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大夫还未走,齐声正问着他话,只听大夫道: “现下这箭上的毒算是解了,已无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大人还需修养几日,不可动武,莫要牵扯到箭上的伤口,不然带着旧伤一起难免落下顽疾。”
“好,多谢大夫。”
齐声见苏宛进了屋,便拉着序木一同将大夫送出屋去。
苏宛向前几步,坐于案前的椅子上,问道: “你这是被何人所伤的?”
陈舟行凝视着苏宛,答非所问道: “苏宛,我有事一直瞒着你。”
苏宛一滞: “何事?”
“对于我的身世,你应当有听说过,我爹曾是顺天府府尹,一时落罪被革去官职,直到我进了刑部,才还他清白。我爹之罪,是被他最为信任的手下所陷害的,而幕后主使,正是朝廷的崔总督,虽你不认识此人,但我与你在乌庄时见过的那位钱巡抚,正是他的下属之一。我爹在落罪之后,一时失志抑郁,逐渐消沉,未过多久便撒手人寰,我娘与我爹情深意重,自寻断只为与我爹一起赴死,我也因此成了孤儿。”
苏宛给陈舟行递了杯水,他浅喝了一口后,继续道: “我这些年来从未忘记过此仇,崔总督知我会将其恨透,怕我成年后向其反击,便一直追杀我,我才会隐姓埋名在乌庄读书,同时准备科举入仕。那年方舟书眼秋闱出了丑闻,我的义父礼部尚书怕春闱又出乱子,才忽然将我接来京城,我便没来得及与你告别。而我今日这伤,就是去除尽崔总督得力心腹,收集其这些年累积下来的罪状,才受下的。”
一听崔总督的名字,苏宛差些将茶壶打翻。
这崔总督正是书中男主的父亲,若陈舟行还在与其做对,岂不是书中的一切还是有可能发生?
苏宛前段时日因元宵宫宴与经营琼苏楼之事自顾不暇,见陈舟行也无甚动静,便以为其与那崔家相安无事,若不是眼下他受了这伤,苏宛还不知其一直在暗中报仇。
她登时忧心不已,问道: “那你今日可成功了?有几分把握能对付那崔总督?”
陈舟行回道: “你放心,不出几日,崔总督就会被革职了。只是其还有一儿——”
“你莫要与那崔公子作对!”
苏宛想及书中陈舟行被男主一剑刺杀的情节,一时心急,喊了出来。
陈舟行见苏宛此般急切,怔松道: “我为何要与他作对?”
第50章
被陈舟行这一反问,苏宛忽地愣住了,喃喃道: “难道你并未想过对付崔总督之子?”
陈舟行摇摇头: “我爹娘之不幸,皆是由崔总督及其手下那些奸诈小人造成的,与崔公子有何干系,我并不会将父母之罪牵连至他身上。”
苏宛闻言,暗自想道,书中陈舟行与男主作对确实不是因为其是崔总督之子,而是因男主也爱上了女主,他便认为其在抢夺他的所爱之人,才加之父母之仇一起,对男主恨意渐甚。
而如今,陈舟行并未爱慕过许莹,与崔公子也无任何瓜葛,自然不必与之为敌。
看来,自己真的改变了他的命运。
苏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说道: “你说的在理,是我太过担心了。”
她瞧了眼陈舟行肩上的伤,嗔怪道: “你既蛰伏了这么多年,而今怎的又急于一时,连性命都不顾了。若以后再发生此事,定要以活命为重。”
“我明白。”陈舟行一顿,说道, “我想尽快将此仇报了,是因自从和你互通心意之后,我便不愿对你有所隐瞒,可此事相关重大,告知与你又怕你担心,这才决定早早行动。崔总督为官数年,行事自是小心谨慎,计谋多端,手下武功高强的护卫也多,我这才中了一箭。不过,受这一箭换得其终食恶果,倒也值了。”
苏宛白了陈舟行一眼,气道: “说什么胡话呢,若不是齐声将你救回来的及时,这一箭加上箭上淬的毒,你怕是回天乏术了,这怎么算值得。”
陈舟行轻笑一声,目光邃然: “你言之有理,若我就此丧命了,便再也无法和你相见,着实是不值得。”
苏宛登时一阵羞恼,站起身道: “天色已晚,明早我还得去琼苏楼,你也好好休息罢,我回去了。”
“好,我等你。”
陈舟行此话说的含糊,不知是说等苏宛得空了再来看他,还是等琼苏楼生意安稳的那一天。苏宛没有细想,只觉在这屋里待得头脑发热,赶忙走了出来。
苏宛走出屋子时,齐声和序木正守在外面,见她出来了,齐声提步入了屋中,序木便欲送她出府。
序木向苏宛问道: “姑娘,你明日可还会来看望公子?”
苏宛回道: “这些日琼苏楼琐事极多,我也不知何时能来,不过我会遣小厮每日将我烧的菜送来,你记得令你家公子多吃些,好生休养。”
“序木知晓了,姑娘也莫要太过操劳,以身体为重。”
苏宛走出府后,来时乘的马车已在门前等候,她与序木作了别,登上了车。
……
在琼苏楼这接连几日生意红火后,融合菜系之名逐渐传满了整个京城,琼苏楼与吉祥楼的名声大噪,慕名前来的客人极多,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百姓,皆为菜品的口味所折服。
京城其余的食肆酒楼见这两个食肆酒楼声名鹊起,自是眼馋得不行,可他们也大多是京城菜系的酒家,放眼京城之内能做出上好江南菜的就琼苏楼一家。
既然琼苏楼是和老林那吉祥楼联手,这些酒楼掌柜的又有不少和老林相熟,他们便火急火燎地寻到了吉祥楼去,要老林为他们向苏宛引荐一番。
老林架不住众多好友所托,便派了小厮去传话给苏宛,约她见上一面。
白日里寻不着闲暇,待琼苏楼打烊后,苏宛即去了吉祥楼。
其他掌柜们早已在吉祥楼里候着了,等苏宛一到,连忙给她奉上好茶好水和可口小点,就差来几个小厮捏胳膊揉腿了。
苏宛上回见这阵仗,还是老林带着这群掌柜的来琼苏楼寻她的茬子,今日的场面,倒像是来给她上供。
她看出了几分眼前这些人的意图,出声道: “各位大哥大伯,不知邀我前来是为商讨何事?”
老林自是不愿出面谈论此事,抬手将除他之外最为年长的掌柜推上前来,使了个眼色要其开口。
被推出来的掌柜只好笑着道: “苏姑娘,不瞒你说,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呀,自打听闻了琼苏楼与吉祥楼推出融合菜系一事,一直认为此新奇菜系别出心裁,能将江南与京城两地佳肴结合,不仅未令一方逊色,反倒相辅相成,我等皆是赞不绝口。在老林告诉我们是姑娘想出的妙计后,我们这些掌柜的自然也是坐不住了,而姑娘的琼苏楼又是京城独一家最为知名的江南食肆,口味也是最为上佳的,我们这才寻了你来,想问问姑娘是否乐意与我们再合作一番。”
听了这掌柜的话,苏宛垂首沉思起来。
来这些掌柜所在的食肆酒楼里用膳的客人,都是些甚少来琼苏楼的百姓,若能将其吸引过来,自然是极好,可若是融合菜系推出得过于频繁,琼苏楼原有的一些江南美食就难免会被替代,显得有些普通寻常,令人失了兴趣。
苏宛的缄默令面前这些掌柜们心慌不已,其中一人实在耐不住了,说道: “姑娘,我家是卖京城口味的糕团小点的,你家所售的江南糕团与京城口味大不相同,若能将之融合,定会有奇效!”
另一人亦开了口: “还有我还有我,我家招牌是羊肉,江南那块羊肉菜少些,若能取长补短,说不准就做出了新的菜品来。”
有这两位掌柜在前,其他几位也都开始向苏宛进言,生怕被比了下去。
老林被吵得耳朵生疼,向众人喊道: “你们莫急着说话了,这事不是轻易能定下的,让苏姑娘好好想想。”
等四周清静了下来,苏宛缓缓道: “诸位大哥大伯也是做掌柜的,应当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当客人头回尝一样菜时,难免觉得新鲜美味,可吃的愈来愈多之后,便会失了兴致。这融合菜亦是如此,琼苏楼与吉祥楼联手这是第一次,反响自是喜人,可如若我日日月月与旁的食肆酒楼合作,不仅客人没了新鲜,那我这琼苏楼那些纯正江南美食,还卖不卖了?”
她见这些掌柜思忖了起来,便知他们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继续道: “不过,一年来上四五回也无伤大雅,至于选哪位的食肆酒楼,我现下觉得这位大哥的糕点铺子甚是合适,等入夏时可联手一次。”
被苏宛点到的掌柜欢欣不已,立马笑道: “多谢苏姑娘赏识,我定不会让姑娘失望!”
怕其他掌柜泄气,苏宛又说道: “诸位也不必丧气,这融合菜系,讲究的不过就是相辅相成,融会贯通,虽然我这琼苏楼与林伯的吉祥楼所卖的招牌来自两地,口味不同,可就算诸位都是京城口味,亦是可以两两做出融合菜来的。”
经苏宛这一点播,众人如恍然大悟一般,才发觉自己的目光过于短浅,不懂得跳出那些束缚住自己的条条框框。
不少掌柜虽然没谈成与苏宛联手,但已受益颇多,不虚此行,一个个向苏宛道了谢,出了吉祥楼去。
正巧琼苏楼与吉祥楼的融合菜系也即将到半月之期了,苏宛便在吉祥楼逗留了会,与林伯谈谈这些菜还需贩卖多久的事宜来。
苏宛提议道: “虽这半月内琼苏楼与吉祥楼都从中受利不少,但近几日已有隐隐减退之势,不如再持续半月,便就此结束?”
老林赞同道: “就按苏姑娘说的办。”
“那林伯可别忘了,这剩下半月,我们是五五分成。”
老林大笑一声,说道: “姑娘,说句实话,我老林先前以为姑娘不过是仗着一番好手艺,才大着胆子出来开食肆的。可如今,我发现姑娘有的不仅是手艺,还有独一无二的经商头脑,最难能可贵是的,有一颗不嫉不妒,不骄不躁的心。”
他解释道: “做食肆酒楼的,菜肴的口味不过是入行的一个门槛,想将其做大,就得要懂经商,而要做好,则需要沉稳包容的心。前两者我便不多说了,这后者,也是我方才刚发现的。”
“方才?”苏宛疑惑道。
老林颔首,道: “姑娘从这融合菜系中获利颇多,若追求的是钱财,大可答应那些掌柜的要求,每月都有新奇的食单,还愁客人会不多?可姑娘并未动摇,内心想着食肆招牌的江南美味,乃不忘初心,不贪图钱财。而在拒绝了其他掌柜的提请之后,姑娘又为他们出谋划策,点播一通,不仅未藏着掖着,还能有那般见解,着实是心胸开阔。”
老林夸赞得天花乱坠,苏宛连连摆手道: “林伯也太过誉了,我行事向来从心,不过是爱钻研,又不怎么提防人罢了,哪担得起这些夸词。”
“姑娘莫要自视过轻。”老林笑道, “安候那金玉楼已倒,姑娘琼苏楼的名声传扬京城内外,已渐渐有一马当先之意,我斗胆说一句,不出多久,大概姑娘这琼苏楼便是京城第一酒楼了。”
此言甚重,苏宛特地唤小二倒了一杯酒,向老林敬道: “多谢林伯看重,那便借林伯吉言了。”
喝了这杯酒后,二人又来回敬了几杯,才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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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待夏至之时,苏宛和糕点铺子果真推出了融合京城与江南两地特色的糕团。
自打上回元宵节琼苏楼与吉祥楼的融合菜系贩卖结束,尝过其中食单的客人是日思夜想,可一向老林和苏宛追问,二人都说往后不会再推出那些菜了,众人也只好作罢,等实在嘴馋之时,便费力两个酒楼跑一跑,这家吃京城烤鸭,另家吃江南烤鸭,也算是还原了当时的菜。
现下琼苏楼又与京城中知名的食肆推出了新菜,众人自是不会错过。
这糕团的口味亦没令客人们失望,京城的糕点向来甜糯,而江南的糕团又注重清香,二者这一结合,甜而不腻,松软香酥。
此次融合菜系的食单皆是些糕点,客人来用膳时只吃糕点自然不够填腹,又会点上些江南菜肴,由此一来,琼苏楼的珍馐美味也得以传扬了一番。
除了琼苏楼外,京城中不少食肆酒家都开始尝试互相联手,创新食单,虽效果不及琼苏楼好,但也吸引了更多前来的客人,一时间,京城内的食肆酒楼皆欣欣向荣起来。
正如老林所言,在琼苏楼有了这几次大动作后,美名传播甚广,不只是在京城内,便是远至江南,也有不少人知晓京城中有一招牌是江南美食的食肆,日日座无虚席,宾客如云,在许多人心中,琼苏楼早已是京城最为闻名的食肆。
因苏宛出身乌庄,眼下琼苏楼在乌庄中都出了名,往日被论道最多的玉京酒家都被乌庄的百姓们抛之脑后了,骆闻一会替玉京酒家气闷,一会又因琼苏楼让自己进账不少而欢欣,每月都会修书给苏宛寄去,还不忘提几句自己近日的经商心得。
京城中的食肆酒楼这边一片祥和,相比之下,朝廷中就颇有动荡了。
陈舟行将崔总督的罪状尽数呈上去后,皇上勃然大怒,悔恨自己竟被此等奸人蒙蔽了数余年,然则崔总督这些年在朝中的势力已根深蒂固,虽陈舟行除去了其不少党羽,但还是难以一时处理干净,是以近些时日来每日早朝时廷中皆一片沉寂,大臣们谨小慎微,唯恐会牵连进崔总督一事中。
不过,在崔总督倒台后,朝中再无势力独大的臣子,众臣也乐得见此场面。
崔总督一落罪下狱,陈舟行终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得空时便会去琼苏楼坐坐,苏宛时常忙得见不着人,他倒也不在意,只一人坐在雅阁中饮茶品菜,悠然自得。
入秋后,苏宛将苏强与崔氏接至了京城来。
苏强的身子已经养好了八分,除了不能进庖厨生火做饭外,日常起居皆一如寻常。崔氏而今也无需再日夜照顾苏强了,反倒担心起苏宛来,每日都要往琼苏楼去上一回,见楼里热闹不已,小二们也无懈怠之处,才安心地回了宅子。
再至入冬时,陈舟行便向苏家提了亲。
崔氏记得此人,当年她远方亲戚来苏家闹事时,就是这位公子领着人来替他们解围的,是以对其印象甚是不错。
苏强便没崔氏这般宽厚了,在他眼里,若不是自己当时日日卧病在床,苏宛怎需委屈自己去那书院挣钱,且这小子那般早便认识了苏宛,说不定其是对自家女儿早已钟情,设计让女儿为他倾心。
陈舟行看出了苏强不满之意,不时给苏强送来名贵药材,珍馐玉食,又陪其出游踏青,才算让其认可自己,将亲事定在了来年六月。
除夕之时,苏强还特意唤苏宛去将陈舟行请了来,说是自个心肠软,见不得他孤单一人过新岁,不如一起来用年夜饭。
酒足饭饱后,苏强和崔氏先回了屋子,苏宛和陈舟行还留于席上。
苏宛将一杯酒饮尽,向陈舟行问道: “待你我成亲后,若我仍在外经商,那些朝中大臣们可会取笑于你?”
陈舟行答道: “这有何可取笑的,若谁敢嘲弄一句你经商之事,我明日定给这人灌哑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