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的是他手上还冒着冷气的五毛冰棍，
章之阳走进他们，伸手递给她们说：“草坪中央有发的，说是学生买的，我就拿了两个。”
朱涵起身探头往草坪中央望去，看到了围在中央乌泱泱的人堆，不禁啧啧说道：“谁那么大方啊，”
章之阳也摇头：“不清楚。”
两人接过了章之阳递来的冰棍，朱涵热得要命，拆开包装就吃，唐菁菁身上的暑热还没消散，拿冰棍贴着脸消热。
“好吃。”朱涵咬了一口赞赏，“你没拿你自己的吗？”
章之阳站到一边，漆黑的眸子里勾出一丝浅笑，他摇摇头说：“我上午在老师办公室里就吃过了。”
“这样啊，”朱涵扁扁嘴，“真好，老师眼中的宝疙瘩，既然你跟老师关系那么好，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暑假什么时候放假？”
“貌似一个月后？”章之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这个事情，老师也没说具体的时间，”
“好吧。”朱涵没再问，开始专心嗦冰棍。
远处，头上戴着小红帽的孟浩跑了过来，
“我刚才到处找你，你竟然躲在这里偷闲，”
“找我干嘛？”朱涵皱着眉头问，手上的冰棍也只剩一小半，她害怕对面的人跟自己抢，手匆忙藏到身后，
“跳远成绩出来了，找你去领奖，”孟浩环臂盯着她看，头上也出了不少的汗，“你那么护食干啥，我又不会抢你吃的。”
“怕你闻到味，”朱涵扮鬼脸，拿出仅剩小半块的冰棍，囫囵一下子塞进了嘴里，
“呵呵。”
孟浩看她撑大的嘴，干笑一声，看着坐在地上的唐菁菁她们说，“你们歇好以后去广播那里找我，我给你们留了点好东西。”
随后他拉起正嘴含冰棍的朱涵，跑向了领奖台。
大杨树底下只剩下她们两人。
唐菁菁手上的冰棍有快化的趋势，也顾不得散热，拆开袋子放到了嘴边，
“很凉快吧。”章之阳也靠在大杨树底下，侧过头去问。
“嗯嗯。”唐菁菁点头，感到头顶上的风吹得如此清凉，
“通常像长跑比赛过后大腿和小腿都会酸胀好多天，你回宿舍的时候记得多捏捏。”
“好。”
唐菁菁又咬了一小块吃进嘴里，余光盯着章之阳树影下的身影，随便寻找着话题，
“你这次考试又是第一吗？”
“不知道，可能吧，成绩还没出来。”章之阳耸肩。
“那，你以后志愿会填那两所学校吗？”
唐菁菁目光略沉，刚才含在口中冰块也在逐渐消散化开，
章之阳这几次的总分成绩在理科都是断层似的第一，学校的老师和领导都在夸，如果这个他这个水平在高考中正常发挥，下一年的清北状元就稳了。到时候他就是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是这个县高中里为数不多的状元学霸，会受到嘉奖，会去向更高的学府。
所以当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唐菁菁瞬间就有些后悔了，这更像是带着答案问问题了，有些多此一举。
他的回答也正如唐菁菁所料那样。
回答完，章之阳侧过身子来，眼神聚到她怔木的表情上，开口问：“那你呢？”
“我？”唐菁菁移过视线去，表示疑问。
“对啊，你以后志愿想填哪里？”章之阳开始反问她。
唐菁菁还没想那么多，这几年文科分数越来越高，综合自己这几次总体分数来看，怕是要等着分数出来才能决定学校，至于去哪里，天南地北，她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她如实相告：“没想好。”
空气中沉寂了几秒钟，
章之阳目光凝视着前方，他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从张合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来，：“如果还没想好的话，可以考虑北京吗？”
唐菁菁偏过头去看他，直到手上握着的冰棍化水留到了指尖上，她才明白章之阳话中的大概。
他…这算是邀请自己和他一块？
唐菁菁之前想过考出家乡外的其他地方，例如：上海，杭州，苏州还有会有他在的北京，现在被摆到明面上，还是被章之阳主动提出来的，唐菁菁现在内心更多的还是震惊。
见她一直没有回答，还以为是不愿意，章之阳低垂的眉头下掠过一丝失落，他慢慢低下头来，原本紧闭的嘴巴也被扯上来假笑的弧度，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城市的话……”
“不是！”唐菁菁着急解释，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也阻断了章之阳接下来的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眼睛瞪大，语调要比以往急且强很多，解释的话也在他投来的专注热烈视线中卡了壳。
章之阳这次的笑像真的发自肺腑一般，弯弯的眉眼中带着灿然，沉寂的风中把两人微翘的衣袖卷到飘动，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树影婆娑下略带羞涩躲闪的面孔就已经是最好的承诺约定。
“好啦，”章之阳伸手轻点了下她发愣的脑袋，语气温柔。
唐菁菁这才回过神来，懊悔似得嗯了一声，刚才冰凉的手指尖却触到发热。
手拿着相机的沈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树后，她先是看到了坐在树底下低头扬起笑的章之阳，走近又看到了坐在他身侧的唐菁菁，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章之阳率先回答，眼神飘移。
“不简单哦，”沈巧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问什么，举起相机又往四处拍了拍说，“任务完成！”
“你脸红得怎么那么厉害。”她看着唐菁菁不自然的神情，开口问道。
“刚才才跑完三千米，”
唐菁菁觉得幸亏自己刚才跑了三千米，要不然耳廓处染上的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剩几张没拍完，”沈巧雪低喃着，看着围坐在杨树底下的两人，心生主意，
她冲着两人大喊了一声：“看这边。”
两人都疑惑地看过去，也就是抬头的一瞬间，被沈巧雪手上的相机所抓拍。
沈巧雪摆弄着相机里照片很满意，她看着不明所以的两人，眨眨眼解释道：“快毕业了，想着用我爸给我买的相机把认识的同学都拍上去，今天你们正好坐在一块，索性就拍一张喽。”
她话语间很欢乐，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对两人说照片洗出来时，要是想要，就去找她要。
后来思来想去，唐菁菁还是去上理科班去找了沈巧雪，不过不是在班上碰到的，是在走廊上碰到的，沈巧雪匆忙着要去开学生会，直接告诉她说，照片就在桌兜里用信封包着，直接就可以去拿。
正值饭点，班里没什么人，唐菁菁还在班门口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花花绿绿的校服一看就是许宗景的，他从沈巧雪班里慌忙离开，眨眼间就没影了。
他也是来拿照片的吗？
唐菁菁没多想，按照座次表找到了沈巧雪的位置，极为小心地翻过她的桌兜，她没想道信封比较厚，拿出来的同时，还连带着一封信掉落在地上，
信封上写着署名—冬日里的暖阳，
看起来像是沈巧雪的笔友。
在那个电子设备不发呆的年代，年轻人靠着写信交流是很常见的事情，唐菁菁之前也按照网上的地址写过，只不过没人回信。
她按耐住好奇，也知道这属于个人隐私的事情，把那封信放到了桌兜里，翻找出信封里的那张照片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沈巧雪像是学过拍照技术一样，那张照片拍得极为好看，
大杨树底下，两张青涩无措的面孔底下藏不住的青春洋溢，斜阳映照，清风拂过，像杯甘甜香醇的果酒，品起来回味无穷。
放假后回到家里的章之阳把它从书缝中夹起，拿在手中又看了好几秒，直到自己房门外出现了脚步声，
李珍娟拿着一瓶牛奶走了过来，章之阳见状赶紧把那张相片塞在了书堆底下，
“睡前喝点营养奶，别总那么熬夜。”
“好。”
章之阳接了过去，一饮而尽，李珍娟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摸了摸头，没察觉到什么，笑脸盈盈地离开了这里。
见身后没了动静，章之阳这才从台灯下抬起头来，他仰头看着自己书桌面前铺满一墙的见状，又再次翻开了书，在刚才相册背后流畅地写下了“一起去北京”的字。
而后打开锁着的桌兜，拿出那张工工整整的纸条，连同梦想和未来的期盼一起夹在了厚厚的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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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
39.
唐菁菁回家的时候，父母罕见地从外地回来了，还说最近两个月会专门有人在家照顾她，
她还以为父母是真的关心自己的学习，直到三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饭时，父母讲起最近县城里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说是一个房地产的大老板被查出了违反犯罪的事情，家里的财产被没收了，佣人和手下的人都被遣散了，树倒猢狲散，原先强盛的集团现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前不久在街上就有个人差点被人打死，后来警察来了也没抓到人。
唐菁菁一直在学校里，没听说过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父母出门在外的嘱咐也都谨记于心，晚上吃完饭后几乎很少出门，只有趁着中午人多，日头大的事情才敢出去买东西。
这天，唐菁菁去县城中心的超市买完零食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挂在天上，街上的路灯也陆陆续续开始亮了，她提着一小袋零食，先是按照特定的地点去坐公交车，下车后，心里面时刻铭记着父母告诫过自己的事情，
天黑的时候不要在外面停留。
下公交车后，离唐菁菁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她不敢耽搁，一路上逆着晚风，走得极快，走到一处拐角处时，幽暗的路上没了原先明亮的路灯，应该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幸好路上还有人不断经过，唐菁菁手提着零食，步伐迈得更快了，然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刚走没几十米，从路边忽然出现一个人。
暗色环境下，晚风还卷着街边的枯叶沙沙作响，那个身影迎着月色逐渐向她走近，
她有些害怕，
“你…你要干嘛？”
唐菁菁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攥在手里的手机已经按到了通话那一栏，手里的零食也被她抱得极紧，她也已经想好了退路，只要眼前的人一出手，自己就把零食砸过去，往后跑的话不远处就是警察局。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对面站着的人开了口，她的声音沙哑，开口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和颤抖，
“菁菁，是我，我是柳双迎。”
柳双迎渐渐靠近她，熟悉的面容也逐渐显现。
唐菁菁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便利店里，把刚买好的零食分给了她，还给她泡了一桶泡面，
她看着柳双迎狼狈的样子和已经破烂的衣衫还是开口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在外面打工吗？”
柳双迎吸吸鼻子，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双红透的眼睛，她枯枝般蜡黄的双手拿着泡面叉搅动着热腾冒气的泡面，说：“我家出事了。”
自从唐菁菁一家人搬到县城里住后，她回镇上的次数几乎很少，自然不知晓那里究竟发生了哪些人和事。
柳双迎半张脸都立在泡面上方，隔着泡面热气，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层水雾，自顾自说道：“我小弟被查出来是癌症，我们为了给他治病，把家里的钱、土地还有房子都卖出去了，但还是凑不够手术费，后来听说镇上的有个老板在相媒娶媳妇，他家很有钱……”
她在讲诉这些话时，身体还在忍不住颤抖，低头开始啜泣起来，坐在她身旁的唐菁菁只能轻拍她的肩头安慰她，
“我爸妈知道以后，说要我嫁给他，有了他给的彩礼钱我小弟就能治病了，可是我不想，菁菁，你知道吗，那个人他已经娶过三四个老婆了，而且都死了，我爸妈跟我说那些都是胡编的，说要我熬十几年，他那些钱都是我的，可是我还年轻，我还不到二十岁，我不想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的……”
她说到最后，原先的小声低喃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痛哭的每个音节，每声啜泣和噎语，在此刻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但放在这座小城里却微不足道。
柳双迎不想嫁给那个男的，后来就趁着夜深天黑跑到了小城里，想逃想跑，身上却没有一点钱，实在饿得不行了，她就想到了唐菁菁，之前唐菁菁聊天的时候跟她说过现在住的地方，柳双迎便蹲在门口等她。
柳双迎把泡面汤汁吃得干干净净，原先冰凉满是寒意的身上也逐渐有了暖意，唐菁菁搜摸着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把所有的钱都放到了桌子上，推向了她。
“现在火车站已经关门了，而且你已经好几晚没睡觉了，等会我们先去我家附近找个旅馆，你先洗洗然后好好睡一觉，我再回家给你拿点钱，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火车站，买最早的一班车。”
唐菁菁不知道自己让她离开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别人的家事不该插手，但从小和柳双迎一块长大的她也不忍心看着她这样，而且事情有很多种解决方式，难道用一个女孩的一生就能处理问题吗。
两人去了小区附近的旅馆，去了好几家都因为两人还是未成年没办法开房。
唐菁菁不甘心，又拐进了一家看起来刚装修好的旅馆。
老板看着两人稚嫩的面孔，语气有些不耐烦，
“两位小妹，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最近街上动荡，每晚都有警察来查，你们是未成年不能开房住店，我也知道你们可怜，但真要是被警察查出来了，我这个店就该彻底关门了。”
眼见老板不为所动，唐菁菁她们垂头丧气想要离开时，看到了从旅馆里屋背着书包道别的章之阳，
章之阳微微点头，斜挎着包说：“今天的课就先补到这里，我把该练的习题都标注了，等下次放假后我再讲你做过的习题。”
老板笑脸相迎：“好，那真是麻烦你了，小章老师。”
唐菁菁停下要离开的步伐，与章之阳迎上来的视线交汇，
章之阳疑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朋友有点事，想带她开个房间……”
柳双迎见眼前是个生人，害怕被人发现，急忙躲在唐菁菁身后，唐菁菁也上前一步，挡住了柳双迎慌乱的面孔。
“哦。”章之阳点头，看着她们有些落寞的神情，试探性地说：“没开房？”
“嗯，”唐菁菁点头，声音有些低，“还是未成年，没到十八岁。”
“那用我的吧。”
章之阳停下步子，从书包侧面翻开，夹出一个证件来，
“我身份证上的年龄大了一岁，已经成年了。”
他说完，递给了老板，“叔，我的可以不。”
“可以。”
老板本来是不想做这个生意，但因为章之阳是自己孩子的补习老师，所以说话比之前客气了很多，他接过身份证，卖了这个人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