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文没有特意写,这里说一下,大兄的大母与阿環的大母不是同一人,也就是说长子王宣是王拙第一任夫人留下的,王却和王游是第二任夫人,也就是阿環的大母。正常的世家丧妻娶妻哈,没有别的什么,只是大父王拙自己有问题。这一点后面会写的。)
第17章 身世初显时
王環垂眸,突然道,“叔父知道環此次遇险,背后有大父的手笔吗?”
王游一愣,躺回躺椅上晃了两下,而后叹了口气,“这像是你大父会做出来的事。”
“当年若不是大医断定你是女胎,只怕你早就出了意外,哪还等到今日。”
这是王環自小就知道的事,听到王游如此说也未有什么异样。
王游说完后就闭上眼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要问的都问了,就赶紧回去吧,你在叔父面前叔父心慌。”
谁知道下一刻王環会不会又问出什么他不能随意回答的问题。
王環笑笑,从廊栏上起身,“那環便不扰叔父和叔母的雅兴了。”
走出院子后,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雪,王環叹了口气,一时有些恍惚,哪也不想去,哪也不想走。
最后王環一步一步,走一步停一步的慢慢到了客院,却站在客院外迟疑着未进去。
但在院中看雪的柳璵却一眼看见了女郎,弯着眼兴高采烈,“女郎!”
王環看着院中披着狐裘,显得毛绒绒的柳璵,缓缓弯眸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隐梅居中。
王拙坐在王璲床榻对面的木椅上,端起下人呈上的热茶,并不入口,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茶中的浮叶。
“怎么忽然病了?”王拙问道。
王璲倚在榻上,披着件外衣,咳了几声,“旧疾复发,让大父担心了。”
王拙冷哼一声,“你最好真是旧疾复发,而不是在诓骗大父。”
王璲低眉,是顺从的模样,“王璲不敢欺瞒大父。”
见王璲如此模样,王拙心中满意,却又有一种难言的隐痛。
王拙复杂放下手中的茶盏,从椅上起身,“罢了,你醒来便好,不管是真是假,大父这次就先放过你了。”
王璲不言,等到王拙出了内室后才抬起眼看着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直到下人通传婵月来见才移开了视线。
“只有婵月?女郎未来?”王璲问。
下人低着头不敢抬头,“女郎未来,只有婵月姑娘。”
王璲轻笑了声,转而就是疾风骤雨一样袭来的一阵咳,像是要将泪都从心中咳出来。
下人犹豫着,不知是否该上前,“郎君……”
王璲摆了摆手,止住了下人欲上前的步子,缓了缓,“行了,下去吧,引婵月先在外厅坐着,我一会儿便至。”
“是。”下人应声后退。
等到下人出去后,王璲才伸手抹去了眼边不知何时咳出的一滴泪,而后平静地将身上的外衣披好,迈步出了内室。
等他到时,下人已经为婵月奉上了茶,但婵月却站在一旁,既不坐下也不吃茶,见到王璲入前来微微弯了弯身,“见过郎君。”
王璲抬了抬手,“阿環让你来是有话要说吧。”
不然让月昙来便可以,不必让性格更沉稳的婵月来。
婵月垂眉,“女郎让婢告诉郎君……”
“她不会一直是王氏的女郎。”
“也不能陪您死在王氏。”
说完,婵月便交手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知道了,你回去吧。”王璲淡淡道,像是早已有准备。
婵月应是离开。
婵月走后,王璲沉默看着厅外的那株梅树,忽而扯唇笑了出来,带着几分嘲意。
有时他希望阿環如这梅枝,一折便碎。
有时他却又庆幸阿環如松,方能一直生长在王氏。
可现在他却怨王環,怨她为何能心狠成这样。
而淮阴柳璵,又何德能得到这一切。
王璲低低笑出了声,落下的眼眸晦暗,像是只阴冷的恶鬼。
阿環要和他划清界限,可他怎么能让她如愿。
王氏内部的算计远在淮阴的柳璵之母尹氏自然是不知晓的,她只是看着王氏快马加鞭派人送来的两封信件有些发愁。
一封为王却所送,一封为王璲所送。
“夫君,信上虽说璵儿重病,不宜挪动,可让他一直留在王氏是不是不太好?”尹氏愁着眉问一旁练字的夫君柳沛。
柳沛落下一笔,“信中不也说了璵儿与王氏女郎交好,既如此让璵儿留在王氏也好。若他能得王環青睐,也是一桩良缘。”
尹氏有些不甘,“可璵儿的身世有异,我们怎能让璵儿在外待着,万一一不小心被人察觉出了什么,那璵儿岂不是引祸上身?”
“你看上都这么多年来可大肆找过璵儿的踪迹?”柳沛不慌不忙。
尹氏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到底有些担心,“可万一呢?万一就出了意外怎么办?到时不只璵儿有难,我们柳氏也要落得个窝藏的罪名啊!”
柳沛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细毫毛笔,握着尹氏的手安抚地拍了两下,“夫人何必忧愁,若是真出了意外,为夫自然会担下一切。”
“而且,若是璵儿那边真出了什么差池,说不定我们还要靠着王氏保住他。”
“夫人,这件事便如此吧。再者说璵儿自己也愿意的事,我们何必插足去做个恶人。”
尹氏不再多说什么,拿出另一封信,试探看着柳沛,“那王璲这儿怎么回?我们可要送萱儿过去?妾身觉得送萱儿过去也好,一来能和王氏拉进关系,二来,也能让萱儿和璵儿培养培养感情。”
柳沛眉头微皱,放开了尹氏的手,“此事不可。”
尹氏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柳沛放开她的手,“可璵儿的身份……难道我们就白白便宜了王氏?”
柳沛的眉皱得更深,“以王環的身份品性便是入宫为后都是皇室之幸,不管璵儿以后是何身份都是他高攀王環!夫人,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尹氏讪讪低头,“是,妾身知晓了。”
等柳沛出了院子,尹氏才招手召来了婢女,吩咐道,“让萱儿收拾行装到汝阳王氏去,切记要小心,不要让家主发现。”
女婢屈膝,“是。”
尹氏挥了挥帕子让女婢退下,然后冷冷哼了声。
她养了柳璵这么些年,牺牲了这么多,当然不能让柳璵成了别人家的儿郎。
柳璵身边必须有尹氏的人。
客院里,柳璵并不知家中发生了何事,但却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王環看向柳璵,“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柳璵羞涩地摸了摸鼻尖,“璵身体已无大碍,让女郎担心了。”
王環却弯唇摇了摇头,“不,你记得,你病了,病得严重。”
女郎的话来的莫名,柳璵有些摸不到头脑,“女郎,璵真的无事,若是女郎不信可请府医来看。”
“但我阿父送去淮阴的信中写的是柳璵病重,不宜挪动,方请留王氏。你若是无事,那岂不是要回淮阴去了?”王環弯眸看着柳璵。
柳璵一下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那璵病了?一病不起?璵要不要回屋子里待着?”
王環一下笑出了声,“若是让你闷在屋子里岂不是真要把你闷出病来?让你知道只是为了你不在外人面前说漏口,可不是让你真装病。”
话落,王環在柳璵面上转了一圈,笑意更盛,“再说,以你的性子,装不了几日便会被拆穿。”
柳璵羞涩弯唇笑着,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女郎方才怎么不进来?”
王環转过身,并未回答,而是说,“留玉斋那边清扫的差不多了,我来问问你想种些什么在院中。”
柳璵下意识地跟着女郎向院外走,听到女郎的问话眨了眨眼,苦恼地思考了起来。
“璵家中的院子里并未种什么,现在一时半会倒是想不出要种些什么。”柳璵说着,又问女郎,“女郎,便不可不种吗?”
王環平静拒绝,“不可。”
柳璵又接着问,“那院中原先种的何物?不若继续种着。”
“原先种的是些竹子,只不过已被砍了去。”王環慢悠悠道,丝毫让人看不出这些竹子是她命人砍去的。
说完,王環侧眸看向柳璵,似笑非笑,“柳璵,你可别想轻易糊弄过去。”
柳璵苦恼地叹了口气,“可璵真的想不到啊!”
忽然,柳璵双眼一亮,眼巴巴地看着女郎,身后像是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一摇一摇的。
“不若女郎来选!”
王環轻笑声回眸,看着眼前不停飘落的飞雪,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不如种梨花吧,衬你。”
“那就如女郎所说,种梨花!”柳璵亮晶晶看着王環,好像不论女郎说了什么他都会应下来。
王環轻哼一声,却在抬眼看到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的薛婉时平淡了面色,换了个端雅的笑。
“阿婉贵客。”王環微微弯着唇对薛婉道。
薛婉柔柔睨了王環一眼,“我这不是听闻你昨夜用了我薛氏的府令出城,特来问问缘由。”
王環笑笑,“夜里无眠,出城观星罢了。”
一听便知是胡诌的理由,薛婉自然是不会信的,但她也不会揭穿王環的谎言。
世家之人,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过……
薛婉看向柳璵,“你是为了他吧?”
忽然被点到的柳璵迷茫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薛婉说了什么后立马羞红了脸。
“是不是他于你而言重要吗?”王環不为所动。
薛婉柔柔笑了下,看向柳璵,“我与阿環有话要说,柳郎君可否回避片刻?”
柳璵忙不迭点头,给王環和薛婉腾出了地方。
等到柳璵走远后,薛婉才看向王環,轻轻叹了口气,“阿環,你是非柳璵不可吗?”
王環静静看着薛婉,“难道不可吗?”
薛婉沉默,而后道,“你若非他不可,王環,那你就只能让他是柳璵,除此之外,他不能是任何人。”
“不然,他与薛氏或许就是敌人,薛氏会杀了他的。”
王環眸光微动,“柳璵不是柳璵还能是谁?”
薛婉笑了,眉眼柔婉,“这可是我连薛氏都还未告诉的秘密,可不能让你知晓。”
王環顿了顿,“環谢过阿婉。”
薛婉摆了摆手,柔柔开口,“可别谢我,说不定何时我就告诉了薛氏。”
说完,薛婉就转身离开,好像就只是要告诉王環这个消息。
王環静静看着薛婉远去的背影,直到柳璵到了她身旁她才回过神来。
柳璵好奇地看着王環,眼中却带了分担忧,“女郎,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環摇了摇头,掩去了眼中的神色,回眸笑着看向柳璵,“无事。”
不论发生什么,她王環都会护着柳璵。
柳璵,就只是柳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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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是每天码字每天发,所以会晚一些~)
补一段记事,想了想,还是写在这里的好。
《双玉记事》2:是月,婚尽,宴散,吾当离之。然吾幸也,得留妻之族中,与妻相伴,共度几多载。
第18章 尹女初至府
文康十八年,春。
王璲大婚已过了一月有余,柳璵也在王氏装了一月多的病。
整个王氏好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又像是暗藏波澜,只等着冰面破碎的那一日。
但柳璵却想不到那么多,他每日所想着的都是今日该用哪一种笔法来完成女郎的任务。
柳璵重重叹了口气,一下趴到了面前的书案上,眼巴巴地看着一旁的女郎,“女郎,璵是真想不出未用过的字体笔风了。”
王環从手中的书卷上移开,看向书案上空白一片的宣纸,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真的想不出了?”
柳璵就着趴在书案的姿势重重点了下头,眼巴巴看着女郎的样子绵软得像是一团云,“璵哪敢欺瞒女郎。”
王環随意翻过一页纸张,眼中笑意不散,“那便随你用哪种吧。”
得了女郎的应允,柳璵立马端端正正坐好,认真在宣纸上写下了他这些日子来早已了熟于心的四个字。
孤玉残存。
写完后,柳璵又絮絮叨叨地抱怨了起来,“女郎,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璵觉得他说得一点儿也不好。”
不论是環字还是璵字,都有玉之意,汝阳之人又多以古玉静女来代指女郎,玉之一字便在柳璵心中有了不可言说的暗喻。
所以他怎么也不喜孤玉残存这四个字,每每写来都像是有一股慌闷之气在心中盘旋。
王環从椅上起身,将手中的书卷放至一旁,拿起书案上的那张纸静静看着,听到柳璵的话也只是微微弯了弯唇。
“那日后便不必写了。”王環弯唇道。
让柳璵写了这么多次,虽有字体相近时,却没有一次是与记事中字迹的形意相符的。
记事或许是柳璵口述,却绝不会是他所写。
柳璵双眼亮起,亮晶晶地看着女郎,“真的不用再写了?”
王環放下手中的纸张,似笑非笑看向柳璵,“我何时骗过你?”
柳璵兴高采烈地摇了摇头,“璵就知道女郎最好了!”
柳璵刚说完,亭外便上前了一个婢女,盈盈褔身,“禀女郎和柳郎君,淮阴尹氏的女郎尹萱已到,想来拜见女郎和柳郎君。”
刚刚还开心着的柳璵听到女婢说的话一下愣住了,“尹女郎?她为何要来王氏?”
王環缓缓上前,平静笑了笑,“忘记告诉你了,大兄说嫂嫂思念家中小妹,这才让尹女郎来王氏小住,以缓嫂嫂思念之情。”
什么忘记,分明是故意不告诉他!
柳璵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女郎,明明方才才说从未骗过他,怎么现在就不作数了。
看着可怜模样的郎君,王環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小小哄了一下,“真的是忘记告诉你了。”
尹萱之事说不上故意瞒着柳璵,但也确实出乎了王環的意料。
信件已去近一月,淮阴那边一直未有动静,王環还以为这位尹女郎不欲前来汝阳,却未想到不是不来,而是来期微晚。
说完后,王環看向女婢,微微颔首,“我知晓了,既是拜见,便让她来此处吧。”
女婢应是离开,很快消失在了亭台处。
与此同时,在王氏客院中换了原先那身略有些不整衣衫的尹萱仍是消不了自己心中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