭远受伤时,苏靖远听说了苏老夫人那般惊慌的样子。
他冷笑道原来母亲看见儿子受伤也会有这样焦心的一面,当年他受伤又重病,母亲做出的担忧之色可不及这十分之一。
苏靖远歇在别庄里图个清净,处理手上的事务也更方便些。
更何况,上次赏荷宴,他告诉了公主,可以来清溪别庄相见。
一连住了十几日,并没有见公主来。苏靖远也不心急,他知道她近来事务繁多,但内心还是隐隐有一点期待。
闲暇时,他就看看书。
他这个人表面看着与世无争,人淡如菊,但其实看书的时候总是很功利。
小时候拼命读书,是为了让自己大放异彩,让母亲和大哥疼爱自己。
后来读书,是为了掌控人心,积蓄实力。
而当下嘛——
苏靖远手里拿着一本《房中秘术》,看得聚精会神。
他按上胸口,云朝容上次故意咬下的牙印已经消了,但丝丝痒意还残留在心口。
清冷的眼眸不自觉带上几分宠溺与笑意。
既然公主喜欢,看得上他,他自然要在这方面多学几分。
“主子,秦嬷嬷来了。”闻棋来通报。
苏靖远的目光还停留在书页间:“让她在外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