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个令人会心一笑的梗。
“感兴趣的话,可以教你。”秦谒说,“我是指滑板——你不会喜欢轮滑吧?还是滑板更有趣。”
银白灯光照亮他的脸,少年意气风发,唇角含笑,浅色眼眸通透如琉璃,却有着明显的温度,神采飞扬,真挚热烈。
舒檀把手塞进兜里,对上这样明亮的眼睛,她有几秒的失神:“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她究竟记着要学习。
“那就等高考结束。”秦谒眼中不见失望,垂眸注视着少女,细碎星辰间藏着一串流星,仿佛在祈求一个约定。
鬼使神差地,舒檀说:“好,等高考结束。”
明明说的是滑板。
定下约定的两人却都莫名心虚,胸口却又滚烫,好像揣进一捧禁忌的火。
火焰熊熊燃烧,把他们脸上烧红,把两个人的未来点亮。
第24章
折桂
吃完冰糖葫芦,秦谒送舒檀回家。
照例是多坐一站,在雪金路下,自个儿步行回凤岐路。
到家后他给舒檀发了个消息报平安,却没收到回复。
舒檀刚进门,就发现不对,阁楼上亮着灯,有人在她房间。
自从发现龚鸣锐偷偷进她房间,每天出门她都会把门反锁。
她随手抄起玄关放着的长颈花瓶,无声无息上了楼。
朱芸坐在书桌边,低头皱眉看手机,像是专门在等她。
舒檀放下花瓶。
朱芸同时抬起头,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愕然。
“你这是干什么?”
舒檀一时沉默,朱芸略一想就反应过来,女儿是怕房间里有坏人?
“你龚叔叔也在家,不用担心。”她干巴巴地安慰,无法理解,这片儿都是高档小区,安保很到位,有这么缺乏安全感吗?
就算她和龚城都不在家,也还有保姆。
舒檀正要解释,防的不是外头的坏人,是家里的。
却听朱芸又说:“还有鸣锐也在,家里两个男人,坏人不敢来的。”
舒檀闭上嘴。
她恹恹地站在门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这散漫的态度令朱芸心中一阵失望,她总是如此,仿佛铁打的心,关心也好安慰也好油泼不进。
“这段时间学习任务很紧吗?”沉默片刻,朱芸还是打起精神,“怎么这么晚回家?”
舒檀潦草地敷衍过去:“还好,有点事。”
“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奇怪的是朱芸好像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个温柔慈母,任凭舒檀如何冷淡,也殷殷切切无微不至。
她起身下楼,果真钻进厨房,开锅烧水,下起了面条。
舒檀站在楼梯口看着厨房那一盏昏暗小灯,母亲的身影在其中劳碌,影子时不时挪动到门口,她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刚刚她的态度不好,她想,她还是应该把事情原委告诉母亲,母亲毕竟是不知情的。
很快朱芸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舒檀也没说她已经吃过了,说了声谢谢,坐在桌前低头动起了筷子。
“跟妈妈这么客气干什么?”朱芸笑道,她看着舒檀和她年轻时相似的侧脸,发际线上还有未褪的毛茸茸的胎毛,心里也不由软化了。
舒檀认真吃了几口,感觉到母亲一直在注视她,想了想转头说了声:“很好吃。”
虽然只是简单的清汤面,上面还飘着香菜,但她真的觉得还不错。
“喜欢吃就好,妈妈下次再给你做。”朱芸摸了摸女儿的头,眼下气氛正好,她犹豫了下,张口说,“其实有件事……”
舒檀正好也想跟她讲下龚鸣锐趁她不在家进她房间:“妈……”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愣了下,舒檀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闭上了嘴,示意朱芸先说。
朱芸也没想太多,笑道:“是这样的,你弟弟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妈妈想,你周末有时间,可以带着他一起学习……”
舒檀放下筷子,垂下眼睑,脸色恢复了先前的寡淡。
“你今天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儿神色变化,朱芸竟然打心底里发寒,手脚都变得冰凉,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彻底离她而去了。
她徒劳地解释:“我也是担心你,鸣锐说你周末总是出去,逢年过节都找不到你人,妈妈就想,与其跟那些不清不楚的人玩,倒不如和你弟弟一块儿学习……”
“他们是我同学。”舒檀起身,盯着朱芸加重了音,“也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人。”
朱芸还没反应过来,舒檀已经端起没吃几口的面条塞进了她怀里:“我困了,你走吧。”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不加掩饰的厌烦,朱芸愣愣地起身,全身发凉地走了。
门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关上的。
舒檀重新在书桌前坐下,看着陶瓷碗在桌面留下的湿痕,抽了张纸巾,把痕迹用力地抹去了。
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翻出卷子,写题,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写完半面。
她轻轻喘了口气,看了眼绷得发白的指关节,仰了仰头。
冷白的LED灯光打在她脸上,照得她脸白得吓人。
半晌她低下头,垂着眼睑,拿起笔准备继续写题。
刚写了一道,想起秦谒说到家了会跟她说一声,泄了力气一般松开手,从兜里捞出手机。
果然有几条秦谒的消息,半小时前[我到了],十分钟前[你已经睡了吗],五分钟前[晚安]。
舒檀手指点在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去。
算了,他已经睡了。
别再吵醒他。
她抬起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克拉拉与太阳》——
“太阳总有办法照到我们,不管我们在哪里。”
她把这句话抄在笔记本上,从文字中汲取到力量。
秦谒正看着他和舒檀的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几秒,又消失了,然后就再无动静。
果然是回家后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不想说,没必要追问。
他理智如此分析,手指却点开输入法,敲敲打打输了好长一段话。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退出QQ,眉宇间被灯光刻下浓重阴影,打开电脑,点开编辑器,开始写监控脚本。
要是哪天舒檀想跟他聊,他却又睡了,这个程序就会用上课铃声提醒他,快醒醒。
舒檀找你。
。
第二天,像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似的,秦谒问舒檀要不要去看老中医。
舒檀昨晚睡得不是很好,也不太想出门,在对话框里打了行[改天吧],看着秦谒的头像,又把这行字删掉了。
[好啊,什么时候,现在吗?]
[嗯,我来接你。]
[不用,车站见。]
两人在车站碰头,等在那儿的却不止是秦谒,还有他们家车和司机。
秦谒解释说:“坐公交去要换乘地铁,再换公交,打车有点远,不划算,干脆让家里帮忙送一下。”
“那,麻烦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秦谒家是有司机的,要是来是他的爸妈,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为了给她看个手脚发凉的小毛病,兴师动众跑那么远。
事实证明确实是兴师动众了,老中医给舒檀把完脉,慢悠悠地说:“小姑娘身体没什么问题,是药三分毒,回去多吃点鸡蛋牛奶,牛肉羊肉,养胖一点,这毛病自然就好了。”
听起来很不中医啊,秦谒说:“要不要再吃点阿胶,燕窝?”
老中医笑眯眯道:“二十年前,有个小伙子跟你一样,带了一个小姑娘来看毛病,看完也问了这个问题,想吃也可以吃,没有坏处,但我觉得年轻人,还是更喜欢吃牛奶牛肉吧。”
秦谒点点头,明白了,没什么坏处,也不一定有多少好处,其实舒檀就是要补充营养,多吃肉蛋奶。
临走前秦谒随口问了句:“二十年前的事您还记得啊?”
“本来忘了,一看到你就想起来咯。你的眼睛像妈妈,嘴巴像爸爸吧?”
“……”
敢情他们在走秦谒爸妈的老路。
顶着老中医笑吟吟的目光,两人道了谢,匆匆离开了。
上车后若无其事,只是来的时候还是一起坐后排,回去的时候,就一个前排,一个后排了。
幸好司机看了他们几眼,也没多问,很有秦家人的良好美德。
到了周一,两人都比平时安静,课间都不怎么说话。
显然都没忘记周末的事。
几个小伙伴还以为他们在担心舒檀的心愿无法实现,赶紧过来给她出主意。
秦谒看了眼舒檀脸色:“我和舒檀已经搞定了,你们别管了。”
“怎么搞的啊?”
几个臭皮匠求知若渴,秦谒只好草草概述一遍。
舒檀倒还有心情补充两句,像是心情还可以。
“这样也行?”
小伙伴们既觉得巧妙,又怀疑不靠谱,溜去高三十一班围观,想知道鸟窝究竟能不能引来新燕。
本以为成功概率不大,不成想,竟然真的飞来一窝肥啾。
叽叽喳喳地叫唤,叫来了春天。
雏鸟嗷嗷待哺,成年鸟衔来食物,扑扇着翅膀给窝加强补缺。
枝条抽出新绿,花苞冒出嫩尖,树梢垂在鸟窝上,别有一番意趣。
吵吵嚷嚷生机盎然的春意里,高三生潘宥沿抬头望了眼肥啾,低头继续做卷子,嘴角上扬,心里说了声谢谢。
臭皮匠们心满意足回教室:“真有你们的。”
被他们吵吵闹闹地一搅合,秦谒和舒檀心情都放松不少,两人相视一笑。
成功了。
几人还想着把家里的单反偷出来给鸟拍个照,然而第二天,保安就赶到,小心翼翼帮肥啾搬了个家……
孩子们到了关键时刻,打扰不得。
不过,燕子筑巢是好事儿,学校今年是不是得出状元?
高三生的春天,就这么仓促平淡地结束了……
人类的悲喜却并不相通,低年级紧锣密鼓地筹办起运动会。
三班是理科班,女生少,体委求爷爷告奶奶地追着女生,恨不得每人都能报两三个项目。
他跟舒檀不熟,印象里就是个读书很努力的学霸,倒也没怎么找她。
还是舒檀听到顾蔓婷抱怨,她又要四百又要八百,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
舒檀才知道运动员紧缺:“还有哪些项目缺人?”
“排球!”
排球她会。
舒檀报了排球,体委眼睛一亮,这姑娘手长腿长,还主动报名,说不定是个运动的好苗子。
赶紧拿出报名表,求舒檀:“檀姐,我们这还有几个项目,您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舒檀扫一眼,又报了个一千五,这年头学生身体素质摆在那,这距离真没几个人愿意。
体委感动得眼泪汪汪:“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跑!”
他声音有点大,教室后面被其他同学叫住的秦谒都听到了,远远投来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第25章
折桂
放学铃一打响,体委就在班里招呼,报了集体项目的抽时间去练几天。
舒檀起身,跟着排球队下了楼。
路上注意到秦谒也在。
“你也报了?”
“对啊,好巧。”秦谒面不改色,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艾辰发来质问。
[人哪儿去了,不来练4*100吗?]
[稍等,我先练会儿排球。]
[?你报了多少项目,别忘了你还要跑五十米。]
[嗯,忘不了。]
秦谒本来就报了两个项目,又跟着舒檀报了个排球,体委都担心他体力不支。
他倒一样也不落下,参加完集体训练,还自己做几组冲刺。
舒檀注意到,练完排球,就走到操场边,边拉伸边心算题目。
当夕阳坠下地平线,收拢最后一丝余晖,路灯亮起,和银色月光交相辉映。
一身汗的秦谒终于“下班”。
舒檀也把腿放下单杠,掏出卷子对一眼答案。
然后准备回教室。
她在前面走,秦谒就在后头跟着。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短袖短裤,露着精悍削瘦的胳膊腿,脚蹬黑色球鞋,漫不经心走着路。
旁边有个女生小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瓶冰水。
他低着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失落地收回去,垮着脸,扭头走了。
舒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卖部,又看了眼手边喝了一半的水。
思量间,秦谒身影在她眼中变大,已经走到她面前。
她清楚地看到他胸前的汗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修长的脖颈亮晶晶,汗水顺着突起的青筋往下流淌。
秦谒注意到她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偷偷闻了闻,这一身汗味。
“我先去卫生间冲一下。”
舒檀捏着水瓶打量他:“要不要喝点淡盐水?补充下电解质。”
秦谒诧异地摸了摸后脖颈:“谢了。”
一转眼看到舒檀手上的:“你这还剩半瓶,还喝吗?”
舒檀摇头。
秦谒顺理成章地伸出手,舒檀抿了抿唇,递过去,秦谒拧开瓶盖,仰头把剩下的水往嘴里灌。
他很注意,嘴唇没碰到瓶口。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被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他赶紧去把瓶子扔了,又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
舒檀看他耳朵尖越来越红,好心提醒说:“别感冒了。”
“没事。”他掀了掀衣服下摆,想抹干净脸上的水,刚抬手就想起身边有女孩子,又不动声色放下了。
有腹肌啊,舒檀目视前方,漫无边际地想。
。
秦谒打小没怎么生过病,看着清瘦,其实很耐操。
结果运动会前两天,不知是不是凉水冲多了,一大早就感觉鼻子堵,早读课看了会儿书,破天荒地体验了把头重脚轻。
崔东霖拿眼斜了他好几次。
下了课,他无精打采趴桌上,把吕雪菲吓一跳,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
“睡会儿就好。”他带着点鼻音说。
艾辰和杨梓骁发现后,专门过来嘲笑。
“这下浪不起来吧,昨天是谁说一百米让我五十米的?”
“老秦啊老秦,没想到是你掉链子啊。”
“对不起组织啊你。”
“就是。”
秦谒直起身,懒怠地靠着椅背,嗓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不太有威慑力:“掉不掉,晚上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