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肉和地板撞击发出沉重的声响,桌上的啤酒果盘都被震倒。
江渡岳额上青筋凸起,唇线拉直,下颌线清晰而僵硬,却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他一脚踩着在地上蠕动的米哥,一边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
接着,他将外套朝沈匀霁的方向一抛,沉声道:“穿上。”
第31章 触碰
外套精准地落在沈匀霁的胸前, 可她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愣愣地望着江渡岳。
江渡岳长腿一跨,把想要爬起来的米哥按回地上, 接着他抓住米哥挥舞的手臂,往反方向一拧。咔嚓一声,清脆又利落。
米哥反应慢了两秒,才发出惨烈的喊叫:“啊!!”
江渡岳一言不发,纯黑的瞳眸如一潭死水, 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
他手握成拳, 重重地落在米哥的头上, 生生地打断了他的惨叫。
一拳、两拳, 米哥的脸逐渐血肉模糊, 牙齿也不知道蹦出来几颗, 口水混着血水四处飞溅, 江渡岳白色的袖口也渐渐被染成红色。
米哥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江婉见势不对, 立刻冲了过来, 企图抱住江渡岳的手。
“江渡岳,你他妈疯啦!那是黄吉米啊!黄总的儿子!把人打出事儿怎么办!”
江渡岳耳不旁听,手肘一抬就将江婉推出好远。
江婉穿着高跟鞋, 泳池旁边地面又滑,一个不稳便向后仰去, 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啊!”
她花容失色,慌张地喊道, 泳池里的水也不知道喝了几口, 两只手浮在水面上不停地扑腾,溅起水花无数。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有下去救人的,还有离着老远隔空劝江渡岳的,就是没人敢上来拦阻。
这时软软突然喊了一声,打破了这乱哄哄的局面。
“沈小姐你怎么了!”
江渡岳的手在空中一顿,猛然抬头望向沈匀霁。
只见沈匀霁跪坐在地板上,坑着头,急促地喘着气,光洁的肩头不住地颤抖,四肢也不受控制地抽动。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心脏像是要冲出这具身体的束缚,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强烈的窒息感促使她长大了嘴巴,可视线却依旧一点点变得模糊。
就在她觉得快要晕过去的那一刻,一张温暖干燥的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屏住呼吸。”
这低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划开了混沌,像一阵温柔的风吹进了沈匀霁的心房。
渐渐地,迷离惝恍的景色变得清晰,她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双熟悉的深邃眼眸晦暗不明,映着她的脸庞,似要将她溺在这一片幽深之中。
江渡岳单膝跪地,喉结微动,声音低沉而沙哑:“慢慢用鼻子呼吸。”
他另一只手抵住沈匀霁的后颈,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心。
沈匀霁眸子湿漉漉的,微光晃动,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下,冲淡了江渡岳的指缝间的血迹。
“别怕,我在。”
江渡岳喉咙似被灼伤一般,声音低哑又干涩。
沈匀霁攀上他的手臂,像是溺水者抱住了救命的木桩。
她慢慢地平静下来,恢复了正常呼吸的频率,可胸膛仍然肉眼可见地起伏着,她喃喃道:“江渡岳……”
就在这时,江婉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趴在泳池边,红色的裙子由于浸湿了水变得很沉,拉着她往下坠,而她脚上的高跟鞋早就漂到了水池中央,像两只小鸭子一样一沉一浮,有些滑稽。
她不停地咳嗽,呛的水从鼻孔和嘴里吐出,连话都说不出来。
韩明站在旁边,揶揄道:“江小姐现在是什么味儿啊?”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深吸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是氯臭味呢!”*
江婉看他这副模样瞬间就明白了,她喘着粗气质问道:“你通风报信的?”
韩明耸耸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夏知鸢赶紧跑过去,把她拉上了岸,试图打圆场:“什么通风报信的,本来我们办派对也没瞒着江哥啊。”
她一边给江婉顺气一边说:“我们是诚心想要和沈小姐交朋友的,哪知道她一点都不领情,还勾引米哥,她们都看到了啊……”
说着,她用眼神示意众人。
“夏知鸢。”
江渡岳冷沉的声音响起:“从现在起,你所有的商演合同都终止了。”
夏知鸢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突然,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惊失色道:“江哥,你在说什么!”
江渡岳根本不理会她,他感受到沈匀霁的呼吸逐渐均匀,便慢慢松开了手。
他拿过沙发上的外套披在沈匀霁身上,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能走吗?”他问道。
沈匀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颤声问道:“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江渡岳回答,那语气好像是在安慰她。
见江渡岳和沈匀霁要离开,夏知鸢急了。
她想追上去,却被萧司机挡住了去路。
“你给我让开!”
夏知鸢直接上手,长长的指甲挥舞着,看上去有些疯癫。
萧司机很专业地格挡住她的攻击,道:“夏小姐冷静。”
夏知鸢哪能冷静,她几乎是嘶吼道:“江渡岳你不能这样做!我错了还不行吗!对不起!我向沈匀霁道歉!”
但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响应,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
她还不死心,喊道:“沈匀霁!你帮我快说说!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竟然直接往不省人事的米哥身上一压,然后声嘶力竭道:“沈匀霁!你看!我也和米哥贴一块了!你气消了没!”
可惜的是,无人回答。
她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合上,仿佛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凉水。
江渡岳扶着沈匀霁,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月亮都从乌云后探出了一角。
江渡岳拉开车门,将沈匀霁扶到座位上,他才借着夜里微弱的月光看清她的脸。
沈匀霁静静地坐在那里,眼角旁是浅浅的泪痕,泛白的嘴唇旁挂着星点鲜红,几缕碎发垂下,遮不住微肿的脸颊,仅仅是欲盖弥彰。
江渡岳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紧紧攥着拳头,关节因为用力都在发白,和已经干涸的血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才慢慢地蹲了下来。
“沈匀霁。”江渡岳轻轻唤她的名字。
沈匀霁感受到他的视线,侧过脸去,她知道自己脸上是艳俗的妆,还有耻辱的伤,所以并不想让他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她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可下一秒,江渡岳就颤抖着抚上了她的面颊。
那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先是微凉的指尖,见她没躲,才试探着将掌心贴上。
沈匀霁不熟悉他这副模样,他应该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再不济也是放荡不羁无可牵绊的,可现在,他那副坚硬的外壳好像碎成了粉末,脸上的表情看着竟是如此揪心。
但是他的掌心好舒服。
她都不曾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温柔的触摸。
看着他的眼睛,她几乎是福至心灵地说道:“我没事,不疼了。”
江渡岳似是哽住,刚想说什么,手机却震动起来。
他只好先放开手,对沈匀霁说:“你先坐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说罢,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沈匀霁看着他的背倚在车门上,虽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他手中夹着的香烟,腾绕而起的烟雾氤氲了他的轮廓。
许是刚才冲击太大,起起落落耗人精力,沈匀霁靠在头枕上,疲惫感悄然上涌,车内好闻的檀木香更像是催眠一般,让人不知不觉就合上了双眼。
车外,宋辰着急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江少,怎么回事啊?怎么吃一半就跑了!”
。
江渡岳吐了一口烟圈,道:“你那档恋综把夏知鸢换了,你这事儿我帮你搞定。”
可能宋辰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有点晕,愣了半天才说:“啊,那没问题啊,谢谢兄弟!那夏知鸢老打着你的名号去谈合作,我都替你不平,以后有什么事儿,只要你一句话,兄弟我必定赴汤蹈火!”
江渡岳不想听他再瞎比比,果断地挂了电话。
接着,他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才准备回车内。
他朝车内瞥了一眼,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然后绕到另一侧拉开了车门。
沈匀霁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江渡岳弯腰坐进车内,他动作很轻,好像很怕吵醒她一样。
他把沈匀霁身上的西装外套往上提了提,然后低声对萧司机说:“回家。”
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雨后的夜晚灯光流离,积水倒映着灯光,似乎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可江渡岳却没心情欣赏。
他不停地按着手机,只是偶尔抬眸看一眼沈匀霁,或者伸手帮她拉一拉外套。
最后,车缓缓地停在了远湾一号楼下。
萧司机贴心地把车内照明打开了。
温暖的黄光洒在沈匀霁身上,她似乎感到了什么,动了动眼皮,然后睁开了眼睛。
江渡岳看着她,轻声道:“到家了。”
萧司机帮江渡岳拉开车门,而江渡岳下车后则绕到了沈匀霁的那侧,帮她打开了车门。
沈匀霁下了车,对萧司机道了声谢谢。
江渡岳也对萧司机说:“辛苦了。”
接着,他顿了下,道:“明早来接我,我去趟公司。”
萧司机点头:“好的。”
回到家,玄关灯亮起的那一刻,沈匀霁悬了一晚上的心才真正落定了。
“今天谢谢你,我先……去洗个澡……”
“好。”
江渡岳弯腰帮她摆好拖鞋,然后说:“洗完澡到客厅来吧,我给你敷点膏药。”
“嗯。”
楼上浴室中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沈匀霁一遍遍用沐浴乳冲洗着身体,她一想起米哥那油腻的触感就想吐,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搓掉一层。
不知过了多久,她皮肤都已经起皱泛红,她才关掉了淋浴。
当她换好衣服走下楼的时候,江渡岳已经把药箱摆在茶几上等她了。
他已经换回了居家服,手上的血迹也清洗干净了。
沈匀霁走了过去,刚刚靠近,发丝上的水滴就落在了桌面上。
“啊,不好意思,我忘吹干头发了。”
她忽然想起江渡岳似乎很介意“水渍”,转身就要上楼吹头发。
“没事,你过来。”
江渡岳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先擦药。”
沈匀霁回头看他,定格两秒,她还是坐了下来。
江渡岳拿过一条干毛巾搭在沈匀霁的脑袋上,然后又从医药箱里掏出了碘伏和棉签。
沈匀霁配合地侧过脸,再次将伤口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江渡岳眼底流过不知名的情绪,良久,才低声说道:“可能会有点疼。”
接着,他蘸着碘伏,试探着往伤口上碰了碰。
沈匀霁感到一丝微微的刺痛,但和刚才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以至于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江渡岳见她神色没什么波动,才轻轻地擦拭起来。
沈匀霁脸上破口并不多,江渡岳帮她将伤口消毒,又用棉签抹上了一些愈合祛疤的药膏,便贴上了医用胶布。
接着,他去冰箱取了一个冰袋递给沈匀霁,道:“敷在脸上,会好很多。”
“谢谢。”
沈匀霁发自内心地说道。
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太蠢了,惹了太多麻烦。
江渡岳垂眼望着她,唇线绷直,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缓过劲儿。
他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电吹风。
沈匀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自己吹……”
江渡岳却很坚持,摘掉了她顶在头上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自己脖子上,然后道:“坐好。”
沈匀霁无法,只能乖乖坐在沙发上。
不冷不热的柔风从风筒里吹出,水珠像一颗颗小珍珠一样被吹跑。
沈匀霁的头发很软很密,平常自己吹起来都有点费劲儿,可江渡岳却异常地有耐心,仔细地将每一缕发丝都吹干。
乌发从他的指缝中流过,像是汩汩泉水,温柔又细腻。
终于,电吹风嗡嗡的声音停止了。
“好了。”江渡岳道。
沈匀霁侧首,抬眼望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着他做什么,也许是时间还早她不想上楼回房,也许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
江渡岳两手撑着沙发两侧,注视着她,忽然略带无奈地勾了下唇角,轻声问道:“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夜宵。”
沈匀霁点点头。
江渡岳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便端着三明治和牛奶走过来了。
“趁热吃。”
江渡岳放下盘子,然后自然地在沈匀霁旁边坐下。
“你不吃吗?”沈匀霁问道。