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 “安候定不会在今日动手,不然反倒给你脱罪了,且要证明你在那买过牵机,还需要药材铺子的账本来查看买卖记录,安候暂时还不会取那掌柜的性命。”
陈舟行办案无数,自然想得要比苏宛细致些,听了他一席话,苏宛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问道: “那你打算如何?”
“我明日先去召来那掌柜问话,查查账本,再看他是否还记得那小厮的模样,若还记得,便领他去认,若不记得,那只能再想办法。”
苏宛点头道: “只能如此了,那眼下若无事了,我能否回去了?”
陈舟行一顿,回道: “你这几日可能都得宿在刑部了,虽然还定不下罪,但在众人眼里你已难逃罪,我只能对外宣称将你押下在刑部问话,是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都无法回去。不仅如此,琼苏楼也得查封一段时日,这是皇上的命令。”
苏宛一阵心乱,若将琼苏楼封下,还不知再开业时客人会少上多少。
陈舟行见苏宛神色愈加忧愁,说道: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你定也累了,我令齐声将你的侍女带进来了,你也去侧屋休息罢。”
“好,多谢。”
陈舟行唤了一侍卫进来,将苏宛带出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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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机是一种毒药
陈舟行:谢谢安候,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留老婆在身边喽!
第46章
翌日一早,陈舟行不等将药铺的掌柜传唤来,便领着齐声去了那铺子。
正如他所料,安候并未有什么动作,在他赶到时,药铺正一如寻常地营业着。
陈舟行径直找上掌柜,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后,问道: “还请掌柜的回想一下,六月初时,可有一女子领着一众小厮来过?据她所言,是来询问你隔壁米铺为何闭门的。”
掌柜的想了会,模棱两可道: “似是有这回事,不过这问句话的事来去极快,小人也记得不甚清楚。”
“那本官再说详细些,有人说那女子在那日买了牵机。”
一听买的是牵机,掌柜的就明白了几分,能令刑部的大人亲自查案,定是有哪位贵人家发生了大事。
他正色道: “六月初……小人想起来了,那日确实有人买了牵机,由于买牵机的人极少,所以小的记得还算清楚,是在那女子携一众小厮出门之后,没过多久便有一小厮跑了回来,说是他家掌柜的本是要买牵机的,方才忘了,唤他回来买。”
“你可记得那小厮的模样?”陈舟行当即追问道。
掌柜的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小厮长相普通,小人并未记住其模样。”
虽然这掌柜的说是未记住,但陈舟行仍旧将其带到了琼苏楼,令当日去了药铺的小二都站了出来,让药铺掌柜一一看过。
看完所有小二后,掌柜的摇了摇头,说是似乎并不在这些人之中,也可能是日子过了太久,他实在忘了那人的模样。
查至此,药铺掌柜的是指望不上了,陈舟行嘱咐了其几句近日不要随处走动,会派人跟着他后,提步回了刑部去。
药铺的线索断了,那便得落眼于宫中。
苏宛在离开御膳房之前,一直在锅炉附近,那下毒之人定是在她离去之后动手的,且元宵宫宴十分重要,御膳房中不得进入闲杂人等,那下毒之人定是就在御膳房当事的人之中。
再者,宫中当事的人不得出宫,宫中又买不到牵机,定是从宫外带去的,此人必是早早与安候勾结到了一起。
待这日一过,陈舟行与齐声转而便去了宫中。
陈舟行一到御膳房就传了庖长,要他将宫宴时经手过红枣羹的厨役都唤了出来。
未待多久,庖长就领着五人来至陈舟行跟前,躬身道: “大人,这五位便是当日靠近过红枣羹的厨役。”
陈舟行抬眼望去,五人高低胖瘦各是不同,此刻皆垂眸候着,面露忐忑。
为辨认证词真假,陈舟行令齐声守着这五人,再由他依次带走,单独问话。
一番询问过后,有三人足以佐证清白,只余两人还留有嫌疑。这两人皆是早年间就已进宫在御膳房当事的,平日里也并无什么来往甚密的其他宫人,身世清白。
陈舟行将这两人一齐扣下,问道: “你们二人一人是在苏姑娘离开后帮忙照看的锅炉,一人是负责将红枣羹呈给上菜太监的,不知尔等在动作时是否发现红枣羹有异常之处?”
二人思忖了会,皆摇头道: “小的并未发现红枣羹有异常。”
其中更矮的一厨役见状,出声说道: “大人,既然身旁这位是在小的之后过手的红枣羹,连他都未觉有不妥之处,那自然不是小的动的手。况且,除了我二人外,上菜太监也是颇有可能下毒的。”
陈舟行冷眼一抬: “怎么,你想替我查案?”
矮厨役腿一哆嗦,弯腰道: “小的不敢。”
陈舟行侧首看向高个厨役,道: “那上菜太监你可识得?”
高厨役颔首道: “刘公公是妃嫔宫中常用的上菜公公,比我们二人进宫都要早,与御膳房的人都还算相熟。”
再问了这两厨役几句话后,陈舟行便领着齐声出了宫。
才回至刑部坐下,陈舟行便唤小厮去将药铺掌柜寻来,说是有话要问。
齐声立在一旁,不解地问道: “大人,那药铺掌柜上回不是将知晓的都告诉我们了么?”
陈舟行答道: “是,而今线索寥寥,下毒之人做得手脚干净,宫中我们伸不过去手,那不如从药铺下手,来引得安候出招。”
齐声听得一知半解,只等着药铺掌柜来,看自家主子是想出了什么妙计。
不多时,侍卫引药铺掌柜进了屋中。
药铺掌柜还是头回来刑部,这几日又一直被刑部的人守着,心中不胜惶恐,连忙给陈舟行行了个礼。
陈舟行拂去礼后,向其放声道: “掌柜的,不瞒你说,本官这些日子查的案是与宫里有关,在你铺子里购置牵机的人,于宫宴中向皇后与贵妃两位娘娘下了毒,万幸两位娘娘福大命大,躲过一劫。”
听完陈舟行的话,药铺掌柜身子一歪,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自己铺子卖出去的药竟差些要了皇后和贵妃的命,这若是出事了,自家祖上十八代拉出来凌迟也是不为过的呀。
药铺掌柜畏惧不已,一把跪在地上,哭喊道: “请大人救救小的罢!那药材铺子小的开了十余年了,从未行过一件有违天良的事,更莫说对皇宫里的贵人们有异心了。此事实在与小的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掌柜的莫急,本官正是要与你商讨捉拿刑犯之事。眼下本官已有一计,只是还需掌柜的帮忙,不知你愿还是不愿?”
陈舟行此话一出,药材掌柜马不停蹄地便点头应下,莫说是给他帮个忙了,就是让他涉险,只要能捉住罪魁祸首,他也是愿意的,不然这罪名怕不是就要由他这药铺担下了。
见掌柜的答应,陈舟行便将计划徐徐道来: “这罪人仍逍遥在外,不过是凭借着离购买牵机已过许久,掌柜的定是忘了其人的音容面貌。是以,本官需要掌柜的等会将那小厮的模样报给画师,让画师画出一幅人像来,本官知晓掌柜的已经忘了,但重要的不是那人像是否真实,而是是否有这人像画。不仅如此,还需要掌柜的假装记得那小厮当时买完牵机之后的路线,至于为何瞧见了,掌柜的自己想一个理由便好。”
陈舟行酌了口茶,继续道: “因不知那人背后势力,恐消息传出去后其会对掌柜的下手,明日起本官会命精通武功之人伪装成掌柜的远方表弟,每日确保掌柜的安全。本官的计谋便是如此,掌柜的可听明白了?”
药铺掌柜不敢有异议,回道: “小的明白了。”
陈舟行一摆手,旁边候着的侍卫便向前带着药铺掌柜出了屋子。
在确认完人像与路线后,陈舟行才放药铺掌柜离开,吩咐齐声将消息放至宫中与安候府上去,盯紧两边的行动。
入了夜后,安候的贴身侍卫将此事呈报了给他。
安候脸上笑意尽失,问道: “当时买牵机的那厮,可有将他处理了?”
侍卫不自觉流下汗来,吞吞吐吐道: “回,回侯爷,当时小的以为那老板定不会记住模样,便没动那厮的。”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回了金玉楼?本候怎么会养你这个废物!”
安候勃然大怒,若小厮在金玉楼当事,每日见过其模样的客人不胜其数,但凡有一人出来指认,再与其离开铺子的路线一对,那金玉楼便难逃此罪了。
他仰头灌了几杯茶,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只能除去药铺掌柜的性命,先堵上他的嘴再说,即便刑部有那些证据,人一死,他安候再造些别的证据出来,也无法求证是否是真的。
如此大费周折,安候并不满足于只取药铺掌柜一人的性命,他向侍卫吩咐给苏宛送一封信去,趁此机会,一网打尽了才好。
若是届时苏宛和药铺掌柜两人聚首,他及时出现,直接一剑封喉,将两具尸体带至皇上跟前,便可将下毒之罪推卸得一干二净了。
才吩咐下去,门外又进来一侍卫,传报说宫里有话递来了府里。
安候以为是胞姐传的话,向那侍卫问来,谁知递话的竟是宫宴上为安候下毒的厨役,其在听闻那买牵机的小厮出了纰漏后,一时心慌,没忍住托线人来问话了。
“蠢货!”
安候气得举起茶杯往地上一摔,在这时候向侯府递消息,岂不是平白露了马脚!
不行,必须尽早取了那二人的性命,若是再拖延下去,这些废物迟早暴露出更多线索给刑部的人。
他高呼道: “去将信递给苏宛,快去!”
……
苏宛收到安候递来的信时,正在刑部的偏屋歇息。
她坐于桌前,忽而窗户被人推开了一小缝隙,一封信从缝隙处掉了进来。
苏宛将信拾起,打开一看,信上约她明日巳时于药铺见面,说是有能够佐证她清白的证据,安候还威胁道,若苏宛不来,不仅会得不到这证据,他还会派人将琼苏楼从一楼砸至四楼,看苏宛日后还怎么开食肆。
看完了信后,苏宛立马出门寻到陈舟行,把信给他看了眼。
陈舟行凝眉道: “你人都已在刑部里了,安候竟还不罢休。明日你不必赴这约,我直接领着一众侍卫去,将他拿下。”
苏宛忖度了会,说道: “我还是去和安候见面的好,你有眼线在安候那,安候自也有眼线在你这,若我不出刑部,他也未必会有动作。你不必担心,遣些人在不远处跟着我就好,莫要让他发现了。”
见苏宛心意已决,陈舟行只好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颔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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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候:有一堆猪队友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47章
第二日,苏宛未到巳时便出了刑部。
昨晚芸香听说了此事后,担心不已,一直在劝苏宛带上她一同去与安候会面,是以苏宛一夜都未睡好,现下只觉眼睛都倦得睁不开来。
在她走出刑部后不久,暗中保护她的侍卫便跟了出去。
苏宛一路朝药铺走去,就在转身走入最后一个拐角时,忽然有一人从身侧冲出,用布掩住了她的鼻口,苏宛还未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等侍卫们跟至此拐角时,苏宛早已不见了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苏宛被人当面泼了一壶水,这才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的苏宛鬓发微湿,莹莹水珠滑过凝脂一般的脸颊,娇弱无骨,令人怜爱,安候坐于上座,不由暗道可惜,若不是非得娶苏宛性命,这等动人容貌,他真想将其带回府中做自己的美妾。
苏宛左右看了眼,眼下身处的这屋子陈设素朴,似是随意寻的客栈,门窗处都站了不少带刀侍卫,而药铺掌柜正伏于自己身旁,还未醒过来。
她抬首向安候看去,怒目圆睁道: “安候,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苏姑娘难道不清楚么?不过,若苏姑娘肯主动受下这下毒之罪,本候也并非不能对你网开一面,待本候满意了,说不准还能让苏姑娘去金玉楼掌厨。”安候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微笑道。
苏宛冷哼一声,安候此话说得倒好听,可若她顶下这罪名,怕是明日便身首异处了。
她冷眼说道: “我绝不会认下我从未做过的事。”
“那真是可惜了。”
安候将手一放,侍卫见状提刀走至苏宛身旁,正欲举刀砍下,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 “刑部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出房!”
安候与苏宛皆是一惊,没想到刑部的人找来得这么快。
不等身旁的侍卫有动作,苏宛捆于身后的手摸索到了一直别在腰间的舞狮哨子,双指一捏,哨子便发出极大一声鸣响,莫说是整栋客栈里的人,便是身在这条街巷中的怕是都听见了。
这声哨音响起后,屋外的脚步登时一齐向苏宛这间屋子跑来,安候怒骂着走向前,抢下苏宛手中的哨子,扔给一侍卫道: “废物,给我将这破玩意处理了!”
侍卫连忙接过,握拳想使力捏爆,谁知这哨子设计十分巧妙,他这一施力,压住了哨子气口,又传出一声哨响。
这一下传来两声,刑部的人更是迅速寻到了发声之处,脚步声愈加靠近。
见事态严峻,安候顾不得其他,径直抽出身旁侍卫手上握着的刀,抬手就要向苏宛砍去,倏尔屋外一人破窗而入,将他手中的刀一把破成两半,还向他胸膛正中一掌拍下。
安候顿觉喉口一股腥甜之味,被来人拍得后退了好几步,一个步伐未稳,跌坐在了地上。
“陈舟行,你,好大的胆子!”
安候狠厉地盯着眼前之人,自己一堂堂侯爷,胞姐乃宫中最受隆恩的贵妃,他何时被人如此折辱过,恨不得当场将陈舟行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陈舟行并未搭理安候,快步走至苏宛跟前,蹙眉问道: “你可有受伤?”
苏宛虽说嘴上一直在惹怒安候,不肯服软,但当刀架在自己头上时,也不免慌乱心惧,如今见到了陈舟行,心才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道: “我没事。”
安候见这两人恍若周遭无人一般咬耳低语,咬牙道: “好啊,本候就说你这刑部怎的对此案如此上心,原来早早就与琼苏楼这貌美掌柜勾搭到了一起!”
陈舟行将苏宛松了绑,刑部的人也入了屋来,皆提刀立在房间周围,困住安候的人。
领着苏宛至安全的地方后,陈舟行踱步回安候跟前,说道: “本官的事就不劳安候操心了,安候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和贵妃罢,本官昨日刚寻到御膳房一高瘦厨役,他将安候下毒之事供认不讳,还供出来了当日去药铺买牵机的小厮,好巧不巧,那人正是安候那金玉楼里的小厮。不仅如此,在金玉楼抓那小厮时,本官还凑巧寻到了一些侯爷和贵妃来往的信件,那信中的内容甚是不将皇上放在眼中,本官已尽数交予了皇上,侯爷好好想想该如何向皇上解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